一二六，第六樂章

  「什麼？」於連的話引起了沈謙的注意，一把奪過她手中的望遠鏡，向著那邊觀望片刻，把望遠鏡一收，然後用警惕且懷疑的語氣抓住於連的手臂問道。

  「你知不知道究竟是誰在追你？」

  於連被他這一驚一乍嚇的不輕，想要抽出手臂，奈何對方手勁大的出奇，愣是讓於連聽到了肉與骨摩擦時的哀鳴。

  她倒吸一口涼氣。

  思緒在腦海深處翻湧掠過。

  「你先放手！你這句話什麼意思？」

  

  然而眼前這位大佬絲毫不聽她說話，他的目光如同鋒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落在她身上。

  「你又是什麼人？」

  於連這下懂了，打從一開始，這位大佬估計就沒信過她，在這個節骨眼上冒出來的傢伙百分之九十九都不是無辜之輩。

  考慮片刻，於連索性豁出去，對上沈謙的目光。

  「奧古斯特。」

  「追我的是奧古斯特的人。」

  話音落盡，於連沒有在沈謙臉上看到懷疑，沒有看到被欺瞞的憤怒或殺意，那微微皺起的劍眉，略顯飄忽的視線，似乎在說明於連的答案有點出乎他的預料。

  沈謙仍舊沒有放開她，轉而問了一個比較微妙的問題：「為什麼？」

  為什麼？

  他是想問為什麼會被奧古斯特的人追趕？

  於連感覺自己好像站在一根獨木橋上，左右飄搖，在這種情況下她儘可能地穩住身形。

  「我聽到的不可告人的秘密就是關於奧古斯特的。」

  不知為何。

  眼前這個人的反應更大了。

  「你說什麼！」

  於連突然感覺到了些許絕望。

  大佬雖然是真大佬，但這種莫名其妙的反應總會令他的逼格降幾級。

  她雖然沒什麼力量，但也沒有落到任人搓圓揉扁的地步。

  一腳踹上沈謙小腿，趁著對方手一松，於連迅速抽出被他抓住的手臂。

  「我的秘密都與您說了，您也總該給我透露點兒消息吧？」

  沈謙沒有繼續抓她，而是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涉及到軍方，事情的重要性肯定不同以往，於連自然理解這點，但問題是這人的反應真有那麼點耐人尋味的感覺。

  若要研究其背後的原因。

  「莫非你的目標也和奧古斯特有關？」

  於連敢向上天保證，她只是試探性詢問了一下。

  但巧的是還真叫她瞎貓碰上死耗子了。

  她還打算繼續做點兒不負責任的猜測，沈謙卻忽然伸手把她嘴捂上了，在那雙充滿威脅的眼眸的注視下，於連不得不眼觀鼻鼻觀心，安靜如雞。

  「我承認我這次行動與奧古斯特有關，但具體情況我不能多透露，你懂吧？」

  怎麼說呢。

  大佬還是大佬。

  只用眼睛就能表達出「敢向外說就幹掉你」的危險信息，於連在這個眼神下情不自禁打了個激靈，然後十分懂事地點了點頭。

  現在的局勢有點意思。

  被追的二人混合成一股。

  追人的勢力也匯集成了一股。

  大佬是天不怕地不怕，但帶上個於連，論戰力也只能低空飄過。反觀敵方兩路匯合，瞬間爆炸。

  「大佬，下一步咋辦？」

  「回市區。」

  雖然很想再問一下怎麼回，但作為一個有自知之明的累贅，於連只能選擇暫時性自閉。

  大佬背起了槍。

  大佬邁步下了樓。

  大佬……大佬打算從這個廢棄大樓里出去。

  等等！

  「你……你就這樣出去？！」

  對方可是幾十個手持兵器的成年男人，大佬就算受過特殊訓練，單憑一人一槍對上這麼多人肯定也討不了好。

  大佬顯然沒有理解她話語中的精髓，聞之，坦言道。

  「能打幾個算幾個吧。」

  於連實名覺得這種簡單粗暴的手段不行。

  她二話不說拽著沈謙的衣服把他拽了回來，在沈謙的目光中，於連毫無條理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內容，不知是哪條理由戳中這位大佬的點，沈謙撫著臉頰上剛結痂的擦傷，最終接受於連的勸誡。

  但大佬的鬧事之心仍未停歇。

  他從裝著槍的背包中摸出兩枚看起來像是手雷的東西。

  於連：「……」

  沈謙不以為然。

  「你所在位置的十二點鐘方向，五里開外有個舊廣場，八點十分左右會有偽裝成貨車的軍用裝載車接應。」

  於連一臉懵逼點了點頭。

  再然後，她再也沒抓住大佬的衣角。

  直到她一人在廢棄大樓杵了近三分鐘，於連才從這般刺激的劇情里回神。

  媽的。

  大佬手裡的可是真貨啊！

  於連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大抵是一直保持著緊繃的心態，直到此時再回想她這一日的經歷，這才感到深深的後怕。

  於連看看表，正好七點五十五整。

  至於她的目的地，就是十二點方向五里開外的舊廣場。

  怎麼說呢。

  希望她這一路……

  她還沒來得及祈禱，突然在耳旁響徹的爆音就讓於連忍不住抱起頭頓了下來。

  媽耶！

  這人到底炸了哪棟樓？

  於連這下沒時間在這兒想七想八了，背起大黑包捂著腦袋就順著建築的小門溜出去，順著沈謙所指的方向拼命跑。

  所幸爆炸只出現了一次。

  她這一路也沒遇到什麼追她的人。

  縱使如此，待她跑到沈謙所說的小廣場時，不知是因著害怕還是運動過量，她整個人都幾近陷入了一種脫水的疲憊狀態。

  但是。

  「你是什麼人。」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只是換了一個不熟悉的人。

  於連猛喘出幾口氣。

  「您好，沈謙說……」

  她的話再度被打斷。

  對方看了看附近。

  「上車！」

  ……

  與於連在舊廣場打了個正面的人叫容薇，雖是穿了一身便服，但也在軍中任職，據於連觀察，這個妹子的軍銜應該低不到哪裡去。

  於連不由得感慨同輩人中臥虎藏龍。

  「你在筒子樓里遇到了沈少將？」

  「是是是。」

  「那你在這邊是做什麼的？」

  被大佬們環繞的於連瑟瑟發抖，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當然，聽到沈大佬的軍銜時，於連還是情不自禁地抖了三抖。

  她活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不得了的人啊！

  於連在心裡咆哮。

  感慨完了，她抬起頭，再度打量起這個叫容薇的女子。

  看樣子和她差不多大，膚色稍暗，但架不住身材高挑容姿出眾，絕對能稱得上美人，只可惜了，左眼角上的一道淺淺的疤把這份美麗消耗殆盡。

  令人惋惜。

  又令人敬佩。

  容薇聽了她的話，不自覺的咬了咬下唇，隨即去給她打了一壺熱水，帶著歉意遞給她。

  「讓於小姐遭遇到這種事是我們的失職。」

  於連受寵若驚。

  「沒事，沒事。」

  八點十五分。

  八點二十分。

  於連隱隱聽到有什麼東西顫動，正要四處搜尋，卻見容薇從懷裡拿出個顫動的金屬小匣，好像暗了什麼按鈕讓它停止後，帶著些許怒氣跳下車。

  對。

  是帶著怒氣。

  於連好奇地扒著窗戶向外探，隱約間可以看到一道略顯狼狽的身影正朝這邊衝來。

  容薇在車下侯著。

  待那道身影接近時。

  「啪」的一聲！

  她毫不猶豫給了對方一巴掌。

  大抵是習武之人，就連巴掌聲也比尋常人響個三分，於連在內心嘖嘖稱讚，但等到那道身影拉近，於連赫然發現被抽巴掌的赫然就是剛剛還裝比如風的沈大佬。

  這反轉令人想像不到。

  然後，於連就看到一臉灰頭土臉沈大佬乖乖跳上車，近一米九的個子使勁朝角落裡縮，展現出一副認真反省的樣子。

  於連：「……」

  大抵大佬總有大佬克。

  沈謙有些狼狽。

  除去沙土與泥灰外，他身上還有凝固的血跡，還有燒傷，右臂的袖子大概不小心被刀或是被子彈貼身划過，已經碎成了幾片。

  原本就挺狼狽。

  再被打一巴掌。

  說是悽慘也不為過了。

  然而於連很快就知道了沈謙為何會被打——在其處理傷口，更換衣物的同時，於連不慎瞥到沈謙的右臂。

  因著於連最初與他相遇時這位大佬還帶了副手套，而他本人在與於連相處的過程中渾身上下都沒有任何破綻，故而她最初還沒有察覺到不對勁。

  待他脫下右臂的手套。

  於連一怔。

  那不是正常人的手臂，自手肘往下，是一截與膚色近似的義肢，顏色雖與常人有幾分相似，但由機械組成的關節依舊十分顯眼。

  沈謙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不過他的態度與待容薇時的態度截然相反。

  「你看什麼？」

  於連慌慌忙忙把視線移開，默念幾聲大佬不能惹。

  但在沈謙沒有注意到的地方，她還是偷偷摸摸朝那邊瞥了幾眼。

  ……

  車子一路駛進市區，容薇打算帶沈謙到醫院走一遭，兩方目標不同，故而也沒辦法同行，經過商量，於連在某個較為偏遠的十字路口下了車。

  在下車之前。

  猶豫許久，於連還是把她目前得到的情報分享給了沈謙。

  「你說奧古斯特和裴家旁支可能暗中達成了某種協議？並妄圖謀害裴氏？」

  沈謙沉思片刻。

  「有證據麼？」

  這大概就是命運的不確定性，於連此刻不得不服。原本為說服裴裘而準備好的證據，如今兜兜轉轉卻在別的地方派上了用場。

  於連從大黑包里摸出已經被拆包的竊聽器，一個裝有裴家錄音及奧古斯特族徽照片的的U盤，將其交予沈謙。

  沈謙自然毫不客氣地把這些東西收下。

  並用不怎麼和善的語氣告誡她：「勸你以後別再深入這些事情。」

  於連尷尬地點了點頭。

  待沈謙與容薇的車消失在視線盡頭。

  於連忽的收到來自付平的消息。

  「五號零點，七號港口」

  於連撇撇嘴。

  「你呢？」

  「K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