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相遇

  Dean這人說找她吃飯還真只來跟她混一頓飯，到最後還是店長看不下去了，在Dean鄙視的目光中送給她可用多次的減免福利卡。白白收下好意的於連難免有些不好意思，Dean卻又湊過來，一副不當回事的模樣:「他給你你就收著唄。」

  這人……

  令人驚訝的是這個工作時間秒回信息的貨竟然還是個大忙人，坑完一頓飯就以工作為由溜得比兔子還快。

  「這人竟然還有工作。」

  在店裡收拾的店長聽到於連的自言自語，抬起頭笑笑：「其實他挺看重這次比賽的。」

  看重麼……還真看不出來。

  似乎察覺到於連面上一閃而過的疑慮，店長對她挑挑眉，解釋道：「這是踏入國際舞台的一張門票，能不能拿到這張門票還得看他自己的實力。」

  

  媽耶。

  於連下意識脫口而出：「這個上班摸魚的造型師這麼厲害？」

  似乎被上班摸魚這個形容詞驚了一下，店長一愣，才道：「以他的年齡來算的話，應該算厲害的了。」

  接下來的時間，於連百無聊賴地聽店長講述Dean這摸魚狂魔的華麗背景，卻沒料到這個頂著一頭基佬紫小捲毛的造型師的故事越聽越令人咂舌。

  國外頂尖的藝術設計院校畢業，被國際知名造型師收為弟子，原本可以說是前途無量，但因為師徒兩人之間產生了不可化解的矛盾，鬧到最後被逐出師門。同時又因著各種不可抗力因素，面對剛要朝他打開的國際業界的大門，他不得不無奈選擇回國。

  「我還以為我在看小說。」於連聽到這裡忍不住發表評論。

  店長的眼睛刷的一下亮了起來，對於連的好感度直往上飆：「緣分啊！我也這麼想！」

  這兩個人顯然因著別人戲劇性的不幸而拉近了感情。如果Dean此時在店裡肯定要感慨一句交友不慎。

  接下來的故事便從閃爍著光芒的裝逼篇一躍成為奮鬥勵志篇，其間主題分分鐘得到升華，極度符合現在所宣傳的精神道德品質。

  他在各大城市尋找機遇打拼，與店長相識，也在各處碰壁。到最後，因著偶然的機會C城那家高級造型會所向他拋出橄欖枝，他才在那裡常駐。

  講到最後，店長看到於連手指交叉托著下巴，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正尋思是不是他選擇的話題太過沉重引得小姑娘聽的不盡興，卻聽於連在漫長的思索之後，滿腔深沉地問出了一句話。

  「這貨這麼厲害的話……我找他設計造型只給他兩百是不是太掉價了？」

  店長一愣。

  然後，他在於連不解的目光中弓起身子抱著肚子狂笑，在於連視角中這人連眼淚都笑出來了，簡直令人費解。

  最終，於連心情複雜地扯了片紙巾給遞給這人，店長一邊笑，一邊拿紙巾擦淨眼角的淚，許久才喃喃道：「我大概知道他為什麼喜歡你了。」

  於連一臉懵逼：「啊？」

  那邊卻沒有繼續解釋的想法，站起身後，在窗前的花瓶里折了一支淡粉色的花遞到於連面前，眼鏡之後的眉目帶著溫和的笑意：「午餐之後不應該去享受這個美好的下午麼？Miss.Special？身為年輕人可不能像我這麼慵懶。」

  目送於連離開，店長難得毫無形象地伸了一個懶腰，在空無一人的酒吧中做了兩小節廣播體操後才打著哈欠回到櫃檯後。

  粉色的天竺葵。

  花語為相遇。

  「真是適合年輕人呢。」懶散的聲音悄悄飄起，又散在空氣中。

  ……

  「裴大少？還記得咱們的約定麼？」

  「嗯？」裴裘的目光從每日報紙上移開，略帶疑惑。

  於連內心忐忑半天，終於整理好語言，鼓起勇氣：「以前不是說過麼？等我第一份工作圓滿完成就慶祝一下。」

  片刻後裴裘似乎回憶起這件事情，把報紙朝桌子上一丟，十指交錯置於腿上，帶著淺笑道：「你有想去的地方麼？還是我來安排？」

  於連眼睛一亮，幾步跑過去攬住裴裘的脖子，剛想說讓他來決定，忽的想到一件事。

  她隱約記得Dean好像說過近幾日廣場那邊有夜市？

  就著裴大少柔軟的頭髮蹭一蹭，於連無比滿足，以至於她的語氣都有點飄：「去夜市怎麼樣？」

  於連這個建議使裴裘難得驚訝了一小下：「夜市？」

  「對的對的！」

  以前在T市時，她經常會在下班後和公司同同事一起去夜市一條龍逛街燒烤擼串，小日子過得美滋滋。

  但跟隨裴裘來到S市之後，因為住的是人煙稀少的別墅區，平日外出跟著劇組上山下鄉，倒沒什麼時間跟人出去海吃海喝一通。

  另外。

  傳說中的裴大總裁逛夜市的場景，想想就令人激動啊好不好！

  當然，於連打死都不承認重點在後者。

  裴裘基本沒作考慮便準備起身，在於連眼巴巴地注視下抬手捏了捏她的臉蛋，於連剛準備發表一下抗議，卻聽裴裘很灑脫地來了一句。

  「走。」

  媽耶。

  有點帥的。

  出門時，兩人都是一身輕便的休閒服。

  裴裘這人不論穿啥都能穿出模特氣質來，至於站在他旁邊的於連，不惹眼的服裝外加素麵朝天，兩人站一起可以說是呈現出一個鮮明的對比。

  去夜市這種地方自然不能開車，徵得裴裘同意之後，於連果斷拉著對方前去乘地鐵。

  此刻還不到下班高峰期，夕陽還掛在地平線之上，故而地鐵里的人不算多。

  但於連敏銳地發覺，自從裴大少踏進車廂，整個車廂內的所有人就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了過來，更有甚者，偷瞄兩眼還不夠，還想再偷瞄兩眼，於是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朝他們所在的位置悄咪咪又挪了幾步。

  沐浴在目光中的於連心情稍顯複雜。

  裴大少這樣的人帶出去長臉是長臉，但總會產生一種情敵要增加的危機感。

  「我大概知道你為啥不喜歡在公眾場合露面了。」於連感慨道。

  裴裘被眾人赤裸裸的目光打量著，倒表現得沒有任何不適之處，聞之，也只是淡淡一句：「習慣就好。」

  裴大少這境界可以的，她這等凡人估計是永遠也達不到了。

  坐地鐵到廣場大概需要半個小時，這一路裴裘聽她講述工作中發生的事，再次談到由鍾韓的小粉絲搞出來的惡意傷人事件時，裴裘輕哼一聲，然後揉揉她的頭，笑道：「看來你在S市過的還不錯。」

  不錯……麼？

  仔細想來，好像確實還不錯。

  工作也好，同事也好，朋友也好，曾經興許後悔過一時衝動選擇跟隨裴裘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

  但現在。

  她興許會慶幸能與這個人相遇。

  從地鐵站出來時，已至夜幕初降，日光隱去。

  但站在廣場朝其對面的街道一望，卻見小攤小販連成一條曲折蜿蜒的長龍，其間車水馬龍，吆喝不斷，明晃晃的燈火一直從街頭延伸至巷尾，伴著各種辛香的氣味氤氳流淌，可謂是熱鬧至極。

  面對眼前這位一看就與凡俗喧囂格格不入的青年，於連很實誠地問出了她心中所想。

  「裴大少，你以前逛過夜市麼？」

  裴大少的話驚掉了她的下巴：「逛過啊。」

  一瞬間，於連覺得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刷刷拉近，好像在下一刻他們所處的世界就能重疊在一起，但裴裘接下來補充的話又使其順溜地再次滾回到原點。

  「都是小時候的事情，後來就沒什麼時間了。」

  這種不知道是遺憾還是喜悅的心情只在於連的內心盤踞了僅僅一瞬間，而再度回歸熟悉的世界帶來的興奮感衝擊著她的所有神經。

  「走走走，我今天帶你逛個遍！」

  裴裘一笑，輕輕抓住她的手，在於連沉浸在突然牽手的懵逼中，緩緩開口：「那邊人多。」

  臥槽。

  於連緊緊握住裴裘的手，微垂下頭，原本被撫平的小心臟再次不爭氣地跳了起來。

  他們兩人，親過，抱過，甚至滾過床單，也曾交換過甜言蜜語，互相撩撥，但這種事情即便是一對沒有感情的男女也能做到，而且還可以比他們更加曖昧，更加親密。

  在她喜歡上這個男人之後，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都曾印刻在她的心間。

  於連至今記得，裴裘從T市離開時，曾冷漠把她伸過去的手甩開，那個時候因為她同樣沒有正視眼前那個男人，所以只沒心沒肺地把對方的無情之言當一個笑話處理。

  若把裴裘那時的話語比作一根小刺，於連仍能十分自信地說，即便這根小刺準確無誤地刺中她，她仍舊不痛不癢。

  原本應該是這樣。

  但不知為何，在今天她忽的記起那時的場景，頓時，心動之餘又有些五味陳雜，細細品去卻是前千百般滋味，難以言喻。

  這只在第二次見面時就想牽起的手，兜兜轉轉一大圈啊，終於落她手裡了。

  但這仍不是結局，他們的故事還很長，他們的世界還很遠。

  她抬頭，恰巧對上裴裘的眼眸。

  不知為何，裴裘展露出的表情有點奇怪：「於連？」

  可惜，她在裴裘那雙眼眸中看不到她現在的表情，只能看到自己模糊的影，像是眨眼間就能被吹散似的。

  「裴大少。」她眨眨眼睛，漸漸揚起嘴角：「我想吃冰淇淋。」

  裴裘也恢復了平日的模樣，牽著她的手一邊悠閒向前走，一邊笑問道：「秋天吃？」

  於連答得條條是道。

  「既不會化的太快，又不會凍手，不是最好的季節麼？」

  裴裘沉吟片刻：「有理，那我也來一份好了。」

  於連直接用空出的那隻手打了一個響亮的響指，給予眼前這位堂堂總裁以最高的讚譽。

  「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