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他眼中的美

  身為店長的中年人把兩份菜單分別遞給二人，於連接過菜單隨意一掃，再次陷入思維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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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法文……德文？義大利文？此刻，於連又一次感受到掌握一門外語是多麼重要的事。她悄咪咪抬頭想瞄一眼Dean是怎麼做的，與此同時，對方的話語恰巧落入耳中。

  「你的惡趣味真是越來越濃厚了，活該單身一輩子。」這貨稍頓了片刻，又道:「於連，你把菜單翻過來，看背面。」

  瓦特？背面？

  於連下意識把菜單翻個面，然後，陷入了更深的混亂。

  若用一個比喻來形容於連現在的感覺。

  你拿起一個蘋果，第一口咬下去——臥槽，橙子味的。你對著這個蘋果陷入深思，打算更深入地探究一番，於是你又咬一口——臥槽，烤肉味的。因此，你會陷入更深的邏輯思考，甚至會因此懷疑你的人生以及三觀。

  於連就處於這樣一個微妙的狀態。

  菜單背面完全不是法文德文義大利文，直接用中文簡單粗暴地標註了所有菜名，但這些菜名實在太過簡單粗暴樸實無華，反倒讓於連有些不知所措。

  菜單最上面是店內的招牌菜。

  「看起來很好吃的魚」

  「其實不怎麼好吃的牛排」

  「可以挑戰一下的湯」

  「為節省食材的蔬菜拼盤」

  於連陷入沉默，菜單差一點從手掌中落下。待她整理好心情，鼓起勇氣繼續朝下看，一道一道菜看下去，她成功經歷了三觀的崩塌以及重建。

  拿筆在菜單上根據Dean的推薦勾選一湯兩菜一炒飯，把這份奇葩菜單還給店長，於連才像是丟掉包袱一般長舒一口氣。

  「你從哪兒找的這奇葩店？」

  「偶然啦，不過當初還是費了些功夫的，畢竟這家店的菜單只給熟人開放。」

  只給熟人開放？

  於連忽然感覺這奇葩酒吧一下子就變得高端大氣上檔次起來。但看到遠處那懶洋洋的店長時，她又把這個念頭從腦海中趕跑。

  有個毛線的高端大氣啊！

  「姓於的，我可是讓你搭了一波順風車，還不快謝謝我。」

  於連實在心情有些複雜，最終還是沒有潑這貨冷水，極為配合地把眼前的人以及這家店捧上了天，而就在她吹牛完全不打草稿時，叮咚的撞擊聲讓她直直打了一個激靈。

  只見那個店長端了點心與酒擺在她面前:「給我的新客人一點小禮物，請盡情享用。」

  「呃……謝謝。」

  講真，不是她道謝不誠懇，只是敵方太奇葩，令她一時間沒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以及語氣。

  誰見過一個大盤裡面只有圖章大小的一塊餅乾的！誰家提供的酒是用玩具一樣的迷你杯盛放的！

  這麼點東西她完全能一口悶，別說能不能填飽肚子，能不能吃出味到來還另當別論！

  但當她嘗到餅乾的味道時，滿腔抱怨忽的散了個一乾二淨。

  「好吃……」

  熱度正好，甜度正好，有香醇的堅果味，嚼一嚼，餅乾的酥脆配上堅果和麥芽的香氣會讓人產生上癮的感覺。

  酒亦然。

  雖然就那麼一小口，但草木的淡香和清新的果香，混雜在酒香之中，細品時像是有好幾重味道，越品越有滋味。

  甜品與酒入腹，於連仍有些意猶未盡，瞥一眼一臉得意的Dean，她覺得即便Dean要把這家店吹上天，她都會舉雙手表示支持。

  於連不禁感慨。

  「沒想到S市會有這樣的店。」

  「S市其實有不少有意思的地方，最近幾日廣場那邊就有幾條街的夜市祭典。」

  「臥槽，你怎麼這麼清楚？」

  Dean抬起頭，雙目直直望向她，片刻後，朝她眨眨眼，嘴角揚起淡淡的笑:「你猜。」

  於連長噫一聲，嫌棄道:「gay里gay氣的。」

  Dean很是無奈搖搖頭，擺出一副爾等凡人無法理解他的世界的遺憾表情:「姓於的，你真沒情趣。」

  這句話可以說是深深扎了老於的心，但她仍覺得她自己可以再拯救一下，便半開玩笑地反駁道:「情趣這種東西還可以後天慢慢培養嘛……又不像顏值，都不給我機會回爐重造的。」

  於連本以為Dean會藉此機會對她大加嘲諷，卻沒料到他只是托著下巴，直勾勾盯著她。

  兩人大眼瞪小眼。

  一分鐘還未過半，於連就有點遭不住了，剛準備面對高壓揭竿而起，卻被對面的這貨搶了先。

  「顏值怎麼了？你很漂亮啊。」

  竿沒揭起來，於連差點把桌子上的瓷盤給蹭下去，許久，她才愣愣打量眼前這人，猶豫要不要把這貨帶去看醫生。

  若真用了神級化妝術把自己畫成宛若p過圖的模樣，這類誇讚她還能照單全收，但她和眼前這人相處基本是素麵朝天，以互損為主，這人能對著她這樣的底子說漂亮……指不定是吃錯藥了。

  似乎早已料到於連根本不會相信，Dean稍緩片刻又把這句話重複一遍，甚至還加強了語氣。

  「於連，你很漂亮。」

  這下，於連徹底冷靜——當然，與其說是冷靜，倒不如說是她的大腦直接當機。

  Dean似乎覺得這把火添的還不夠，反而在她對面掰著手指給她滔滔不絕地列舉起來。

  「臉型一看就是個美人坯子，線條給人一種柔和優雅的感覺。另外，雖然乍一眼不大能看出來，其實你的五官漂亮且精緻，很有東方神秘的美感……」

  於連聽的目瞪口呆，滿臉黑人問號。若不是她還清醒著，她估計會以為這人在形容他的夢中女神。

  媽耶，這偏了十萬八千里吧，造型師的眼睛都自帶美顏濾鏡麼？

  那廂Dean掰著手指絮絮叨叨半天，突然抬頭向她這邊望來。

  四目對視的瞬間，她看到Dean揚起嘴角，食指順著自己的眼瞼輕輕一划，語氣輕柔，又帶著淡淡的笑意。

  「都說眼睛是心靈之窗。於連你知道麼？你的眼睛……特別漂亮。」

  一連遭到暴擊的於連果斷給這位叫了停，在Dean疑惑的目光中，她一邊撫平她的小心臟，一邊開口道:「你形容的是我？」

  她這句話無疑給正在興頭上的Dean潑了一盆涼水，其臉色當即有由晴轉陰的趨勢:「否則呢，姓於的？」

  Dean簡直想把這破壞氣氛的妹子拖出去削了，卻見對面的於連稍稍低下頭去，一向沒臉沒皮的傢伙難得表現出局促不安的模樣。

  但若是細看，就能發現這個女子臉頰兩側好像稍稍泛起了一絲紅暈。

  哎？

  「以前……沒人對你說過類似的話麼？」在無盡的尷尬中，Dean小心翼翼地開口。

  這下眼前這妹子終於從不安中緩回神來，但看她的表情像是要把眼前這張桌給掀了:「不可能說過吧！」

  Dean遺憾地搖搖頭。

  「那你以前的男友太不會說話了。」

  「鬼才有男友啊！我長這麼大都沒被人告白過好麼！」

  哎？

  於連似乎也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把自己老底都爆了出來，乾笑兩聲，兩人又陷入了迷一般的沉默。

  Dean試圖冷靜下來組織語言。

  「其實，他人發現不了那是他們的損失，但是我……」

  忽的，一襲黑色的燕尾服忽然進入視野角落，與此同時兩碟炒飯放於桌上，他完全沒有料到店長會在這個時間上菜，整個人都驚了一下。

  一旁，中年人店長慢悠悠直起身，一雙死魚眼掃一眼這邊，再瞧瞧那邊，最終，用一點起伏都沒有的語氣平靜道出結論:「打擾你們了？」

  驚之後就是慌。

  Dean深吸一口氣，內心的驚慌感才淡去不少:「兄弟，你比以前還瞎，趕緊去配副高度數的眼鏡吧。」

  店長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似乎在判斷這條建議的可行性。

  於連舀一勺炒飯。

  「好吃！這裡面有加某種香料麼？感覺特別香啊！」

  聞言，店長忽的一改剛才鹹魚畫風，頗感興趣地問。

  「這位小姐也喜歡烹飪？」

  於連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一個人住的時候不得不自己做飯，偶爾也會研究一下，但是說不上擅長……」

  Dean在一旁圍觀兩人有來有往地討論他完全沒涉獵過的廚藝，興致缺缺扒了兩口炒飯。

  他是造型師。

  看到一個人的瞬間，他就知曉什麼樣的妝容，什麼樣的衣著，什麼樣的配飾能把這個人的魅力最大化展現給眾人。

  世上沒有兩片一樣的樹葉，同樣的，也不會有長得一模一樣的兩個人。

  興許在其他人眼中，眼前這個女子的相貌並不是特別吸引人，但用造型師的雙眼細細審視後，他卻認為這女子擁有很強的可塑性，擁有極大的待發掘的潛力。

  若是好好裝扮一番，雖然不可能有回眸百媚生的程度，但肯定能展露出其獨具特色的美。

  店長再度回廚房忙碌，於連徜徉在美食的海洋，Dean心不在焉地隨便夾兩口菜，認真思考如何提升於連的魅力值這一嚴肅問題。

  最終，他成功從思維的迷宮中找到突破口。

  「啊，姓於的，你果然應該多去幾次健身房。」

  於連此刻正狼吞虎咽地吃著店長特製炒飯，一聽這句話，一顆飯粒兒順利地卡在喉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