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轉變

  「鍾韓，你能不能把你的感情表現得更激烈一些？」天狼拍攝片場，趙導皺著眉頭揮舞著手中的劇本，再次打了NG。

  底下一陣竊竊私語。

  鍾韓，擁有問鼎影帝的演技的人，一般與他有關的戲基本不會卡殼，但今次出現了例外——從半個小時前到現在，鍾韓已經得到十幾次NG，一旁指導的趙導愣是費盡口舌都沒辦法讓他順利入戲。

  這也並非沒有原因。

  鍾韓一直以來都走的溫柔有禮的暖男風，他本人也確確實實是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但他飾演的宋玉銘這一角色完全可以說是他性格的另一極端。

  硬體不夠技術來湊，拍攝前期鍾韓以他出色的演技將宋玉銘這個角色表現得淋漓盡致，黑化，動情，痛苦，忍耐，直到宋玉銘感情爆發的這一瞬間，直接把鍾韓給卡住了。鍾韓沒有辦法飾演出趙導想要的那種激烈而瘋狂的感情，趙導這強迫症一上來，硬生生NG了十幾次都沒讓他過。

  鍾韓接過助理遞的礦泉水，直直走到趙導一側，剛要準備道歉，卻看趙導向他揮了揮手。

  「你先休息一陣，我們先拍下一條。」

  鍾韓張了張口，趙導則掛上一個和藹慈祥的笑，把手中的劇本交給鍾韓:「放心，你只需要去找找感覺，我看人這麼多年還從沒看看錯過誰，你能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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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

  於連從她的大黑包里摸出天狼的劇本，嘩啦啦翻到鍾韓卡殼的那一段。對比劇本上的描述以及鍾韓剛剛的表演，於連絕望地發現她們這群外行果然只能看看熱鬧，完全搞不懂趙導的點在哪兒。

  「趙導想要表現什麼？」

  於連只是隨口嘆息那麼一句，不遠處的李玉即刻給出回答。

  「極致的愛情。」

  於連翻劇本的手一頓，不知為何，李玉用這清冷理智的聲線說出這幾個字時總給人一種很微妙的感覺，但她很快釋然，感慨萬千——玉姐不愧是天狼的原著粉。

  「不過，我想吐槽一句……原著真的沒問題麼？」

  李玉從於連手中接過劇本，垂下頭，手指在她看了很多遍的台詞上輕撫而過，透過薄薄的眼鏡片，眼眸里閃爍著溫和而明亮的光:「愛也好，恨也好，這本書對感情的描寫一向強烈，所以會讓人產生很深的觸動。」

  於連覺得她不是特別能get到玉姐說的點，眼珠子滴溜溜轉了轉，卻瞥見鍾韓就立在不遠處，礦泉水擰開瓶蓋後都沒顧得上喝，看樣子似在偷聽她倆講話。

  我靠！鍾韓這正人君子還附帶這種操作？

  於連剛打算提醒一下那位偷聽人士現在是多人拍攝現場，卻見鍾韓抿著唇沖她溫和一笑，她還來不及感慨這人殺傷力巨大，鍾韓便衝著她們所在的位置走來。

  嗯？！

  「抱歉，剛剛無意間聽到你們的談話，方便的話可以與我講講你對天狼這本書的理解麼？可能是我對這本書的原著了解不足，所以遲遲無法入戲。」

  李玉撫過書頁的手一頓，抬頭的那一瞬，那身著青衫的青年眉眼含笑正低垂下頭望著她。然後，把一旁吃瓜的某位于姓人士撂一旁，這兩人在目光交匯間達成共識。

  於是，在於連眼皮子底下，這兩人便起身拿著她的劇本走到小角落裡，低聲就劇本和原著上的內容展開討論。

  於連默默從大黑包里摸出了一包地瓜干，繼續嚼呀嚼。

  ……

  「於連？你頭髮好像長了？」

  於連抬手捻起一縷頭髮把玩，手指一蜷，那縷碎發就在指腹上繞了個圈兒——頭髮長到這個長度是最讓人嫌的時候，紮起來太短，要披散著又顯長:「確實長了。」

  「要剪麼？」

  「不，我要留起來。」

  在李玉探究的目光下，於連沖她眨眨眼，笑意盈盈。此間兩者可能達成一定程度上的意識交流，但李玉一向沒有過問同事私事這一習慣，兩者間的交流至此戛然而止，不了了之。

  另一方面，雖然她上次膽大包天放話要追了，但要怎麼追，於連到現在還是懵逼的。雖常言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裴裘和她之間隔著的哪裡只是層紗！說是徒手摘星一點兒都不為過！

  最終，在思維迷宮裡亂竄的于姓人士終於打算先收拾收拾自己這邋遢樣。是時，微信朋友圈裡一條新發的動態映入眼帘，於連一瞅，暗嘆趕早不如趕巧，說曹操曹操就到。

  發動態的是於連在C城時遇到的造型師，Dean。這貨最近好像要參加一個國際知名的美業大賽，難得來條動態激勵自己。

  看樣子Dean這人看起來在那個圈子裡混的不錯，還沒幾分鐘就有了幾十個贊，十幾條評，於連默默作了這幾十分之一後，果斷戳開這人的私聊窗口。

  「哥，忙不？」

  那邊又是令人驚嘆地秒回。

  「嘛事兒？快放」

  「我靠，我就不能找你聯絡聯絡感情？」

  「姓於的，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翻翻聊天記錄，看看你哪次找我不是帶了一堆屁事」

  即使捧著手機隔了萬水千山，於連此刻的心都虛得不行。不過，即使心虛，她也不會表現在聊天記錄中，於連噠噠噠敲手機，很無恥地回道。

  「咱們是互利共贏，共建和諧社會」

  Dean的回覆更快，這次還帶了個吐血的表情:「一次幾百塊鬼才跟你建！」

  於連覺得她這窮比無法與這位達成良好的溝通，索性撇去目標，跟這位東扯西扯扯上一堆，雙方就芝麻蒜皮的瑣事進行了深層次的交流，但終究沒能達成共識。

  而在此期間，兩者的關係得到了長遠發展。最終，在Dean的推薦下，於連去高檔的美容院以及髮廊散了一筆不小的錢，最終，站在某個品牌香水的專賣櫃前，于姓人士一把撕毀兩人的和諧相處條約。

  「臥槽你丫在逗我！明晃晃的五位數啊大哥！」

  「都傍上裴裘了還缺錢？缺天缺地你都不可能缺錢啊大妹子！」

  可以，她看到了現實的貧富鴻溝，並且只能向金錢勢力低頭，另一旁，Dean還在那裡叨叨如果她有時間有閒錢可以去找人做定製款云云，於連索性把手機丟口袋，在櫃檯小姐姐略帶打量的注視中，於連做出了此生最壕的一項舉動。

  「打包！刷卡！」

  繼而，於連體會到拎著五位數的香水乘地鐵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不過，像她這樣的滿大街一抓估計也是只此一家，叫人吐槽都無從下手。

  在地鐵上於連刷出了李玉的消息，不為其他，她在盛世已經呆夠一個月，李玉在財政部核對信息時順帶把工資條給她發過來，於連看得兩眼放光，恨不得在地鐵上親手機屏幕一口——人裴大少的錢終究是裴大少的錢，再怎麼說還是自己口袋裡的工資可靠啊！

  於連樂顛樂顛跑回去，想要給裴大少展示一下五位數的香水究竟什麼水平，回到家後，四下一掃卻未發現那個熟悉的身影。

  有些無趣地抓了抓自己腦袋上那幾撮頭髮，於連縮進裴裘經常坐的那藤椅上，隨手翻了翻今天的金融時報，把手中精緻的小袋子朝桌上一丟，壓下自己掀桌的想法。

  裴裘向來不會與她報備他每日的行動，就如她也不想讓他過分涉入自己的生活，這種生活狀態雖然自由，但他們兩人間的交集很大程度上靠著緣分。

  她把下巴擱在桌沿，視線穿透玻璃牆，可以看到屋外燈光昏暗的花園一景。若她沒記錯的話，這只是裴裘名下一棟用來暫住的臨時別墅，即便如此，還是會有專人定期來打理。

  她眸色幽幽，低聲自問。

  於連，你滿足於現狀麼？

  兩者互不相擾，感情隨著時間逐漸淡去，最後待那人厭了，因著命運歪曲交錯的線再一次回歸到最初，到那時，若她想接觸到這個男人，其難度將堪比登天。

  於連，待到那時，你還會因著這短暫的自由而沾沾自喜麼？

  思及至此。她二話不多打開盛世的工作群，給自家小夥伴發去一條消息。

  「給一個漢子送禮物，送什麼比較好？」

  第一個回復的自然是躺病床無所事事的余禮星。

  「哈？禮物？」

  「男，和咱們差不多大，事業有成，送什麼比較好？哦對，不能超過我這個月工資。」

  余禮星沉默片刻，在「和咱們差不多大」以及「事業有成」兩條短語上來回掃了幾遍，再一次感受到現實的戳心，咬牙給出回復。

  「要不你自己給他織個圍巾啊手套啥的？」

  於連趴桌上，樂了。

  「你覺得我像會織圍巾手套的人？」

  一時間，兩者陷入僵局。余禮星大抵在反省自己遇人不淑，於連則對自己的女子力產生進一步沉思。三分鐘內微信群沒有絲毫動靜，最後還是李玉敢於面對沉默的考驗。

  「你戀愛了？」

  於連眼巴巴盯著這幾個字，噗嗤笑出聲，剛剛的陰霾好似全然散去:「在追呢~」

  就在眾人驚訝於這貨不知不覺有了喜歡的人時，於連緊接著又來一條，還在下面附帶了一個欠揍的大笑表情。

  「如果追到了，五星酒店頂層給你們包一桌，姐就是這麼帥！」

  「……」

  「……」

  「於連，你還有可信度可言麼？」

  於連覺得這個問題她沒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