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那個女子手捂著嘴，抽噎著，眼淚奪眶而出。她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也好，也好，忘記也好！」

  小珠她們已經跟我說過他們就是我的二兒子和兒媳，而且他剛剛喊我母親，這是絕對不會錯的！

  可是眼前的一切，都在證明：我說錯話了！

  「你們先下去！」我朝小珠小鷺他們看看，「我要跟老爺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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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小丫頭乖乖出去。

  兒子的頭上開始冒汗：「你、你別嚇唬我們！是跟我們開玩笑的吧？怎麼會不記得我們了呢？難道真的提前了？」兒子一屁股跌坐在小鷺搬給他的圓凳上，隨即又驚跳起來，看似鎮定的臉上也微微顫抖了。

  「什麼提前？原因我真不知道，我不記得一切事情！不光不記得你們，也不記得別人！也不記得自己是誰！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我刻意的忽略了他們倆的表情，自顧自的往下說。「也許，過一陣子我就想起來了，也說不定的！」我聳聳肩，自嘲一下，朝他們笑了笑。

  什麼提前？我暗自皺眉。

  「噗通」一聲，兒媳坐到了地下，她的眼睛緊緊的盯著我，淚滾滾而下，絕望無助。

  她驀地撲到了我的右腿上，顫聲說：「你！你……怎麼不記了呢？我，我，我是文敏啊！你是我的……」

  「啪！」一個突如其來的巴掌打斷了她的話，讓原本趴在我腿上的女人重新跌在了地上。巴掌打在了文敏的肩頭。

  也幾乎是同時，我的手一下子握住的那隻打人的手。我驚異於自己的反應速度，但是更被打人者的囂張而氣得心跳加速。

  我一下子站起來，冷冷的看著他，就那樣無表情的握著他的手。

  一時間氣氛凝固了，文敏坐在地上，忘了哭，就那樣張著嘴，愣愣的看著我。我的「兒子」，他一定沒有想到我會有這樣的舉動，我感覺到了他手的顫抖，眼底的一分驚慌，一分恐懼，都被我看在眼裡，看樣子，我這個母老虎，餘威尚在啊。我看著眼裡，心裡偷著樂了一下。

  「你幹什麼！為什麼打她？我雖然不記得事情了，但是並不表示，你就可以在我的面前打人，而就更不表示我的兒子可以打我的兒媳！」我眉頭緊鎖，面似寒霜，一字一句的說。

  我冷冷的看著他：「她和你一樣，對我來說都是陌生人！但是我差不多明白，失憶的我，應該是和你們有血緣關係的，如果我想得不錯，那我就警告你，最好別再打她！否則別怪我不客氣！」我兒子愣愣的看著我，嘴都哆嗦了，感覺恨到了極點！

  我瞪回去，衝著他凶道：「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啊！」

  「啊！」夫妻兩人仿佛都被定身。

  麻蛋！我生氣，現代的生活中，我老爹和我老媽恩愛非常，別說打了，老爹平時連重話都不會說我媽。而我最厭惡的男人壞品行中，以打老婆為首！可是在這個朝代，我的兒子竟然在我的面前打我的媳婦，簡直太過分了！

  看著他的眼中交織著複雜的情緒，我不屑，你還能怎樣？我是你老娘！

  我扶起還在地上已經停止哭泣的文敏。她怔怔的看著我，欲言又止，我不明所以，歪著腦袋看著她，奇怪的問：「你想跟我說什麼？」

  她緊張的搖著頭，仿佛面對的是個讓她害怕的人！我拉著她坐在圓凳上，她像是被針扎到一樣，立刻驚跳起來，低著頭，往邊上挪了兩步，站到了我兒子的身邊。

  我一下子明白自己幹了件多麼蠢的事情。在古代中，歷來都是以男子為中心的，男人打老婆那是家常便飯，老婆是要討丈夫歡心的。若得不到丈夫的喜愛，有些女子還會被休掉的。

  「休妻！」一詞一下跳到了我的腦海中，我氣又不打一處來，立刻面似寒霜的朝著雷老二看去。

  四月的天氣，不是很熱，但是兒子的腦門上已經被汗浸濕了。他一定也被我殺人的眼光看著嚇得夠嗆，直勾勾的看著我：「你！你！你真不記得你是誰了嗎？！」

  我眼睛翻翻他：「廢話！」我沒好氣的說：「我連我是你娘的事情都是小珠她們告訴我的，你說我還能記得什麼？！現在也沒什麼外人，我再和你們明白的說一句，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我口氣緩和了一些，繼續說：「這樣吧，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吧！」

  「你是叫文敏，對嗎？」

  女子的表情很複雜，無奈的看著我：「是的，我是雷家的二兒媳。」

  「嗯，」我朝她笑笑，點點頭。「你呢？」我轉向雷家老二，臉沉了下來。「我……叫雷若谷，雷家老二。」他皺著眉，似乎很艱難的才將這句話說出口。這麼簡單的陳述句，這麼會說的這麼艱難。看樣子，兒子和娘不親啊，跟瑾鈞比起來，這個兒子也太過分了吧，還敢軟禁他老娘，簡直是豬狗不如，想造反嘛！

  造反？我心裡驟然一驚，該不是因為這個兒子想殺掉老娘取而代之當一家之主吧？結果把老人推下湖，老太太所以不幸去世，我才穿越過來的吧？

  殺人未遂？我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驚得一身冷汗！我回頭想想，越想越有可能，雷老二書生氣十足的臉上似乎也透出了幾許狡詐。我迅速在心裡衡量了一下，當務之急還是先別惹惱他吧，萬一他看沒把我弄死，再害我一次怎麼辦，現在的我，可不是雷老太太啊，人家有武功，還被他暗算了，而我這個文不能寫文章，武不能耍大刀的孱弱老人，如何跟他抗衡？

  先說軟話。

  「我們是一家人，我已經老了，早晚都會走的，這個家遲早都是你們的，我年紀也大了，也想好好過我下半輩子的日子呢！別你防著我，我防著你的，好好的在一起生活，你們過得好，我看著也高興不是？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文敏沒事就來陪陪我，看看能不能讓我記起什麼！」我看著他倆，估摸著這個定心丸給他們吃了，他應該能放心了吧！

  「就這樣吧！待會兒我要出去走走，你別攔著！」我衝著外面喊：「送老爺、夫人回去！」

  小鷺忙不迭跑進來，看著我冷冰冰的臉，什麼都不敢說，乖乖站在了雷若松的後面，準備送他出去，他臉色紅一陣白一陣，使勁咬了咬牙，說：「明天，是東朝大軍班師凱旋的日子，瑾磊也將隨隊一道回來。皇上要求四品以上官員在午時悉數到十里長亭迎接。」他頓了頓，深吸了口氣：「原本是沒有內眷的，但是皇上特下旨，要求京內所有二品以上的命婦也一併前往。您是先皇誥命為一品的護國夫人，也得同樣在十里長亭里迎接大隊。您準備一下，正午時分在十里長亭接大軍！明日讓丫頭們陪您，門口有車送您，我和瑾鈞也去！我先告退！」隨即，拂袖而去。

  文敏看看我，張張嘴，可是什麼也沒說出口，朝我福了一福，疾步向雷老二追去。

  默默坐下，看著兩人離開。

  我清楚記得，那個人指著這個身體跟我說，這是你的第三世！為什麼要我來到這個第三世？上一世，只怕把世間的病痛都嘗遍了，最終才得以離開。這輩子，甫到這裡，就是成了老人，還要我經歷些什麼，才能過完這個第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