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被偷換的人生
2024-09-20 15:14:08
作者: 月未滄海
悽慘的哭號劃破了楚府的寂靜,雙腿盡廢的少女被侍衛粗暴地架住了胳膊,拖行出了楚府。
「放開我——你們冤枉我!人不是我殺的!你們這幫混蛋!」
她鞋尖被堅硬的砂礫磨破。星星點點溢出鮮血。
無人會心疼。
無人會替她申冤。
眾人圍在道路一旁探看,都不肯輕易放過這場大快人心的戲,快意的目光紛紛扎向她。
楚靈韻活該。
甚至,早該是如今這番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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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是在那二小姐房內發現了血衣和長劍!」
「哼!就算沒有這些也該抓進去——」
「就是就是!我還聽聞,前幾日給傅大人駕車的車夫死在巷子裡,貌似也跟她脫不了干係!」
楚玉瓷在林氏居住過的別院門口靜靜立著,麻木地盯著她掙扎不止的身影,終是抽搐著唇角笑了聲。
張越戈將她緊緊攬在懷裡,一下一下拍著她的後背安撫。
她無力地垂下乾澀的眼,頭痛欲裂。
這一日,她渾渾噩噩地過著,漫步在尚有母親居住痕跡的小院裡,不知時辰為何物地發著愣。
早膳是硬塞下去幾口,午膳沒有胃口便揮手不吃,晚膳亦是如此。
張越戈怕她身子遭不住,親自向楚府庖房要了能入口的稀飯來,一勺一勺餵她。
楚玉瓷精神恍惚,喝了半碗不到就胃疼得咽不下。
他痛在心裡,又是放下身段苦求,又是冷下聲線威脅,終是剛柔並濟地哄著她又吃了半個豆包下去。
申末酉初,她去了林氏的靈堂。
黑白相見的布綢緞鋪天蓋地,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楚玉瓷緩步走入屋,在朦朧的暗燈中看見軟墊上還跪了一個人。
湊近看,是曹氏。
她一身白衣,六神無主地跪坐著,燈火映亮了她毫無波瀾的眼眸,以及她雙頰乾涸瑩亮的淚痕。
「曹姨娘……」她溫聲喚,「您身子弱,就別在外面太久了。」
曹氏弱弱地捻起一抹笑,見到她的瞬間又猛然垂淚,顫著手用帕子拭去了:「阿嶼……」
她輕聲應著,也穩穩跪下身,而後俯身重重朝著靈牌磕了三個頭。
兩人默著聲又待了許久。
世間萬籟俱寂,靈堂沉如靜水。
打破這般寂靜的,終是楚玉瓷再難忍住的哭腔。
她呆呆地望著靈牌上用小楷書寫來的母親的姓名,心口一時積了千萬種憤恨與哀傷。
為什麼,被奪去性命的會是她——
母親一生溫柔待人、以己度人,分明是菩薩心腸的善人!
曹氏心痛如絞地咳了兩聲,伸著手臂抱住了她:「阿嶼……對不起,姨娘對不起你。」
「……您、您為何道歉?」她茫然。
「我當年一心就想報復大夫人,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於你,算是釀就了大禍……」
每每想到這些年楚玉瓷從楚靈韻那裡遭受到的妒怨和怒火,她都心有悸動,對林氏更是愧疚不已。
「阿嶼,我不該為一己私慾偷換掉你的人生!」曹氏失聲痛苦,清麗的小臉站滿了淚水,「對不起,姨娘對不起你……」
楚玉瓷對此毫不在意,抬手撫平她顫動劇烈的後背:「姨娘此言差矣。」
「若非姨娘的有心之舉,我又怎能三生有幸得了母親教養呢?」
她細細鼻子,眼圈熬得通紅:「此事,應該是我得由衷感謝您才是,」
楚玉瓷不由自主地垂眸環住她,眼角有淚珠滾落。
「如果不是您把我送到母親這裡,我恐怕就是第二個楚靈韻……」她微微一笑,恍然間仿佛看到了母親慈祥的眉眼,「所以,您無需向我道歉。」
曹氏脊背猛抖,不忍望向她的臉,細聲啜泣著。
她腦袋陣痛,感受著她與林氏如出一轍的溫柔,無形間竟回望到了從前。
大夫人恨她頭胎便誕下了府中唯一一位男嬰,不顧她產後不足一月的病弱之身,指名點姓要她抄佛經,為當時身患風寒三天不見好的楚靈韻祈福。
曹氏不敢忤逆她,咬著牙忍心撇下嗷嗷待哺的孩子,近乎是抄瞎了眼睛。
期限將至,她卻病倒了,可光是想想相差還遠的數量,她就不得不爬起身來繼續執筆。
萬難之際,林氏帶著自己替她抄好的半疊佛經來了她的院子。
她領著不過五歲的楚玉瓷來訪,還為她帶來了一藍子的補品,讓她放心去看孩子。
而後,林氏讓楚玉瓷一起幫她補上了所剩無幾的佛經,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她細水長流的溫情,是她在毫無人情可言的後院中能感受到的、為數不多的溫暖,如冬天的火篝,亮眼又滾燙。
······
是夜,牢獄。
陰森的地下空間中瀰漫著一股潮濕的冷氣,惹得人忍不住皺眉。
張越戈在獄卒恭敬無比的帶路下止步於一扇牢門前。
他瞥了眼落魄至此的女孩,難免嗤笑,又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瞪大;扼眼睛緊盯一群老鼠的模樣。
彷徨、驚恐。
是她以前從未展現過的表情,滑稽得讓人發笑。
聽見他的冷笑,楚靈韻強忍住恐懼的心,訕訕收回目光,如臨大敵地望著他。
「你、你來做什麼?」她怒不可遏,委屈不已,「見我淪落到這般田地,你滿意了嗎!?」
張越戈蹙了下眉,佯作苦惱:「二小姐,說實話,我不滿意。」
楚靈韻嘴唇微張,上下牙都因恐慌而「咯咯」打顫。
她無助地目光掃到他左側的林影,又瞟到右邊手中端了托盤的侍衛,在看清盤中物的瞬間就僵住了身子!
「你別裝神弄鬼了!你到底要做什麼——」
那、那是一條白綾……
霎時,楚靈韻一張臉都慘白如紙,凌亂的頭髮絲黏在臉上,身上華貴的衣衫處處是破口。
身畔猝然竄過一隻肥碩的老鼠,她被其一閃而過的黑影嚇得魂飛魄散,當即尖聲驚叫出來,好看的臉蛋也失了形狀。
張越戈鄙夷的目光如刀刃,一寸一寸刮下來,剜得她如受千刀萬剮。
隨後,他的一句話,令她恨不得能當場暈過去。
「我是來把小主人從你這裡受過的傷,加倍還給你的。」
他的語氣漫不經心,眼底眸光卻鍥著毋庸置疑的殺意:「我給二小姐一個機會,可以讓你把想說的話都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