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低劣的話術
2024-09-20 15:10:47
作者: 月未滄海
談吐間,她還似是會想到什麼恐懼的事物一般,抖了抖身子。
張越戈望著她眉間的溝壑,當即解了身上的墨色大氅,甩手披在她身上,還為她系好了帶子。
楚玉瓷極力壓住顫抖,面露懼色:「大人……先用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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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探出了她神情中的懼意,到頭來也沒多說什麼,心底存了萬種困惑。
張越戈顧慮重重,一邊著端量著她詭異的神情,一邊地疑惑叢生地用完了這頓午膳,入口的分明是美味十足的佳肴,他卻味同嚼蠟。
楚玉瓷無聲地按下了筷子,看著眉頭緊鎖的他,心頭頓時如釋重負。
「奴婢用好了。」
他應聲,卻見她開始解披在肩上的黑絨氅衣:「這氅衣,奴婢現在還給您。」
她乖巧可人,話語輕慢:「多謝您借奴婢穿上。」
張越戈從她略顯麻木的眸子裡讀出了疲乏,愣著身形接過了她疊好送至手邊的氅衣。
楚玉瓷的步伐在離門檻前幾步的位置頓了頓,身子陡然一晃,腳下也一個踉蹌不穩,作勢要倒下。
他動作矯捷,一個大步接住了她向後倒去的身軀。
發現她又輕了幾許,張越戈語氣慍怒,痛心疾首地對上她欲開卻合的眼:「究竟是哪裡不適?」
「奴婢無妨……興許只是、睏倦了。」
話音才落,她就察覺身子騰空了。
張越戈一個打橫抱起她,快步將她抱進了臥房,背部沾了他軟和的床榻,楚玉瓷憂鬱地拉住他的前襟,眼中帶著一絲懇求。
「奴婢在您這裡歇息的事,望您不要說出去才好。」
「……我知道了。」
被她水光四溢的眼眸盯著,他心都軟了,俯下身為她蓋好被褥,而後輕吻了她的額頭。
他握著她的手,坐在床榻邊,看著她陷入沉睡之中。
幾刻後,他才呼出嘆息,離開了臥房。
門被悄聲關上的一瞬間,楚玉瓷立馬揉了揉僵硬的身體,被麻痹之感折騰得大口抽氣。
累死她了——
他怎麼能在她邊上坐那麼久?!
要不是她逢場作戲的經驗豐厚,不然絕對露餡兒!
楚玉瓷輾轉翻了個身,欲哭無淚地錘了錘酸痛的腰,開始復盤自己剛才的演技。
嗯……見他如此沉默,面色也陰暗,想來是大有可能信了。
搓了搓手,她縮在溫暖的被窩裡,又回味起方才只用過幾口的午膳。
唔,那把子肉當真是不賴!
比楚家的庖房做出來的菜品不知道美味出多少倍!
楚玉瓷隱有可惜地咬了咬唇肉,但為了此後的風平浪靜,她甘願忍辱負重這一時!
若是真能收網成功,那以後這丞相府內的大餐,還不是都排著隊等她品嘗?
她放空大腦,在他的床榻上盡情翻滾,最後估摸著算好了時辰,故作一副迷茫的模樣掀開被褥下了床。
理好了衣褶,楚玉瓷深吸一口氣,推門出屋。
院外曠然無人,她貼著蔥蔥竹林行至石牆下,卻見林影守在牆前。
她郁態萬千,看得人心生垂愛:「大人去哪裡了?」
林影恭敬地答:「楚姑娘,大人去小山前練劍了。」
真是稀奇,他們楚姑娘竟也會主動問他們大人的事!今天這太陽莫不是打西邊出來的?
「這院內為何無人?」她咬了咬唇,做戲做全套,「他……又何時能回來?」
「大人為防止楚姑娘歇下的消息傳出去,便遣散了院內的人。」
於她後邊的問題,他思忖著,道:「按大人的習慣,大概兩刻鐘後便會歸回。」
楚玉瓷應聲,提步去了府內的花林。
冬雪消融,地面上鋪了一層僵硬的白色冰霜,她踏過濕潤的泥土,裙角亦沾了褐色泥漬。
她在一樹開得正盛的梅花前逗留,終是墊著腳尖,從粗壯樹枝上折了幾枝細干下來,殷紅冬梅競相盛放,與潔白的雪花交相輝映。
在凜風中吹了一刻的風,她抱著幾枝傲綻的紅梅和一簇竹葉歸了他臥房內。
楚玉瓷特意取了方形的扁平器皿,動手插好了一盆盤花。
幾乎沒有的腳步聲入了耳,楚玉瓷有所察覺,卻保持全神貫注,沒有回頭。
張越戈立於她身後,聲色如山澗溪流,溫雅沉靜。
「在做什麼?」
他留意著她雙頰至鼻尖的粉紅,又見她一襲淺青色的羅裙上沾染了落梅的花瓣,心底明了。
「怎的想起去折花了?」他笑意吟吟,「睡得可好?」
本想從皖月那裡打聽消息,卻不想那女人受了狗男人的創傷後,嘴緊得不行!
他軟磨硬泡半天,她愣是一點兒都不把她的消息透露給他!
而且還說什麼在她主動告訴他前,她都不會走漏半點風聲,硬生生氣得他險些掀桌——
「奴婢在插花。」楚玉瓷轉過身來,眼角壓著笑顏,「上次制的瓶花已然不復生機,奴婢便尋思著插一個新的。」
張越戈頷首,上前站在她身畔,去瞅她新做好的盤花。
眼瞧著翠葉被紅梅團團簇擁住,裹在了逼仄的中心,他心覺不適,立地斂了眉。
「大人心靈手巧,上回那幾枝蠟梅折得極好。奴婢方才拆卸的時候,發現除了斷口處稍有乾裂,花朵依舊開得極艷。」
聞言,張越戈神情不改,眼瞳卻一亮。
「……你誇錯人了,那幾支是她悉心為我折的。」
「大人莫要再騙奴婢了。」
她昂首望著他:「奴婢不過折這幾枝都費了一刻鐘的時間。韓小姐縱然再動作敏捷,也沒有空閒能去花林里採花啊。」
韓敬芸又不會分身術,且那日,她自始至終都在伴他左右。
自然,那幾枝被他粗暴地推到她手中的蠟梅,又怎麼可能真是她折的呢?
「奴婢以為大人心思縝密,卻沒想到大人沖奴婢撒謊的時候,原也會犯下此等昭然若揭的小失誤……」
張越戈別開眼神,眉目間已是浸染了深深的喜色,他唇角一勾,頸前喉結滾了下。
「我同你說謊,不高興了?」
她不出一言,他便去探她的眼神,果真見她眼眶內盛著亮堂堂的水漬。
楚玉瓷睫羽連扇,支支吾吾:「奴婢、沒有……」
她含糊其辭,後又小聲找補:「奴婢只是覺得……大人的話術、本可以更高明些的……」
張越戈低笑一音,似是從胸膛間噴薄而出的紓愈之氣,惹得他面目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