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白狐裘
2024-09-20 15:10:44
作者: 月未滄海
「許是冬日冷,貪睡了些……」
她維持住笑靨,搖了搖頭,心底生疑:「她們怎知我睡著了?」
皖月坐在木凳上,湊近了看她煞白的面色,握住了她發涼的手,神情躊躇。
「大人下午派林影來尋過你。見敲門無人應,就讓住近的小丫頭看了你一下,這才發現你是睡著了……」
「原來如此。」
「當真不是病了?我看你面色不大好。」
楚玉瓷以笑容撫慰她的憂慮,正欲搖頭稱「無事」,心中便予她警醒般的,驟然刺痛了一霎。
她不能坐以待斃!更不能窩在她們掌控下,任人宰割!
想罷,她正色望向皖月,請求著啟了唇:「月嬤嬤,我想請您幫我一個忙。」
「容嶼且說。」
她從桌角抽出一張宣紙,裁了大小,俯身支起筆,壓腕暈了墨。
「我近來身子不爽,大抵是犯了冬困。從前在府內也有這樣的時候,母親便會命人抓些藥給我吃。」
楚玉瓷記憶不差,她憶著那一晚那人隔著牆同她講過的萬用解毒藥方,將所需的藥材傾數寫下。
「如若府內有人明日出去採買,還望您能把這藥方帶給他,請他幫我抓幾副藥回來……」
她將墨跡已乾的紙張折好,遞到她手中:「酬勞都好說。」
皖月接過,心疼地撫著她消瘦下來的臉頰,點了點頭:「放心,我定幫你帶到。」
「多謝嬤嬤了……」
燭火朦朧,模糊了她本就細膩的面部輪廓,烘得她整個人好似置身於金光之中。
加之一副受了委屈的神情,只會惹人垂憐。
皖月抬手擁住了她,楚玉瓷被飛來的溫暖打了個措手不及,一個不經意被攻破了心房,淚珠差點就要滾落而下。
第二日清早。
她依舊挑著針試了毒,結果無事後,她只挑了一樣菜果腹,隨後便繼續做著例行之事。
月嬤嬤動作極快,趕在晌午前就將買好的藥材交給了她。
楚玉瓷從箱底掏出一個藥罐,於深夜在院內角落支起了炭火,偷偷將藥熬好了。
一服萬用解藥,她當即覺得身子輕巧,再不復前幾日的沉重無力。
庖房送來的三餐她也照收不誤,即便是驗出無毒,她也每次都吃得很少。為防止她們起疑心,楚玉瓷便倒掉了一部分飯菜,偽裝了自己平時的飯量。
終於,在第三日清晨——
楚玉瓷收起銀針,笑著迎來了久違的毒飯菜。
林影的通報傳進屋之前,張越戈都滿是郁容,他對著一桌子秀色可餐的佳肴,遲遲也沒下筷。
百無聊賴的午膳來臨,他習慣性地夾了夾鑲嵌了金絲與翡翠的象牙筷,望著空無一人的身畔,怎麼都沒有胃口。
「稟大人,楚姑娘來了!」
而這個喜訊如同春雨,澆灌了他心頭荒蕪的干土地。
張越戈落下筷子,面色一喜:「進來。」
林影即刻就把她領了進來,張越戈的面色也在拂過她身影的一瞬間,肉眼可見地變柔和了。
從椅子上起身,他抑住了想牽她手的衝動,抬手讓小丫鬟多拿了個坐墊過來。
「多謝大人。」
楚玉瓷接過刺繡墊,上前一步,主動鋪在了他右邊的座位上。
張越戈眉梢猛抬,眼底都燃了簇簇火光。
兩人挨著坐下,除了衣料上顯而易見地透出身份差距,周身的氣氛簡直溫馨得不言而喻。
新呈來的筷子被她勾腕接過,楚玉瓷嘴角蘊著笑靨,視線若有若無地摩擦著他。
「我命人換一桌——」他激動難耐,「菜有一會兒沒動了,怕是涼了。」
「好。」
她側過身望了他一眼,點了下腦袋。
守在門外的小丫鬟便進了屋,將分明還溫熱著的飯菜一盤接一盤地端了出去,寬大的圓桌蕩然一空。
楚玉瓷佯作侷促地縮了縮肩膀,含了含施了淡色口脂的唇。
距離拉得這般近,張越戈也看出來她描了眉黛,溫和地捧起她細軟的臉頰。
「小山眉不襯你……」
他聲線沙啞。
楚玉瓷眸光流轉:「請大人賜教。」
「水波眉顯得細膩溫柔,更合你的性子。」
「奴婢明白了。」她笑著,嫵媚的面龐倒映在他亮暗分明的眼帘,「奴婢下回就擬水波眉。」
張越戈淡笑,手掌撫過她腦袋,見她墨發上的珠釵,又難免喜悅。
談話間,新的菜餚已經接連而上,香氣與熱氣撲面襲來。
碗中的軟白的香米上撒了幾粒黑芝麻,楚玉瓷將一桌子菜收入眼底,落在身畔的手狠心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使得身子一顫。
張越戈見她不對勁,問:「怎麼了?」
她勉強捻著笑,搖頭應付著他的問話,垂下眼帘再不看飯菜。
他鎖了下眉,著手為她夾了一塊兒肥瘦相間的肉。
「庖房燉的把子肉,不賴。」他目光溫切,略微垂下頭欲探她的眼,「你且嘗嘗看。」
楚玉瓷這才支著筷子,滿眼彆扭地咬了一小口。
「不喜歡嗎?」
她抿唇道:「喜歡。」
張越戈尋出她的怪異,壓下疑慮沉默片刻後,他試圖進一步問話,卻被她先一步發了問。
「大人,奴婢想知道……前些日子的午後,您找奴婢可有事?」
她唇上溢著鋥亮的油光:「奴婢那日睡著了,沒能及時回應您,實屬奴婢失誤了……」
張越戈啞然:「的確有事。」
楚玉瓷便抬眸去敲他,眼睫被側著打來的日光照得滾亮。
「越是冬末,這天氣越逼人。」
「恰巧宮中發了賞賜,其中就有一片上好的白狐皮。我打算交給繡房再製成氅衣給你,讓你平時穿上,抗寒。」
「你房內炭火也不多吧。東廂寒涼,得多注意些保暖才是。」
他話語間儘是關照,聽得她心下漏了一拍。
她磕巴地低聲道:「多謝大人……」
身邊的女孩兒小鳥依人,展露出此前從未在他面前呈現過的羞郝,看得他心跳加速,不禁咽了咽喉嚨。
如若今後她也能如現在一般主動貼近他,那該會有多好?
「冬末將至,奴婢那日不知怎的鬧了冬困,身子不爽,便睡著了。」
她交出的答案別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