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丞相大人深藏功與名
2024-09-20 15:10:04
作者: 月未滄海
「……您說,什麼藥?」
「治你腿傷的藥啊。」
見狀,陳太醫又想起了張越戈待她不同尋常的態度,唏噓地搖頭。
「也罷,你現在感覺如何啊?」他抬手收著針,「上月你暈倒,一是因腿部舊疾,二是因為氣血嚴重虧損,致使體虛無力。老夫便和今天一樣為你施了針,通通你淤堵穴道……」
楚玉瓷很快就記起來自己跪著暈倒的事,可對陳太醫後半句所言,她卻全無印象。
她呼吸略有不暢,嗓音也悶悶的:「您能否同我仔細說說?上回您為何而來?」
陳太醫收拾著藥箱,語重心長地同她娓娓道來。
「那日子時,姑娘你暈倒了。張丞相深夜派人來宮裡尋醫,正巧老夫值班。」
「所以……您是來為我看病的嗎?」
「必然如此啊。」陳太醫按下詫異不表,摸了摸山羊鬍,「姑娘,你怕是有所不知——」
「老夫那日,被張丞相留到近寅時才離開。」
「且你昏倒時,張丞相一直守在你身邊,親自給你餵水餵藥,愣是一夜未眠吶!」
冰寒冬夜,林影策馬揚鞭加急趕到宮門口,帶著令牌進宮直奔太醫院,二話不說就拉著他望丞相府趕。
陳太醫在宮中任職近五十年,見慣了宮內的人情冷暖與波詭雲譎,可才進屋,他就在看見張越戈因她而變得猩紅的雙眼時,無從自控地顫了下心臟。
「……我錯了,我說的都是氣話。」
「我只是想讓你戴著它,然後、再挑個暖和的時候領你回楚府看看——」
「我、我想讓你朝她炫耀,好一雪前恥,彌補這些年的委屈……」
平時在官場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張丞相,竟會因愛人昏闕而失控到近乎啜泣出來。
他至今記得張越戈坐在床榻邊,六神無主地喃喃了無數遍「不要睡」。
楚玉瓷難以置信,只覺得自己聽錯了。
這會是現在的張越戈能做得出來的事情嗎?他怎麼會呢?
他恨她恨得分明巴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又怎會屈尊降貴為她一介奴婢做這種事呢?
「您可千萬別拿我尋開心……」
她努力笑了笑,卻敗在了陳太醫目光與感嘆中。
老人慈眉善目,說出來的話也信服力十足:「姑娘,我何必替張丞相瞞你呢?老夫行醫六十來年,向來對病患坦誠以對。」
楚玉瓷心頭湧上酸澀。
但她滿腦子都是他待她兇惡的行徑,自是無法將其與這這言語中柔情似水的他疊在一起。
「那姑娘,老夫且問你。」他溫和地問,「你的腿,如今可有反應了?」
楚玉瓷如實道:「確實有所好轉。」
陳太醫滿意地笑了,眼角眯出了幾疊細褶,繼而婉言開口。
「張丞相此前便命我為你看過腿,還開了好幾副湯藥。」
「我原以為你細心調養一段時間就會有所好轉,可你的腿疾傷及根骨,本應回天乏術。」
「但是張丞相態度堅決,尋遍了天下名貴的好藥材。還每隔一段時日便會來太醫院一趟,親自過問湯藥。」
饒是他這麼說,楚玉瓷卻怎麼也記不起他話所提及的藥。
「可我喝的藥,分明是治風寒的……」
前些日子她喝藥,也是由於她連續幾日高燒不退才服用的溫病藥,又怎麼可能會和治腿傷掛鉤呢?
「嘎吱。」
陳太醫正欲接著說,門卻不合時宜地開了:「微臣見過張丞相。」
張越戈走過門角便尋著床榻看來,見她坐起身,眸心抑制不住地亮了亮。
「陳太醫,有勞了。」
他眯了下眸,對他方才吐露過多的行為明顯不滿:「我派人送您回宮。」
被他威脅似的眼神一瞄,陳太醫不卑不吭地退下,只是惋惜地笑了笑,又暗暗回想起他硬撐生扛的倔強模樣。
寂靜下,楚玉瓷同他對視一眼後便默然垂了首,對陳太醫的話不置可否。
「奴婢……多謝大人願意請太醫。」
張越戈行至床邊,身上仍舊是朝起換上的那身深色官服。
「謝什麼。」他眼瞼略灰,面色偏白,對她所言更添不悅,「你好了,我才會更好。」
楚玉瓷明白他話中所指,麻木地點了點頭。
「是,奴婢今後定會盡心盡力服侍您。」
他煩躁地瞪了她一眼,看得她不明所以地蹙了下彎彎的細眉,彷徨地揪住了手邊的被褥。
「這麼緊張做什麼。我好歹也是正人君子,又不會趁你不適的時候強迫你。」
「多謝大人體恤。」
她嘴角抽了抽,傷神地自嘲著,卻還是對陳太醫所說的事持有小小的期待。
張越戈望著神色憂鬱的她,思忖半刻,黯然啟唇。
「從今日起,你搬去東廂住。」
她一愣。
東廂離住了妾室的雅苑最遠,而且……離他的書房和臥室最近。
「那邊的院子我已經命人收拾好了。」
他側著下顎朝她開口:「我不會分給你侍女。所以,你就一個人在東廂自生自滅吧。」
楚玉瓷一想不堪回首的經年往事,甚至還覺得這是個英明的決定。
「是。多謝大人。」
她抬眼望他,卻見他仍是一副暴躁的神色,心中堆了各路疑惑。
張越戈略撇著嘴,明白她是想問他問題,可等了好久也不見她主動問詢,只得自己先行挑了話頭。
「……你還有什麼想問的?」
既然陳太醫也跟她透露了一小部分,那她也該問他藥浴的事了吧?
雖說他派人接濟林氏的事還沒浮出一角,再不濟,她只單單感謝他幫忙治腿也行啊!
想罷,深藏功與名的丞相大人勾了勾淡薄的唇,迫不及待地探著她的眼眸,似是要逼她開口。
「稟大人,奴婢送出去的書信一直沒有回信,敢問您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
嗯?
張越戈耷拉下了嘴角,怎麼跟他想的不同?
「書信定是送出去了的!我母親也必定會給我回信的!」她眼底蘊著急切,「您可見過我母親的書信?」
「楚玉瓷,你是懷疑我藏了林氏給你的書信?!」
「……奴婢不敢。」
他氣得跳腳,一個翻身從床榻旁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打量她嚴肅的小臉,愕然皺了俊逸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