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說謊的懲罰

2024-09-20 15:09:52 作者: 月未滄海

  他將備好的長巾丟在她肩上:「擦擦。」

  她不由得一怔,迷濛的眸光順著側來的腦袋,直擊他沉暗的雙眼。

  張越戈喉頭一滾,收回視線:「猶豫什麼?我可不想讓你身上的冬雪弄髒屋裡的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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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奴婢知道了。」

  楚玉瓷捏緊了綿軟的白巾,細細地抹乾了發間與肩頭未化的雪。

  房內古檀香瀰漫,淡雅清芳,與她那日在韓映廂房中嗅到的香氣截然不同。

  她立直了腰板,掌心的羊毫筆被她爐火純青地控動著,頓著細軟的筆頭寫下一列列娟娟小字。

  憶及韓映,楚玉瓷便有勾起了對青檸那串腕珠的懷疑。

  ……會是巧合嗎?

  可她連張越戈什麼時候納的妾都了解得不清不楚,自是對那三位妾室的身份也一頭霧水。

  六年前,他一奪狀元之名,在官場內做了九品芝麻官後,就離開了楚府重振家門。

  她當時尚且還是未出閣的女子,加之楚闊家風嚴厲,她寄出的書信全部打了水漂,自己也根本沒有出府去尋他的資格和機會,與他的聯繫便也不了了之……

  出神之間,她頂頭傳來他嚴肅低沉的聲音。

  「不專心?」

  楚玉瓷一個手抖,羊毫尖便在洇了墨汁許久的紙張上破開了一個小窟窿。

  「……奴婢知錯。」

  她閉了閉眼,抬手便將寫了大半字跡的宣紙疊放在了一旁。

  正欲新取紙張,張越戈寒著音推來一句:「字,不像。」

  聞言,楚玉瓷僵著胳膊不敢下筆。

  那她該當如何?寫的不像要遭他嫌不算數,不寫就完不成數量,積到月底還要挨體罰!

  張越戈冷不丁俯身立於她身畔,激得她繃直了後背。

  「求我教你。」

  楚玉瓷屏著呼吸,啟唇:「奴婢求您賜教。」

  他滿意一笑,環著她的肩膀順勢饒到她手邊,接過了她指間的筆桿,轉著手腕在白紙上揮灑下幾個娟麗清秀的小字。

  依舊是折磨得她雙手起繭的「比翼雙飛」。

  她低聲回著,硬著頭皮竭力學著他的頓筆提筆,只感覺這筆力和字體似曾相識。

  待在他書房直至夜晚,楚玉瓷在他的注視下喝了兩服藥,又與他同桌用午膳和晚膳,緊繃的神經宛若箭在弓弦,一刻也沒能松下。

  臨出書房,她看了眼還停留在屋內的張越戈,發現他從書架上取下了畫卷,正要攤開掛在畫架上。

  下一秒,她立馬收回了目光。

  張越戈狠寒慄的神情把她殺了個片甲不留,室內的死寂也趕著她馬不停蹄邁出了門檻。

  原來,他時時刻刻都把那位姑娘的畫像掛在上面。而她和她們都看不見,只是因為他不想讓她們看見罷了。

  大抵是……她們都不配看她。

  ······

  今日,池水的顏色又同前些日子的不一樣了,除去水面上漂浮著的茉莉花,她還聞出了少許中藥的味道。

  「我請了太醫明日來府,再給你把把脈。「

  楚玉瓷被他圈著腰線泡在淺青色的玉池中,溫順地應了一聲:「奴婢多謝大人。」

  她牽動著有了淺淺知覺的右腿,又被他深邃的眼瞳盯得想要後縮。

  張越戈似是察覺到了什麼,領著她踏出池邊的時候故意撒開了手,一言不發地看著抬起左腿的她顫了下身子,而後立得平穩。

  他嘴角勾起一個上揚的弧度。

  楚玉瓷清楚見他眼中明朗的笑,可音色卻低沉得叫她窒息。

  「你是膽子大了還是翅膀硬了?」

  他嗤笑,力道發狠:「好啊,竟敢騙我了?」

  她纖細的手腕被他攥在掌心,由外至內傳來陣陣刺痛,她步步後縮搖著頭,被他臨頭的壓迫感擊得無力,當即腿軟地跪在了地面。

  「奴婢不敢……」

  張越戈只是皺著眉頭「嘖」了一聲,略略弓腰將她打橫抱了起來,目光和話語皆是溫柔得不像話。

  他瞄了眼她受驚的面龐:「不過是問你一句,瞧你抖的,真沒出息。」

  「回屋吧。」

  楚玉瓷被他死死鎖在胸前,對這位喜怒不明的瘟神恨不得敬而遠之,迷茫又害怕地不敢生出任何小動作。

  床榻前,張越戈又一次拿出了那枚珠花。

  「過來。」

  她忐忑地站到了他跟前。

  這次,他沒有再問她一句話,而是直接將其戴在了她髮髻間。

  「大人……」

  楚玉瓷心如亂麻,想著這本應是她的東西,頓覺頭頂千斤。

  「很好看。」張越戈輕笑,「日後也戴著吧。」

  失神之際,他拂過她的鵝蛋臉頰,實實在在地憶起了女孩兒堅定不移地擋在他面前、被楚家人千夫所指的畫面。

  楚玉瓷僵硬地謝了恩。

  他這是把她當成她了嗎?她和她長得很像嗎?

  張越戈將她的疑慮看在眼中,心中有一瞬燃起了鬱悶和猶豫,才上挑的唇角又垂了下來。

  「怎麼,不樂意?」

  他持著遲疑探看她,問:「她的東西,你覺得戴了委屈?」

  這珠花是他多年前趁著楚靈韻不注意一掃衣袖偷著拿走的,就想著能有朝一日能親手為她戴上,好讓她正大光明地站在楚靈韻面前炫耀擺弄。

  雖說現在相府能給予她的多之又多,但這枚珠花與它們來說,到底是非比尋常。

  可眼下……她為何不開心?

  楚玉瓷只認為他是在發怒的邊緣,連忙撿了他平時愛聽的說,望他不要勃然大怒。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覺著這麼好看的東西給了奴婢,實屬可惜。」

  張越戈:「……」

  他納悶極了,冷然冰了臉,心頭攢下的積怨也一連噴涌而出。

  「不想戴就算了。」

  楚玉瓷正要緩一口氣,結果他的命令後腳就降臨了。

  張越戈恨鐵不成鋼地瞪著她,憤懣又失落:「腿既然好點兒了的話,從今夜開始,每晚在我床頭跪上一炷香再睡。」

  他冷笑,又想到晌午林影從江州帶回來林氏的話,雙重怒火攻心而起。

  「——就當是你對我說謊的懲罰。」

  楚玉瓷憋著恨意看他,自嘲著她有一剎的動心和恍然,又將才冒了芽的心軟盡數扼殺。

  她本以為他待她溫柔,是因她傷勢有所好轉而喜悅。

  卻不想,她所以為的關心,竟是他為了能進一步羞辱她的開端!

  紅燭覆了燈罩,房內亮著暗淡的光,而她就跪在他床前,時不時地瞟著燃起火星的香柱,頭痛欲裂。

  良久,那火光終於見了底。

  楚玉瓷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地錘了錘失去知覺的雙腿,直起身準備從他房裡離去,就見床榻上立起了一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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