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煞費苦心的丞相大人
2024-09-20 15:09:47
作者: 月未滄海
「你當是跟我討價還價嗎?」張越戈慍怒,「楚玉瓷,你方才還裝矜持不想要,現在怎麼又捧著手來拿?」
「我警告你,就算是她丟了不要的東西,也遠遠輪不到現在的你。」
他張越戈雙眸一凜,說得她里外不是人,遂挑起她的下顎,逼著她與自己相視。
「你一介下過獄的奴婢,低賤得足以任人踐踏,也就我丞相府寬宏大量,能給予你容身之所。」
「……多謝大人仁慈,給了賤婢求生的機會。」
楚玉瓷瞳心倒映著他凜寒的面頰,同時,潤亮的淚光也點亮了他墨暗的眸。
張越戈的不愉更甚,稜角分明的臉龐被燭光分割出陰影,其中深藏的落寞和焦躁激得她節節退敗。
他悶哼一聲,一掀被褥,背對著跪得挺直的她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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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跪著反思吧。」
楚玉瓷無望地攥了拳頭,淚珠默默滾落,安靜地承受著他今夜未熄的怒火。
再熬一熬,撐到明早,就解脫了……
但事不如願,她跪了才不到一炷香,就白了臉頰昏倒在地。
她身子骨本不弱,在楚府時即便是遭了楚靈韻陷害被罰了家法,不出幾日也能恢復得生龍活虎。
可入了丞相府,她時常為了抄詩而徹夜難眠,身體挫得僅逾半月就體弱多病,血氣大虧,她這身體,終究還是熬不住了……
卯時初,晨暉初灑,冬雪蒞臨。
皚皚白雪蓋了滿院的紅磚灰瓦,還覆了他臥室門外的那顆常青松柏。
虎紋火爐內,新添的碳火燒得正旺,擺在床榻四周的幾小盆暖爐也冒著細煙,烤得屋裡暖烘烘的。
楚玉瓷渾渾噩噩撥開眼皮,發覺自己正躺在他床榻前的地板上,身上還披著他總穿的那件玄墨狐裘氅。
她環視了規整的床鋪,黯然掛好他的衣物,抑著心頭酸楚出了屋。
回到廂房,她夾著鹹菜,吃下冷硬的白饅頭果了腹。
新來的小丫鬟滿臉謹慎地問她話:「楚姑娘,您沒事吧?」
楚玉瓷搖頭:「我能有什麼事……」
不過是被大度的張丞相罰在床前跪了一整晚,連自己什麼時候暈的都不知道罷了。
小丫鬟見她淡然自若,小心翼翼地為她端來了熱乎的粥和菜。
她望著豐富的菜餚,不解:「可是送錯了?」
「沒有送錯。楚姑娘,這是廚房吩咐我們給您送來的菜。」
廚房?
是張越戈才對吧。
他翻臉的速度堪比前來侍奉她的小丫鬟換人,一會兒切一個,變數多得她半分都招架不住。
楚玉瓷自嘲地笑了笑:「我已經吃飽了,送回去吧。」
「可是——」
「他會問你們吧?」
她見她滿臉憂愁,一針見血。
楚玉瓷在心底哀嘆幾許,無奈妥協,同為下人,她沒必要為難她們。
暖胃可口的粥菜下了肚,她卻吃得反胃難忍,膈應極了,三番兩次都有了嘔吐的衝動。
臨近申時,小丫鬟收拾著她未吃完的殘羹,面頰一喜。
「楚姑娘,張大人下朝回府了!」
楚玉瓷面無神情,就算他回來得再早,也同她無關。
坐在銅鏡前簡單順了下發,她又要趕去暖香閣侍候那三位夫人了。
羅紅胭照例賜了她座位,與青檸和黃鶯兩位妾室聊得開心,只是話題不再圍繞著她刁難,轉而尋起了近期府內外的趣事。
「城東新開了珠寶鋪,哪日空閒,紅姐姐和我一起去吧?」
「青檸,你這碧玉珠都還沒戴熱乎呢,怎麼就又想著添新的了?」
年紀尚小的黃鶯撫了撫她手腕上纏了幾圈的手串,笑著打趣她,青檸則揮開她的手,嗔了她一句。
聞言,楚玉瓷愕然抬首。
那串翠綠的珠蒙了一層亮,在她纖細的手腕上流轉著迷離妖冶的光澤。
相處得久了,她也知青檸是個喜新厭舊的性子,張越戈剛給她的珠寶玉飾,她戴了半月便會膩,扭頭買上新的一批。
因此,她腕上這個,毫無懸念就是新的。
忽然聽黃鶯提了這麼個相似的名字,楚玉瓷不由得想起了韓映那日在房裡所言,而青檸,也恰巧就是在那時久去未歸的……
羅紅胭掃了沉思的她,立刻引著兩人轉了話題,再不提她手頭的碧玉寶珠。
楚玉瓷終是無獲而歸。
回屋,她鎮好紙後又研了墨,從筆掛上取毛筆下來,可她沒料到,筆頭會在她蘸墨之時毫無預兆地斷成了兩截。
感慨了一句多災多難後,她又在全部的三根筆都斷裂的情況下近乎崩潰。
「……」
不得已之下,楚玉瓷去了後院的庫房。
但庫房的僕從一早被下了命令,眼下她趕來詢問,他們紛紛搖頭稱無。
漫天大雪洋洋灑灑,楚玉瓷淋了一頭的白,最終重歸他書房門前,向守在門口的林影說明了情況。
林影候在門前多時就是為了等她來,二話不說放了行。
為了順理成章讓她主動來,他們大人可謂煞費苦心,又是趁她未醒時讓他以刀刃磨斷她桌上筆頭,又是下達給全府命令,甚至半刻鐘前還給自己書桌上用慣的物品來了個大換血……
門旁,楚玉瓷弓腰向他行禮,對面的人也放下書卷,嘴角抬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稟大人。今晨,奴婢房中的毛筆全部損壞,問了庫房無果後,只能斗膽向大人借一根毛筆來抄詩。」
張越戈起身,將手中的書本放進了書架。
「准了。」
他掃了眼空蕩蕩的畫架,回首道:「你坐我身邊抄。」
楚玉瓷壓著呼吸,寵辱不驚地從缺了好幾根的筆架上拿了最邊緣的毛筆,而後順從地坐在了他桌角邊新增的那台茶几前。
她房中出了這種蹊蹺的事,他眼下卻是不問了?又不覺著她是扯謊了?
明明昨日還疑她圖謀不軌!
可今日這尊大佛怎的就又鬆口讓她進他的書房了?
楚玉瓷跪在軟墊上,提肘研墨,鬱郁出神。
方才來得急,她未曾打上傘,因此落了白雪滿身,鼻頭雙頰也凍得粉紅片片。
張越戈坐在木椅上,將她的一切都悉數納入眼底,抿唇看她支著發紅的指節握了筆桿,再度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