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瞞過她的演技
2024-09-20 15:09:40
作者: 月未滄海
張越戈手勁兒很大,她望著橫在腰間的暗紅淤痕,只認為他是在變相折磨她。
她快速穿好衣服推門準備去暖香閣,卻被小丫鬟們告知,張越戈和三位夫人都在前廳迎客。
「楚姑娘,您就不用跟我們一起了……」
小丫鬟想著自己不富裕的月俸,心有餘悸地向她搖頭。
雲嬤嬤可是因為把楚玉瓷叫去宴會伺候,被張大人扣了一月的月錢!
楚玉瓷頷首,轉身回了廂房。
她鋪上紙張,研了研墨,正要提著筆坐下,卻發現原本硌人的木椅上不知何時添了一張繡花軟墊。
她默然垂了眸,緩緩落座,凜然憶起昨夜在恍惚間聽到他的夢囈。
——小主人。
楚玉瓷惶然攥緊了衣角,兩行清淚滾滾而落。
既已恨她至如今這般,又何必捻著曾經的愛稱來折煞她?
聖旨已下,三王爺迎娶的應是楚家嫡女,可楚靈韻一早便知那李眷荒淫無度,一哭二鬧三上吊,死也不嫁。
大夫人把楚靈韻視為己出,自是不想她嫁給李眷受苦,迫不得已,她將楚玉瓷找了過來,以她母親的性命作威脅,逼她就範。
彼時,張越戈才以平定晉州蝗災有功坐上丞相之位,具備能替她掃平萬難的權力。
楚玉瓷第一時間便想到他,可寄給他求助的書信始終得不到回音,她在府內無依無靠,孤軍奮戰半月有餘,到頭來還是潰不成軍。
來自親生母親的威脅是血淋淋的一巴掌,而自身難保的處境和母親的岌岌可危無疑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從滿心憧憬被迫向斷壁殘垣低頭,在得不到回信的夜裡絕望地以淚洗面,又於破曉天光衝破雲層時懷揣期待地候。
距婚期還剩一月的時候,她在她們的屈打成招下認栽了。
楚玉瓷向楚闊扯謊,說自己心悅李眷多年,他也順勢躲開來自大夫人的壓迫,秉著成人之美向上請旨了。
她在多方監視下悲痛欲絕地排演著,終是在撕毀一紙婚書的那日,以爐火純青的演技瞞過了張越戈。
他目眥欲裂追著她到後院的場景歷歷在目,他質問她的怒吼也猶在耳畔,可她只能一堵門閂鎖上古舊木門,對於他透過門縫傳進來的哽噎置若罔聞……
那夜,整個楚府猶如被雷雨席捲,張越戈怒目一鑿滿堂人,就差揪出藉口滅了楚府滿門。
「咚咚——」
門被敲響,楚玉瓷當即擦了淚,平靜得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林影帶著他的旨意領著她來了前廳,她低眉淺淺環視了一圈座位人,不卑不吭地行禮。
「奴婢參見張大人、韓小姐、三位夫人。」
才支著殘疾的腿趔趄起身,她就敏感地感知到了一道不善的視線。
韓敬芸端坐在一側的椅子上,金藍色衣衫襯得她膚白貌美,髮髻間的步搖花鈿更是盡顯富貴之氣。
她笑著啟唇:「楚姑娘,關於我兄長的事,實在是抱歉。」
縱有萬般苦楚,楚玉瓷也只得風輕雲淡地搖頭,被安置著坐在了韓敬芸對面。
她麻木地鞭撻著內心,自暴自棄地把這件事和屈辱的洞房花燭夜放在一起看待,硬是維持住了嘴角的弧度。
張越戈目光柔和,和韓敬芸有來有回地交涉著。
「韓小姐帶來的重禮,張某受不起。」
「這是臣女替兄長帶來的賠禮,就算張大人不願收,可到底也得讓楚姑娘過目一下吧?」
韓敬芸故作委屈,見楚玉瓷一言不出,還是揮手讓下人把幾個大箱子抬了進來。
「我從前是見過楚姐姐的。」她一勾手,侍女便心領神會地遞上了一支玲瓏精緻的絨花簪,「這支你可喜歡?不若,那箱子裡還有不少……」
他都不應下,她又豈能逆著他的意來:「奴婢謝過韓小姐好意,只是,請恕奴婢不能收。」
韓敬芸險些咬碎了一口銀牙。
整整四日,她禮親王府派人來丞相府送禮,次次都被回絕!
現下她屈尊降貴親自上門來討好,他不領情也就算了,可她楚玉瓷一個廢人,又有什麼資格敢拒絕她!
為保持身材纖細,她靜心束體半年,就為宴會上一鳴驚人,能讓他一見傾心!
可她精打細算,卻怎麼也沒想到,張越戈竟然會為了一個下落不明的賤婢,把她一個人丟在偌大的台上,讓她受盡這些官家小姐的嘲笑!
「韓小姐莫要多心,她如今在張某府中不過是下人一個。就算送給她,也只會浪費這些貴重的簪花。」
張越戈眉眼含光,面上綻了笑,他溫柔地望向韓敬芸,看得她面露羞怯。
又和她寒暄了幾句後,他冷瞥楚玉瓷一眼,音色微寒。
「下去吧。」
她即刻起身,得了免死金牌似的,行了禮便匆匆退下。
出了前廳,楚玉瓷不敢耽誤地回了廂房,毛筆停頓之間,她又憂心起了遠在楚府的母親。
丞相府位於京城,而楚府則在鄰縣,兩地之間距離有幾十里地,乘馬車半天才能趕到。
她數了數箱子裡攢了幾月的銀兩,回身新取來宣紙,寫了封家書。
快步走了幾步,楚玉瓷驚覺自己的右腿有了反應,她試探地錘了錘沉重的右腿,錯愕地察覺到了一股不明顯的痛楚,登時熱淚盈眶。
是菩薩顯靈了嗎?!
從前,她一有出門的機會就會去寺廟燒香拜佛,來他府邸後雖沒能得到機會出門,卻也一心默念能心想事成。
她心有三願,一是祝自己所愛之人一生平安,二是望自己的腿傷能有所好轉。
最後,則是願傷害她們的人能得到報應。
楚玉瓷把書信塞進衣袖,拂開竹簾出門準備去往後院,半路還途徑了張越戈的書房。
房間的窗戶大開,楚玉瓷遠遠就看見,昨夜還放置在書架中央的畫軸,竟是不見了。
湊近幾步,她的視線便接觸到了牆邊的木架,那上面就掛著一張豎向攤開的長畫卷,繪著一個婀娜多姿的少女。
她似是在起舞,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可惜的是,還不待她看見她的面容,她就被他拽著胳膊抵在了硌骨的石頭牆上。
而那扣在她頭頂的陰影,兇狠得宛若要將她生吞活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