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個巴掌,一口甜棗
2024-09-20 15:09:29
作者: 月未滄海
「我說的話還能有假?這裡是禮親王府,饒是張丞相你,也休想質疑本公子的話!」
「住口!」禮夫人頭疼不已,「快把大公子攔下!」
幾個侍衛聽令進了屋內,緊急把韓映從張越戈身前拉開了,他壓不住被打的憋屈,怒火當即噴涌而出。
「放開我!這賤人被舅舅下旨貶成庶人一個,原給我提鞋都不配,老子看得上她,根本是她的福氣!」
張越戈面色陰沉得猶如陰雲密布,他一拳錘在一側的桌面上,巨響震得屋內幾人身子一抖。
「禮親王府守衛森嚴。本官倒是好奇,她一介侍婢,又是怎麼順利進到這裡勾引你的。」
「只要有心,方法自然多了去了!」
「是嗎?」
張越戈凜眸一瞪,厲聲喝道:「林影!」
佩刀侍衛向屋內幾人恭敬行禮,隨後扽著一個唯唯諾諾的人影進了屋,那小廝眼神躲閃,見到張越戈便直弓腰求饒。
張越戈帶著狠勁兒逼問:「說!」
「你剛才看到什麼了!」
話音才落,門口便走進來一個衣冠尊貴的男人:「張相切莫動怒,發生什麼事了?」
禮親王憑著丫鬟火急火燎的稟報飛速消化了當下的情況,他肅然和張越戈對視一眼,相互作揖行了禮,心裡急得直打轉。
他瞥了眼不敢說話的小廝,一甩衣袖:「你且實話實說。」
小廝連連抽氣,一張臉扭成苦瓜:「小、小的不敢虛報!小的親眼所見,大公子的侍衛用刀挾著一位姑娘進屋了——」
禮親王狠狠咬牙,溫聲向張越戈表示歉意:「張相,這逆子無法無天慣了,請你見諒。」
如若放在平日,這些都不要緊!
可今日,這恨鐵不成鋼的逆子偏偏是撞了他張越戈的刀尖!平日裡,陛下見了他都要美言多句,甚至容許他抗旨!而他居然公然頂撞他!
「還不給張丞相道歉!」
韓映被他唬住,只得低頭賠不是。
「方才我怒火攻心,下手重了點兒。」張越戈下了他搭好的台階,卻又緊接著拎得他下不來台,「但禮王爺,您誠心道歉,是否得有所表示?」
親王一家的歉意很明顯了,他不可能不賣給他們這個面子。
禮夫人接話:「張大人請講,妾身定盡力滿足。」
「向她道歉。」
禮親王有些為難,眼裡瀉出幾絲鄙夷:「這……」
這楚玉瓷到底也不是曾經的楚大小姐了,讓金尊玉貴的韓映給她賠禮,多少是不合適的。
沉寂半晌,張越戈看清他的為難,轉念想到自己曾經被她親手給予的屈辱,怒火也剎那熄滅了大半。
「也罷。讓令郎屈尊降貴,是我考慮不周。」他話鋒一轉,「能否麻煩禮夫人找一套像樣的女裝來?」
張越戈以調侃的語氣開口,回首看了眼凌亂不堪的楚玉瓷。
對視僅一秒,他眼底的淡漠就看得她心慌。
「她好歹也是我手中的人,若是出去時是這幅衣不蔽體的模樣,我堂堂丞相府怕不是要淪為笑柄了。」
楚玉瓷心下一冰,自嘲的淚水奔涌而出。
一個巴掌,一口甜棗。
張越戈,你夠狠!
他這一盆刺骨的冷水如及時雨一般,不只是澆滅了她心中復燃的火種,還潑得她幡然醒悟!
即便事事順他不忤逆他,她也得不到他的庇佑。
心臟被痛苦掣肘,猛地疼了兩下,楚玉瓷被突如其來的恨意砸暈了腦海,身子一歪昏了過去。
醒來之時,她已回到了自己在丞相府住的的廂房。
身下的被褥變得很是綿軟,她原本的蓋著的柳絮被子也厚了一倍,窄小的房間中央添了一個做工精巧的香爐,正由內至外地飄著安神的藥氣。
不僅如此,她還愕然發覺屋內四處增了好幾個暖爐。
「……楚姑娘?」
走進屋內的小丫鬟端著一碗藥湯,見她醒來,趕忙多招呼了幾個人進屋。
楚玉瓷對這番架勢震驚,她掀開被子作勢要下地,卻被小丫鬟阻止了:「您染了風寒,大人請太醫來看過了,說是得再躺上幾天呢!」
自打入府,她身邊就沒有一個人伺候,沒料到她一朝受他折辱,倒是意外獲了他好心!
不過也罷,她若是不好起來,他就沒辦法隨時羞辱她了!
「躺著就免了,我還得抄詩。」
話畢,她皺眉咳了幾下,還是披著外衫坐到了書桌前。
她從筆架上取了筆,又鋪了張新的宣紙,望著面面相覷的人提筆道:「你們且回去吧。」
可被千叮嚀萬囑咐過了的小丫鬟們哪兒敢動啊!
若是張大人晚上找她們盤問細節,她們可就不好交差了!
前幾日楚姑娘高燒,昏迷不醒,張大人是精細到連她中途醒過幾次、一天喝了幾次水都要過問的主兒!
「楚姑娘,您要不先把藥喝了吧?」小丫鬟把冒著熱氣的瓷碗放到她手邊,試探道,「這藥是張大人命皰房緊催慢趕著熬出來的。」
楚玉瓷眼眸不泰:「先放在那兒吧。」
她想靜著心書寫下字的撇捺,卻不想腦海中一直迴響著她的話,令她煩躁地瞥了那碗湯藥一遍又一遍。
真礙眼。
明明那日還在數落她這個受害者,現在卻又假惺惺地來關心她。
他到底安的什麼心吶?
「出去吧。」
她想著他拿來譏諷她的話術,音色都寒了幾分,可她們還是就愣愣地站在她兩側,趕也趕不走。
氣氛僵持不多時,門口的竹簾被掀起來,她們也紛紛向來者行了禮。
楚玉瓷起身,規矩地朝他行了禮。
落座,她又無動於衷地恢復成沒事人的模樣,繼續著手上的動作,半分也不昂首看他。
「下去吧。」
張越戈一揮手清了場,寧靜溫暖的屋內只余他們二人。
他立在她桌前,俯首去看她寫得有些七扭八歪的字,不忍直視地從她手中奪過了筆。
開口時,他語氣沾染了不悅:「吃藥。」
楚玉瓷不動聲色,從筆架上取了另一隻毛筆下來。
「啪嗒!」
張越戈不滿她的忤逆與倔強,把筆架和整齊疊放的宣紙揮手甩在地面,一塵不染的地板霎時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