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身份
2024-09-20 13:46:31
作者: 一語希音
都說美人在骨不在皮,梅湘凌的驚艷就在於靜若華娟,泣動山河。她一臉的委屈幽怨,淚水盈盈滾落,就差對著殷煜珩喊,她也不願嫁給太子啊。
「是本宮錯了……本宮當初就該如此笛這般,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將軍便不會怨恨本宮,亦不會狠心決絕至此。那日走水,本宮就該抱著這玉笛葬身火海,或不必經歷此刻蝕骨般的心痛了吧……」
此時連廊上,阿梓拎著藥箱在前,薛老一臉焦急在後,一老一小跑著往門房趕,木槿卻在後面不緊不慢地嚷嚷,「急什麼?等等我呀!」
梅湘凌越說越傷心,兩個婢子都快扶不住她,「本以為將軍留她在身邊,只是因為眉眼有那麼幾分相似……可她都已經有了將軍的骨肉,呵~」
她突然含淚苦笑,「老天爺啊,為什麼所有苦難都是本宮的?為什麼啊~」
殷煜珩擔心梅湘凌再這般失態會遭來殺身之禍,雙目一沉道,「還請娘娘保重御體,她只不過是個奴婢,下人一個罷了……」
話音未落,就聽身後薛老冷冷的哼了一聲,吹著鬍子瞪著眼,一旁阿梓更是氣得齜牙。
面對責問的目光,殷煜珩竟張不開嘴解釋,看著他二人怒氣沖沖地趕去將軍府,心中才稍微托底。
比起自己,聞溪此刻更需要薛老醫治,殷煜珩吩咐宮婢將梅湘凌送回後宅休息,又喊住木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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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這些奴婢可都是娘娘的人?信得過否?」
木槿心領神會答道,「將軍放心,都是嘴緊的婢子,對娘娘也忠心……娘娘若知將軍這般記掛,一定會展顏的。」
殷煜珩面無表情,「去沏杯茶來,本將軍在前堂等候太子殿下。」
木槿晦澀一笑,福身去倒茶,殷煜珩知道她定會順路去告訴梅湘凌自己沒有急著回府,這樣應該可以趕在太子回來前安撫好她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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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亮光劃開黑暗,聞溪虛弱著睜開雙眼,阿黎掛著兩淌淚痕的小臉映入眼帘。
「姑娘醒了?薛老,您快來!」
薛神醫方才為聞溪施針,這才讓人凝住氣甦醒了過來。
「丫頭,別難過,快把藥喝了,好好養好身子,咱福氣在後頭呢……」
聞溪的瞳仁緩慢地移了移,雙目空洞,冷冷地看著屋子裡的人,好像在找什麼。
阿黎擦眼淚的時候,又蹭到了被那些宮婢弄傷的臉頰,疼得她倒抽了口冷氣。「嘶……姑娘別找了,少爺在老侯府陪著那位呢!」
「……將軍可知曉?」
阿梓拉著阿黎給她擦藥,憤憤道,「姐姐莫在等那冷臉怪!他什麼都知道,卻只說姐姐一個奴婢罷了……」
「阿梓!就你長嘴了!」薛老臉色凝重,再看聞溪木然的躺在那,不鬧不怨,連哭都不哭才最讓人擔心。
「丫頭,你莫要怨恨為師,你身子幾次重創,外敷內服了不少藥,這胎保下來也恐難安好,趁月數還小,早些舍掉,才能儘量少損傷元氣,別難過了……」
聞溪靜靜地躺在被子裡,臉上的肌膚如冷瓷般,白得再無其他顏色,她呼吸極輕,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了。
薛老看著心疼,不忍再見她忍著心中苦楚,從藥箱裡拿出一瓶安神丸交給阿黎。
「每日申時,溫水送服兩粒,可讓她安睡到天明,此後十日的藥,老夫已經帶來了,辛苦姑娘給聞溪煎服,老夫還得回鎮遠侯府,不能久留。」
阿黎細心記下之後送薛老和阿梓去門房,卻在書房門口遇上了剛回府的殷煜珩。
「薛老留步,為何?」殷煜珩克制著怒意,沉聲求個答案。
薛老沒給他好臉,阿梓更是咬著嘴唇瞪著他,紅紅的眼眶又泛了淚光。
「將軍不是只當聞溪是個奴婢,是個命比紙薄的下人嗎?跟侯府那位貴人沒法比,老夫還要回去伺候,恕我少陪!」
「站住!她沐聞溪就是我殷煜珩的奴,我可有說錯?本將軍向來敬重薛老,可今日要是不把話說清楚,休怪我翻臉不講情面!」
阿梓聞言,張開瘦小的臂膀護在薛老身前,眼中三分忌憚七分恨。
薛老淡淡看向殷煜珩,伸手按下阿梓的手臂,上前一步道,「將軍想問什麼?」
「薛老昨日給聞溪搭脈之時,是否就知她已有身孕?」
「是!」
「為何不言明,還偷偷送來落子湯藥,她還是你入室弟子,你怎忍心……」
「敢問將軍,聞溪丫頭與你而言,是何身份?」
薛老這一問,讓書房霎時間變得靜可聞針,殷煜珩圓睜著眼,欲言又止,偏室里的聞溪清冷如冰,只是眼帘微微抖了一下。
「哼,老夫就知道將軍為難。沒錯,她不過是將軍身邊的一個丫鬟,無名無份。將軍未娶正妻,敢問府上夫人、老太君,可會容這孩子足月出世?」
殷煜珩:「……」
「她與老夫而言,是好不容易遇見的寶貝徒兒!你們權貴之家,有幾個像聞溪這等身份的孩子得以善終?她無子無寵都不要緊,老夫還能指著她傳承衣缽。可人要是折了,將軍拿什麼賠給老夫?」
殷煜珩眉心能夾死一隻壁虎,面對薛神醫的質問說不出半個不字來。
「將軍若是心疼那未成形的胎兒倒也不必,這丫頭命苦,骨斷磋磨,服的都是活血散瘀的藥,這胎本也保不住的。老夫這碗落子湯,是讓這丫頭早解脫。與其等她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滿心期待再失望落空,還不如這般乾淨利落。老夫言盡於此,將軍要殺要剮請快點,不然太子問責,老夫也不好過。」
殷煜珩眼底的怒氣化作悲戚,偏過身將二人讓過,怔了怔,才沉著步子走向偏室。
阿黎正退出來,偏室的門被殷煜珩大手擋住,留下半尺縫隙。
他看向榻上的聞溪,呼吸瞬時一滯。
她本就生得玉骨天成,清冷矜貴,不惹塵埃,此時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就仿佛一塊破碎的璧,悽美得讓人心碎。
殷煜珩的眼眶微微泛紅,漸漸氤氳出水霧,他心裡清楚得很,聞溪此刻經歷的苦楚皆因心慕於他。若非如此,她怎會獻身無悔,又何必捨命相救,更不會礙於身份受盡磋磨。
他走進去,站在榻邊,緩緩伸出手,卻被聞溪微一偏頭,臉側滑落下來的一滴淚燙得縮了手,僵在半空。
一股莫名的痛楚順著掌心鑽進心中,殷煜珩驀地閉了閉眼,黯然離開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