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怪可怕的

2024-09-20 12:28:42 作者: 折春一枝

  木槿本身個子比紀玄矮一個頭,站的地方又比紀玄低了一個台階,距離太近,只能仰頭看著他。

  烏漆墨黑一片,她是偷偷過來的。

  怕被別人發現,她連一盞燈都沒敢提,摸著黑過來的。

  祠堂後面建築高大,草木茂盛,連月亮的影子都瞧不見,比外面更黑。

  是以,她只知道五公子挨了老爺的打,受了傷,卻沒發現紀玄傷的有多麼嚴重。

  「怕五公子傷的嚴重,祠堂又什麼都沒有,所以我過來瞧瞧。」木槿低聲回答道。

  木槿手上還提了一個半大的籃子。

  木槿知道紀玄被關進祠堂的時候,已經是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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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是過來瞧瞧,其實還是擔心紀玄,所以一準備好東西,立刻便過來了。

  紀玄受了重傷,腦子有些糊塗,並沒有仔細聽她的話。

  他想,大概是阿吉派她過來的。

  畢竟他被關這麼久了,阿吉恐怕也正著急,所以派了個人過來送東西。

  他讓開了路,道:「進來吧。」

  木槿跟在紀玄身後進來。

  一走到屋子中間,她就看見了地上扔著的黃澄澄的月柿。

  在昏黃燭光映照下,月柿的顏色看起來越發鮮艷了,甚至有點鮮艷過頭了。

  木槿心道,五公子這人平日裡最是挑剔,這樣的月柿都不挑,可見是真餓了。

  算起來,若不是為她出氣,教訓了章步一頓,五公子今日本不必受這樣大的罪的。

  她的目光剛落在月柿上面,紀玄就發現了。

  他莫名心虛了一霎。

  下意識地,便一腳踹開了那枚月柿。

  拳頭大的月柿軲轆軲轆滾進了桌案底下。

  木槿愣了一下。

  忽然,她有點忍不住笑意,沒控制住揚起的唇角。

  紀玄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剛剛乾了什麼蠢事。

  他心中暗惱自己。

  看都看見了,再遮掩有什麼用,這不是欲蓋彌彰麼。

  見木槿嘴角怎麼也遮不住的笑意仍在繼續,他有點惱羞成怒了。

  他渾身不自然起來,故意兇巴巴地質問道:「笑什麼?」

  木槿這次卻並不怕他。

  她搖了搖頭,笑而不答。

  她把籃子放在桌子上,把籃子裡的東西一樣一樣地取出來。

  紀玄站在旁邊瞥了一眼,帶的東西挺全,有外傷的藥,還有吃食。

  「公子先用膳吧。」

  她轉過身來,正巧看見了他背上的鮮血淋漓。

  她登時倒吸一口涼氣。

  「這、這……」她下意識捂上嘴,「怎麼傷的這樣重?」

  眼淚不自覺地涌了出來,都積聚在眼眶裡。

  頓時,愧疚感裹住了木槿的整顆心,讓她有點喘不過氣。

  她過的苦日子太久,久到她早已經不適應別人的恩惠。別人對她一點點好,她便想要湧泉相報。

  偏偏她人微言輕,地位卑賤,幾乎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看著紀玄頂著一身傷,要一直跪在冰冷的祠堂。

  紀玄受這麼大的罪,她心中自然愧疚。

  若不是為了她,五公子又何必遭此大難?

  「哭什麼?」

  紀玄語氣雖然凶,但是下意識未經任何思考,只憑本能地伸出手,去擦她眼角的淚。

  「不過一點點小傷而已,也值得哭?」

  「比這還重的傷我都受過呢!」

  木槿紅著眼眶,「這不一樣。」

  「五公子這傷算起來是因為奴婢,都是奴婢不該,當日不該為了一時之快,便讓公子替奴婢尋仇的。」

  「公子金尊玉貴的身體,怎麼能因為奴婢就受如此重傷呢?」她帶著哭腔道。

  木槿的目光落在他背上,神情凝重哀傷。

  「我當日教訓章步,是我自己的決定,與你何干?」紀玄蹙眉。

  他並不覺得,他今日受罰是因為她。

  「況且也不單是為了你,章步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做這些事情,即便不是你,我也是要教訓他的。」

  「這一頓打,該我的,本來也躲不過。」紀玄嘲諷地笑笑。

  他又乜斜她一言,半是調侃半是挖苦地說道:「我倒是不知,你竟如此有擔當,屁本事沒有,什麼事情卻都要往自己身上攬?」

  木槿被他一說,又好氣又好笑。

  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挖苦她?

  不過紀玄這樣一說,她心中的負罪感倒是的確輕了不少。

  「公子為何不告訴老爺,是章步有錯在先呢?」木槿問。

  紀玄不大在意地回答道:「他又沒問。」

  木槿一臉著急,「老爺不問,公子可以主動解釋啊,這事原本並不是公子主動招惹的。」

  紀玄冷呵一聲,「而且,即便說了又能怎麼樣呢?」

  「他未必相信,即便信了,還是會覺得我下手太重,還是一樣會罰我。」

  他又笑了下,嘴角邊的嘲諷就沒消失過。

  他根本就不屑於解釋,反正紀海也不會信,只會覺得自己又惹是生非。

  不過就是一頓家法,跪兩天祠堂而已,比這嚴重的懲罰,他也受過,眼下沒什麼大不了。

  紀玄沒說的是——

  他什麼都不說,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

  他一旦說出這件事情的起因,那必然會把木槿牽扯進來。

  到時候章家和紀海的怒氣便也會發泄在她身上。

  她一個小小的丫鬟,有幾條命夠挨的?

  聽了紀玄的話,木槿一頓。

  她並不知道紀玄藏在心底的那些原因。

  她只是忽然窺見了這個世界的另外一角。

  看似是府里最受寵、最無法無天的五公子,竟也會有如此不容易的一面麼?

  看似繁花著錦,實則竟也步步維艱麼?

  紀玄翻看起她帶過來的吃食。

  「這什麼?」他打開一個油紙包,「冷燒餅。」

  「這又是什麼?」他接著翻另一個油紙包,「冷了的烤雞?」

  「放涼了的桂花糕?」

  「就這些?」在衣食住行上萬般挑剔的紀五公子顯然不太滿意。

  「你大老遠過來,就給本公子帶了這些?」

  木槿表情有點難為情,「公子,廚房只有這些了,我只能找到這些……」

  「阿吉那個沒長心的東西,也沒吩咐廚房準備……」

  紀玄話一頓,他意識到了不對勁,「不是阿吉派你過來的?」

  「是、是奴婢自己過來的。」她有點害怕,「奴婢不敢告訴別人。」

  紀玄忽然笑了。

  木槿不懂他為什麼突然笑。

  怪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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