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開誠布公

  趙鈺約莫記得，那天通過甬道時，恰巧碰見一群內侍在角落打一個皮包骨頭的小孩。

  見了趙鈺的轎輦，一行人噼里啪啦跪了一地，只有一個乾瘦的小孩立在原地，眼裡全是驚恐和憤怒。

  那孩子衣衫襤褸，頭髮蓬亂，身上有不少傷痕，想來是常受欺負的。

  趙鈺下了轎輦，用稚嫩的聲音質問：「你們在做什麼，不知道皇后娘娘最討厭仗勢欺人之人嗎！」

  那些內侍頭磕的只響，為首那個說：「趙小姐饒命，是他偷了供果，奴才們才對他小施懲戒，小的們以後再也不敢了！」

  趙鈺掃了一眼地上的內侍說：「若不是餓極了，他怎會如此。」

  說完就越過那群仗勢欺人的內侍朝那孩子走過去，笑眯眯的說：「來，這罐元宵給你，還熱乎著呢，娘親說了，吃了甜甜的元宵，日子就會順順利利、圓圓滿滿。」

  

  那孩子一動不動的盯著趙鈺，似乎被嚇呆了。

  趙鈺將罐子放在地上，從頭上取下一支珠花，戳了一個元宵，不由分說的將那個紅的像火一樣的元宵餵進了那孩子嘴裡。

  她還讓人將那孩子一併帶著，元宵晚宴結束的時候，皇后給的打賞她什麼都不要，只求皇后好好安置那小內侍。

  若不是蘇允辰提起，她是絕不可能想起這事兒來的，正如蘇允辰所說，那只不過是她順手救的無數人中的一個。

  趙鈺不知道，她救了蘇允辰，也改變了蘇允辰的人生軌跡。

  彼時，皇帝初登大寶，他的四個兄弟先後獲罪，誅殺的誅殺，流放的流放，初登大寶，多少人明里暗裡說他心狠手辣，為了王位不惜兄弟反目，說他不配當一國之君。

  皇后帶著這個被遺忘的十三王爺，要替皇上力挽狂瀾。

  有了皇上皇后的庇護，蘇允辰的日子確實好多了，不僅有了例銀，還有了伺候的宮女太監。

  蘇允辰心裡是感激的，曾經一度將皇上皇后當成自己在這世上僅剩的親人。

  直到那日，聽聞皇后將蘇允辰送去和其他皇子一起讀書，皇上氣勢洶洶的去了鳳儀宮。

  之後，他身邊的宮女太監就全換了人，書院再沒去過，以後天天跟著那些太監吃酒賭錢。

  他們還教他一些不入流的東西，起先蘇允辰是抗拒的，後來他漸漸明白，皇上只需要一個廢人。

  他就每天演戲，演給身邊的宮女太監看，演給盯梢的暗衛看。

  皇上的皇位越坐越穩，他名聲越來越差，皇上在金鑾殿痛心疾首，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最後將他逐出皇宮，可他申報的暗衛一個都沒有少。

  趙鈺不知道蘇允辰還有這麼一段過往，天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努力，才將一個四通八達的商業網牢牢抓在手裡。

  也許，要是自己不自以為是替他出頭，他不用經歷這些。

  蘇允辰替趙鈺攬了一下頭髮，動容的說：「每每支撐不下去的時候，我就會吃一碗元宵，因為你說過，吃了甜甜的元宵，日子就會順順利利、團團圓圓。」

  趙鈺本能的退了一步：「所以你養私兵、積累財富，是為了報復皇上？」

  蘇允辰對上趙鈺的目光「也不是沒想過，但我幾乎就要放棄了！」

  「為何？」

  蘇允辰上前一步，與趙鈺並肩站立，他牽起趙鈺的手說：「現在不重要了，既然娘子有心，咱們就一起來攪弄風雲吧！」

  趙鈺很喜歡這樣的開誠布公，既然要合作，猜來猜去就沒有意思。

  但她不會真的相信蘇允辰是為了自己才布那麼大的局，畢竟，前世，自己嫁給蘇謹之，他默默的去了北疆。

  重活一世，她更相信可以實際握在手裡的定西，而不是虛無縹緲的愛情。

  但蘇允辰似乎真的有些不一樣。

  成親後，蘇允辰每晚都宿在梧桐苑，趙鈺旁敲側擊：「王爺是一家之主，理應在正院歇息！」

  蘇允辰有自己的理由：「我不在，你總做噩夢，我不放心！」

  趙鈺無語凝噎，哪有這樣的，自己好好的院子不住，賴在她這算什麼。

  早知道還要搭上自己，她不一定會走這步棋吧！

  偏生這廝每個正經官職，不用去上衙，最近也不出去玩樂了，整日就跟趙鈺粘在一處，迎春和抱夏的位置都被他占了。

  趙鈺不甚其煩，丟下手中的書本揶揄道：「王爺就是這麼攪弄風雲的？」

  蘇允辰邊磨墨邊說：「娘子之前說百姓賦稅嚴重，入不敷出，許多人寧願賣了地去當佃農，也本王倒是想了一個餿主意，但想來想去，這法子不妥。」

  趙鈺來了興致，放下手中的活道：「說來聽聽，有多餿？」

  蘇允辰道：「現在國庫受益靠的大多是百姓的田賦和雜賦，戰事一起，還要加征軍餉稅，一畝良田產量不足兩百斤，賦稅就高達兩百斤，農人辛苦一年，反倒要倒貼，你說誰還願意種田，結果土地被世家大族兼併，而世家大族擁有免稅權。」

  趙鈺聽懂了：「你的意思，是有法子讓世家大族把錢吐出來？」

  「法子到是有一個！」蘇允辰欲言又止。「只是，國公府算得上是世家大族之首了！」

  趙鈺被逗笑了：「王爺這是要那國公府開刀了，國公府尊榮兩世，為大晉百姓做點犧牲也是應該的！」

  蘇允辰馬上恭維道：「郡主義薄雲天，舍小家為大家，本王佩服！」

  趙鈺不以為然：「橫豎有王爺的產業兜底呢，只是要世家大族心甘情願繳稅，哪有那麼容易！」

  蘇允辰那雙桃花眼眯了起來，像極了狡猾的狐狸鎖定了獵物，他胸有成竹的說：「找對了人，他們不願意也得願意！

  娘子，禮部尚書秦敏之的母親後天要做壽了，不知郡主可不可以屈尊降貴帶本王去討杯酒喝？」

  禮部尚書秦敏之，這個名字趙鈺可一點兒不陌生，上一世，他的畢生目標就是讓蘇謹之廢了自己這個禍國殃民的妖后。

  就沖這點，趙鈺都覺得必須去，還得備份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