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解

  「你做你的佛陀門主，我做我的宋大人，各安其事，便足矣！」宋綾羅的話幾乎沒有留下半分餘地。

  江州酒樓，朱含禮獨坐月下，腦海里久久迴繞這她這話。有時候，人能夠鼓足勇氣，真的很不容易，他孤寂百年，只為了等她的出現。又要與她在一起，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氣，他的壽命且長，但是她，寥寥數十年，如果不是因為她的心性大變，他又怎麼會改了主意，放下一切，只想帶她歸隱山林？

  自從那一次國師府火災之後，朱含禮已經許久沒有再酗酒了，今晚，他只想飲酒為伴。

  烈酒燒心，總會讓他想起當年的那場大火，痛苦與憋悶，風暴一般的襲來。

  請記住𝗯𝗮𝗻𝘅𝗶𝗮𝗯𝗮.𝗰𝗼𝗺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耳邊忽然響起了笛聲，悠揚婉轉，曲聲柔和，似是能撫平人心中的傷痕。朱含禮尋著笛聲望去，透過月光，竟是一妙齡女子，踏光而來，身段苗條，曲線玲瓏。

  朱含禮包了這酒樓小院，該是無人能再來，本想清淨喝下一壺酒，不料想，竟還是被人打擾。

  「嘭！」「啊！」

  朱含禮手中的酒杯，砸向那支玉白的笛子，吹笛之人被這力道所驚，護不住，眼看著長笛落在地上，一雙纖纖玉手，也真真灼痛。

  「門主！」寧葳蕤的聲音是好聽的，就連那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也是惹人愛憐的。一雙小鹿一樣的眼睛裡，續滿了淚水，也不知是因為吃痛，還是因為，朱含禮這般對她，覺得委屈了。

  「誰准你進來的？」聲音沙啞又低沉，字字都透漏著怒氣。

  寧葳蕤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回門主，是葳蕤躲過了店家，自己跑進來的。」寧葳蕤這話說的漏洞百出，就看朱含禮願不願意罰了。

  寧葳蕤一身的青衣白衫，頭髮披散，若不是她微微顫動的肩膀，朱含禮，還真要當時宋綾羅了。不由得閉上了眼，就是這種有幾分她模樣的影子，他也是捨不得的。

  「你走吧！」朱含禮靠在椅背上，重重的嘆了口氣，寧葳蕤抬起頭來，見朱含禮並未責罰自己，一時間倒有了些底氣。

  想來，扮作宋綾羅的模樣，還是有幾分作用的。

  寧葳蕤想起在牢獄中，父親的交代，若是有機會，便與朱含禮……那一切，便都會容易的多，恭王要的，可不止朝楚的半壁江山。一時間，寧葳蕤也是膽子大了些，緩緩站起來，卻不是往外頭走。

  朱含禮一睜眼，卻見著寧葳蕤已經站在跟前，端起了酒壺，將酒杯灌滿。

  「門主，葳蕤陪您喝吧？」寧葳蕤端起酒杯，那雙手纖細白皙，朱含禮想起宋綾羅，她的手，似乎與一個男子的手差不多大，白是白，就是寬闊厚實了些。

  寧葳蕤的手，是已經舉到面前來了，但朱含禮仍舊是面無表情，一張妖冶的臉上，讓人看不神情。

  直到寧葳蕤覺得自己的手，都在開始發酸的時候，朱含禮才低下了頭，就著她的手，將那杯酒水飲下。

  寧葳蕤欣喜若狂，面上卻是故作羞澀，正要端起酒杯再倒，卻猛然驚覺，一道視線直直地盯著自己，下意識地轉頭一看，門口赫然站著，宋綾羅與八皇子龍亦然！

  手裡的酒杯啷噹落地，寧葳蕤低下了頭，險些蹲不穩，往朱含禮身上倒去，卻被他躲閃而過，寧葳蕤頗為狼狽，跌倒在地。

  龍亦然看著寧葳蕤跌倒，腳步不由得上前，宋綾羅微咳一聲，龍亦然便又停下了。

  「門主，綾羅姐姐來了，便讓綾羅姐姐伺候您吧，葳蕤著實不會這些。」寧葳蕤的反應到是極快，也不與八皇子等人招呼，只立馬轉過身，略帶哭腔的說。

  龍亦然一聽這話，立馬便有些動容，看了看宋綾羅，不管不顧，只朝著寧葳蕤奔去。「葳蕤，你不用怕她，也不用這般委屈自己！」

  一把拉起寧葳蕤，護在懷裡，「往後你與我在一處，再不受這等子腌臢氣！」

  宋綾羅歪著頭，一臉無奈的看著自己這個學生。這算不算是，色令智昏？

  一聽到有人報，寧葳蕤打扮的像自己一樣，往江州酒樓來，宋綾羅便立馬通知人去請龍亦然過來，原本打算讓他瞧瞧寧葳蕤的真面目，不曾想，看樣子，是失敗了呢！

  寧葳蕤還在龍亦然的懷裡啜泣，便被他牽著手，直直地站在宋綾羅面前，「你若還念在你我師生一場，便讓我帶葳蕤走！我龍亦然就此欠下你一個承諾，只要不違背仁義道德，我龍亦然能做到的，一定赴湯蹈火！」

  宋綾羅看著龍亦然，就像是看著自己的孩子，他識人不清，與自己產生了爭執。宋綾羅是擔心的，卻也是無可奈何的，龍亦然性子倔強，他認定了的事，怕是難以改變。寧葳蕤這麼多年，在龍亦然的心裡，都是一個極好的女子，他從來都看不到她真實的一面。

  「我不用你欠我！」宋綾羅盯著寧葳蕤，「你說，你要與八皇子走？」

  寧葳蕤一聽宋綾羅問這話，猛地抬起頭，她不相信，宋綾羅會這般輕易的放她，雖然寧遠再三交待，要她待在佛陀門，但她倒要看看，宋綾羅是不是當真有這個權力？或者說，當真能不將自己拴在手裡。

  「我願意，只要八皇子要帶我走，我便隨他一起天涯海角。」

  寧葳蕤的話，到是超出了宋綾羅的預料，寧葳蕤，費盡心思想往佛陀門裡鑽，莫不是為了她父親的大計？如今，為了抓住龍亦然這個二愣子，竟捨得離開？

  宋綾羅看著寧葳蕤眼裡的挑釁，說白了寧葳蕤就是想為難宋綾羅而已。

  「好。師生一場，送你！」宋綾羅聳了聳肩膀，將寧葳蕤像是一個物品一樣，直接扔給了龍亦然。宋綾羅讓出了一條道，寧葳蕤急得看看宋綾羅，又看看朱含禮。

  龍亦然緊握著寧葳蕤的手，「多謝！」

  宋綾羅笑著搖了搖頭，瀟灑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有人特意試探，那麼她就偏偏不如她的意。這佛陀門啊，出去容易，再要進來，可就難了。

  目送龍亦然與寧葳蕤出了門，宋綾羅臉上的假笑，這才收了起來。

  她傍晚時分才帶著寧葳蕤去見了寧遠，本想著寧葳蕤能顧念一二，棄了襄助恭王的念頭，沒曾想，這父女二人卻是變本加厲。說不定在他們心裡，她宋綾羅被恭王一路撫養長大，如今都未曾說幫助一二，是個忘恩負義之人都說不定。

  只是在宋綾羅的心裡，他們如何想的，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曾經真的是，真心對待寧葳蕤的，從來護著。這一次請寧葳蕤來江州，本意也是要撮合她與龍亦然，只是別人的心思不在此處，宋綾羅也只能作罷。

  「你到是有心思，算計來算計去，連我也不放過。」朱含禮坐在原地，自斟自飲。

  宋綾羅背對著他，深吸一口氣，「不過是因時制宜，略加利用，我又哪裡敢算計師父？」

  喝酒是他自己來喝的，寧葳蕤也是她自己跑來的，他們二人一個斟，一個飲，也是他們本性使然，她宋綾羅又如何能算計得了？

  朱含禮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酒杯剛落，下一刻，便出現在宋綾羅面前。

  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一雙深邃的眼裡，藏著極深得光芒。

  「知道為什麼八皇子，會那麼傻嗎？你當真以為他信了寧葳蕤的話？」朱含禮摩挲著宋綾羅的下巴，嫩滑細膩，手感頗佳，若不是她的臉色，在月光下顯得越發蒼白，朱含禮當真是不願意壓抑自己的欲望。

  宋綾羅並不說話，龍亦然不是笨蛋，方才他們二人之間，一眼便可以瞧出，是寧葳蕤故意為之，勾引朱含禮。但是龍亦然由一開始的憤怒，到後頭，又轉而護著寧葳蕤，這也著實是讓宋綾羅吃了一驚。

  朱含禮閉著眼睛，俯下身，額頭靠在宋綾羅的額頭上，嘴角無奈的上翹。他就知道，宋綾羅是不懂得，她這麼冷心冷情，又如何能明白？

  「傻丫頭，那是因為愛呀，八皇子愛寧葳蕤，所以能夠原諒她的欺騙，也能包容她的任性。你明白嗎？」

  朱含禮感受到宋綾羅在往後退，一把伸手，扶住她的後腦勺，緊緊桎梏著她，不讓她逃離。兩個人的氣息相互交換，朱含禮的臉靠在宋綾羅的臉上。

  宋綾羅甚至可以借著月光，看清他脖子上的傷痕。

  「傻丫頭，你還沒有學會感受愛意，你覺得寧葳蕤可惡，其實，你比她更可惡。」

  聽到此，宋綾羅一股怒氣橫生，一把推開朱含禮。

  「你少拿我與她比，我與她，自是不一樣！」

  朱含禮沒有料到宋綾羅會突然推開她，一個踉蹌，險些站不穩。

  宋綾羅冷眼瞧著，竟是半分去扶的意思都沒有，朱含禮眼角微澀，他活了百多年，如今卻也是要在意一個小女娃的眼神動作，所為因果循環，大抵如此。

  當初她兩次屬意，怕都是一時興起，也是自己，總是不信命運之說，一次不夠，還要再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