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噩耗

2024-09-20 06:44:27 作者: 看人間

  隨心居,仿似在一處世外桃源,綠樹紅花,亭台樓閣,門前流水潺潺,在這夏日裡,尤為清涼。

  八皇子留守江州,他隔一日便來隨心居,日日守著寧葳蕤,葳蕤卻只是淡淡的與之處著,二人倒也發乎情,止乎禮。

  宋綾羅看著自己那個小徒兒,依著他這般的性子,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得寧葳蕤的芳心。

  每次都是寧葳蕤在那裡彈琴,他在一旁喝茶吃點心,分明不好琴,偏偏又要狀似喜歡,曲意討好,也當真是為難他了。

  恭王妃與宋綾羅都站在不遠處,看著那一對小年輕,「他們倒是極好的一對,一靜一動的,將來成了家,想來是和諧的。」恭王妃想著找些話題,與宋綾羅多說一說,奈何宋綾羅一句話一出,便將恭王妃說的沒了表情。

  「姑姑又想撮合人了?」

  宋綾羅笑意盈盈的,可是這話說來,總是有點那種很奇怪的味道。

  恭王妃忍不住將宋綾羅上下瞧了瞧,眼眶忽然一熱,「羅兒,可是在怪姑姑?」

  這個話題,恭王妃是一直不敢提及的,在宋綾羅心裡是一道傷,在恭王妃心裡,又何嘗不是一個結呢?宋綾羅並未說話,只抬著下巴,望著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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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兒,你要是心裡難受,你怨姑姑,你就將姑姑打一頓,罵一頓,都行!只你別就自己憋在心裡行嗎?你這樣,姑姑,心疼……」恭王妃不知道,宋綾羅怎麼就忽然就變了,分明在都城都還好好的。

  宋綾羅轉頭,看著恭王妃淚如雨下,想要伸手去擦,但又僵硬的收了回來。

  「姑姑,以前恭王姑父惹您生氣,您哭的時候,我心裡好難受的。」宋綾羅想起小時候那種心疼的滋味,真真是恨不得自己能替姑姑受了。

  恭王妃眼角淚痕未乾,看著她,追問,「現在呢?現在你可有感覺?」

  宋綾羅搖了搖頭,指著自己的心口,「姑姑,我這裡,像是被壓了塊石頭,硬邦邦的。」

  恭王妃再次哭出聲,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心裡著實是難受得厲害。

  一陣風過,宋綾羅冷眼看著恭王妃走了,心裡卻在想著,都城裡的消息,什麼時候可以傳來?太子,什麼時候才會想恭王一樣,自立為王?

  朱含禮收到恭王妃的傳信,眉頭是越皺越緊,宋綾羅,當真是鬱結於心,如今竟是沒了喜怒哀樂,這樣一來,她與行屍走肉有何區別?

  聽著隔壁佛堂傳來的木魚聲,那是皇后又在念佛了,以往朱含禮都能聽著那木魚聲,便覺得心安,如今,手裡握著這封信,聽著那聲音,卻是越來越覺得心煩意亂。

  他向來優柔寡斷,做許多事,下不得狠手,總喜歡留下餘地。

  若是當年他不放過小雲娘,或者救都不救那兩姐妹,也許便不會有蕭盛這個異數在這裡!宋綾羅,也不會深陷其中而不自知,甚至不會一意壓抑自己的情感,成了如今這副模樣,說來說去,都是當初的心慈手軟!

  「娘娘,門主來了。」瑤顏已老,說話都已顯滄桑,皇后本打算遣她出宮,給她尋一處好地方,安度晚年,到瑤顏不應,她伺候了皇后一輩子,無兒無女,也沒有夫君照應。

  一個人在宮外孤苦,還不如守在皇后身邊,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偶爾,還可以瞧一瞧,那個註定不屬於自己的人。

  皇后敲木魚的手,頓了頓,微微嘆了口氣,繼而將東西放好。

  「門主……」

  朱含禮如今,是願意庇護她的,此次皇上轉醒,若不是他施壓,怕是少不了一頓責罰。朝廷里,再是缺人,卻也輪不到她一個女人執政。

  朱含禮看著皇后,帶著一種看透一切的漠然。

  「宋綾羅,與你是如何合計的?」朱含禮本不想過多插手,畢竟天命如此,他不該再次與天作對。

  可是宋綾羅疾病纏身,心志大變,這樣下去,怕是會迷失了自己。

  手裡轉著的佛珠忽然停了,皇后看著朱含禮,正了正神色。「我與宋大人,無甚算計。」

  朱含禮捏著拐杖,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皇后,這個他從小看到大的妹妹,如今是越來越會藏心事了。

  只是朱含丹向來,有那個賊心,卻沒那個賊膽,她沒有自己的勢力,身後沒有可依附的人,就是再有想法,那也只能是個空架子。

  「不要挑戰我的耐性,這麼多年,你該知道,每一次隱瞞我的後果!」

  朱含禮說話,從來沒有客氣過,他自有他身為兄長的威嚴,也有他身為門主的強勢。

  皇后面色無甚改變,只她的肩膀,已經僵硬不已,她還在努力隱忍,這一輩子,總得為自己活一次。

  「莫不是你連你兒子都不顧了?」皇后的性子,朱含禮了解,皇后的軟肋,朱含禮更是捏的輕而易舉。

  皇后深吸一口氣,想著宋綾羅臨走前的交待。

  「哥哥,長卿是我的兒子,我自是在意,只他也是你的外甥,莫不是你就當真狠的下手?」

  朱含禮面上冰冷無情,實際上卻又是最有顧及的人。

  幾十年來,朱含丹頭一回這樣與朱含禮講話,心裡自是緊張。

  「如今皇上得了長生,莫不是要我長卿做一輩子的太子,直到老死?」皇后顫抖著聲音質問。

  朱含禮微微眯著眼,黑色面具下的嘴唇緊抿。

  「那你與宋綾羅,是如何計劃的?」

  皇后一聽這話,自知失言,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難不成,你真以為攀上了宋綾羅,你日後便萬事順遂了?」朱含禮語露譏諷。

  皇后思慮再三,朱含禮便是她的恐懼之源,只要有他在,皇后便不得不謹言慎行。

  「哥哥,萬事順遂我是不求的,只是你莫忘了,宋綾羅是你命盤上的改天逆命之人,天下局勢,怕是宋綾羅還是能夠操控一二。」

  皇后與朱含禮堵了一口氣,她就不信了,她這一輩子都得做一個被人操控的傀儡。

  朱含禮的眼神,是越發的危險,她們二人,心思太重,行事又頗有些怪異,說是幫扶太子,各種行事下來,卻並不盡然。

  「看來,你是想仗著宋綾羅,來一次翻盤吶?」

  朱含禮慢慢踱步,繞著皇后,上下打量。

  「你也不怕,宋綾羅有朝一日,利用完你,也將你像一個棋子似的,給棄了?!」

  朱含禮這話說的陰森,皇后嘴角發顫,卻還是強忍著那股勁,「左右都是棋子,也不差這一回了。」

  「皇后!」瑤顏見兄妹二人又爭執不下,連忙出聲制止,話,再繼續下去,怕是只會越來越難堪。

  皇后僵硬著身體,就像是小時候一樣,每一次她與朱含禮爭論,落了下風,總是這般神情。

  「哥哥,你可以放手讓宋綾羅,做她喜歡做的事,為什麼就不能,疼愛你親生的妹妹一回?讓我也做一回真正的自己?」

  皇后這話似乎是用盡了自己的力氣,話一說完,渾身大汗。

  這麼多年來,她真的是從未忤逆過朱含禮,這一次,她當真是鼓足了勇氣。

  朱含禮冷笑一聲,將拐杖靠在一邊,伸出了自己那隻布滿褶皺的右手。

  「朱含丹,你如今少說也快六十了,你就與我說說,這六十年來,我當真虧待你了嗎?值得你,與他人聯手,將我害成如今這副模樣?」

  朱含禮從未質問過朱含丹這事兒,久而久之,朱含丹都忘了這一茬兒了……

  當年國師府被燒,朱含禮被困,她朱含丹,不是主謀,卻是幫凶。

  若不是她將朱含禮以濃重的迷藥,困在國師府,後續諸事,怕是都難以為繼。

  朱含禮未死,還在被燒後逃出皇宮,在泗水之畔停留,本該氣絕,卻被宋綾羅施以碗水,以此留下了性命。

  至於後頭,自然是他尋到了蕭鼎,得蕭鼎救助,整個人的皮相是毀了,但好歹保住了性命。

  皇后擔驚受怕近半年,終究還是在佛陀寺禮佛的時候見到了朱含禮,他隻字未提,只說,他要以黑奴的身份,重入皇宮,皇后沒有反抗的餘地。

  朱含禮未死,所有人的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朱含禮折磨皇上,打壓朝臣,甚至沒有放過蕭鼎,雖然最後救了他,但是他畢竟,一開始還是給了那至暈至幻的迷藥。

  朱含丹總以為自己會是個例外,他畢竟是自己的哥哥,不會與自己計較,但是如今看來是她錯了。

  「我,我當初那是不知事,並不是有心要將你……」

  朱含丹說的,連自己都沒了底氣。

  朱含禮搖了搖頭,「當初不知事,如今呢?如今是知道了,故意為之?」

  朱含丹不住的搖頭,她心裡是害怕朱含禮的,害怕到希望他可以去死,希望這個世上再沒有這個人。

  「不,是你,你逼的我不得不這樣,這麼多年,我就像是你的傀儡,沒有自己的思想和選擇!」

  「所以,你就要我的命?」

  朱含禮從未與朱含丹說過這些,眼看著朱含丹驚恐的看著他,兄妹二人,頭一回這樣直視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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