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熱鬧

2024-09-20 06:43:49 作者: 看人間

  江州城之大,大到宋關雎根本不知道該往哪裡跑。寶木知道朱含禮來,有些私事要處理,早就出了門。到是一直候在門口的行文,正要跟上,卻被宋關雎一聲大喝,「不准跟來!」只能生生停下了腳步!

  朱含禮在屋內,看著宋關雎跑得老遠,他有心上去追,但是卻又逼著自己生生停下了腳步。那雙深潭水一樣的眼睛裡,布滿了霧氣,眼裡的哀傷,幾乎是快要溢出來。這麼些天,他心心念念地宋綾羅,一發覺她的消失,就像是沒了命一樣,根本就沒有思考的餘地,只能到處去尋她。

  因為對她的縱容,因為她不喜歡,他甚至撤去了她身邊所有的監視。當他發了瘋一樣的在滿世界尋找她的時候,她正在此處,悠然自得,臨窗而望。

  他有憤怒,有埋怨,但是更多的,卻是安心。

  生生將她推出去,朱含禮又何其甘心?可是不推出去?等著他們的,是註定分離的結局,朱含禮知天命,他也不願意信命,但是他不敢違抗。命運的齒輪轉來轉去,終究會轉到對的位置。

  他如今小心翼翼的謀劃,只希望,可以給她一個不寂寞的晚年。

  「綾羅,給我一點時間。」朱含禮對著她的背影,輕聲說,可是宋關雎已經聽不見了,她跑出老遠,出了知府府衙,跑到了人聲寂靜的大街。

  也不知是為何,宋關雎竟然又跑回了,她小時候住過那個地方,這一次,那裡卻不是宋家祖母在那裡住。

  「寶木,你就再給我們一點錢吧,你弟弟,真的已經快不行了。」那扇破舊的門,已經被拾掇好,裡頭甚至還有陣陣肉香飄來,宋關雎眉頭緊鎖,之前聽說,宋家的鋪子垮了,偌大的宋家大院被抵給了債主,如今他們竟是一家子人躲到了這處老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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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聲音,宋關雎是熟悉的,就算是再過一兩百年,宋關雎也能記得,那是她的親生母親,明淑的聲音。

  「我給你說過,他再賭的話,我是不會再管的。」寶木的聲音並不大,但是聽著有些冷漠,宋關雎坐在老屋檐邊,抱著雙腿,靜靜的聽著裡頭的談話。

  「我也不想啊,但是你弟弟也是一片好心,想著手氣好,多賭兩把,也好改善家裡的狀況不是?誰又能知道,他竟然會輸了個徹底,還,還被人打成了這幅模樣。」屋子裡,是明淑苦兮兮的聲音,宋關雎忽然想起小時候,她要分家產,那個時候成了宋家的當家主母,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樣。

  宋關雎根本無法想像,這個時候屋內的明淑,究竟會是什麼樣的一幅神情,在與寶木討要銀錢,想著想著,宋關雎甚至覺得有些好笑。

  「我都說了,他不是我弟弟!」在寶木的心裡,那個肥頭大耳的男人,只是占據了,原本屬於她的位置的陌生人。

  寶木手裡的劍,幾乎是毫不猶豫的,直接放到那個所謂的「弟弟」脖子上,那人嚇得立馬跪地磕頭。

  「姐姐饒命啊,姐姐饒命啊!」

  「誰是你姐姐,一個敗家玩意兒!」寶木大喝一聲,想到她在賭坊前將他救出,氣就不打一處來,這幾日,她幾乎是日日都送錢來,身上的銀錢總計七百多兩,竟都盡數被這個敗家子給耗光了。

  要說偌大的米麵糧油一體經營的宋府,不破敗,也是奇怪了。

  「女俠,女俠饒命啊!」那人立馬變了稱呼,眼淚鼻涕一把把的流。

  「寶兒,寶兒,莫要殺他,莫要殺他,他可是,可是兒子!」明淑跟著驚呼,恨不得那柄劍,是落在自己身上。

  「咳咳……」屋內傳來劇烈的咳嗽聲,是宋文榮,也就是宋綾羅的親生父親,與宋家少爺宋明哲的肥頭大耳不一樣,宋文榮如今,瘦的的皮包骨頭,一張老臉上,布滿了皺紋,本是五十多歲的年紀,看起來卻像是七八十歲一樣的蒼老。

  「你這視為命根的兒子,還比不得被你丟了的女兒有用」宋文榮從來沒有這樣硬氣的與明淑說過話,只是他話剛剛說完,明淑與宋明哲就像是看仇人一樣看著他。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死人!」這才是明淑,真正的明淑,囂張跋扈,又自私自利。

  「咳咳……咳咳咳……」宋文榮咳得越發厲害,邊咳邊笑,笑的那明淑有些瘮得慌。

  「你做那鬼樣子作甚呢?還不閉嘴!」明淑越說,越沒有底氣。

  「我如今還有一張床可以躺,也不知,我那不見了的老母親,可有一處草堆可棲息?」宋文榮這樣說,明淑卻是滿臉的不高興了。

  倒也忘了宋明哲還在寶木的劍下,惡狠狠地盯著宋文榮,「你要是想你那下了地獄的老娘,你大可快些死了,下去當你的孝順兒子就是。你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初你私下裡,接濟了她多少好東西,若不是你個吃裡扒外的,我們娘倆如今,何至於連一口白米飯都吃不上?」明淑本就上了年紀,又是生意人,一張利嘴開了口,便是饒不得人。

  對待如今根本一無是處的宋文榮,她更是沒有好臉色。

  宋關雎靜靜地坐在門口,聽著那屋子裡,比仇人還惡毒的一家子人,心裡一陣冷意橫生。她也著實是沒有想明白,本來說好了,不願再顧及宋家人的寶木,又怎麼會與他們有了牽連。

  「你就是個毒婦!活該你兒子是那個敗家玩意兒!」宋文榮幾乎是用盡了力氣,吼出這句話。

  這話,徹底熱惱了明淑,她擼起袖子,就直直奔著床邊的宋文榮而去,眼看著一巴掌又要打下去,卻被宋文榮生生握住。

  雖說宋文榮尚在病中,但他畢竟是個男人,對付一個女人的力氣還是有的,一把將明淑給推倒在地。倒也就此惹惱了明淑的潑婦本色,她就此席地撒潑。「好你給死人啊,現在就會打婆娘了,你算個什麼男人……」

  明淑是越吼越大聲,不遠處的房子裡,開始漸漸有人影跑出來,好事者,都伸長了耳朵,在那裡聽爭吵的內容。

  「我算什麼男人?從你一意孤行,丟了綾羅那一天起,我便不是個男人了!連自己的女兒都護不住,我還是男人嗎?」

  宋文榮虛弱的身體,這個時候突然就像是充滿了力氣,他漲紅了臉與明淑爭執。

  「我要丟?是誰說那個娃娃,帶了殘疾,生來不詳的?是誰提出來要丟了的?不都是你那個死人老娘?如果不是她教唆的,我又怎麼敢?當初是她說的,只要我丟了那個孩子,就把宋家交給我做主的。最後呢?最後還不是自己把持著?那個老不死的!」明淑的嗓門本就大,這會子動了怒,是吵得更大聲了。

  宋綾羅聽著裡頭的笑話,看著周圍好事的鄰居,都慢慢有人聚攏過來。

  「你是當娘!你自己的娃自己不護,還好意思說我娘!就說綾羅是我娘吧,那這個呢?這個丫頭呢?為了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兒子,你活生生丟了你自己的女兒,這總是你自己拿的主意吧?」

  宋文榮指著寶木,他是真的心裡有愧,好的都被那個與自己半文錢都沒有關係的「兒子」給占了,自己親生的兩個女兒,卻是一點沒有撈到。

  明淑這回是心虛了,如今寶木就站在那裡,她、他們還仰仗著她給些銀錢過活,眼瞧著寶木一臉木然的看著她,腦袋裡飛快的運轉著。

  「那你說一句不了嗎?你反對過嗎?還不是你默認了的?我換了個兒子來,你還不是高興的恨不得喊聲親爹了?」明淑如今也是顧不得許多,只能儘量將自己的責任撇開些,至少,讓

  寶木不至於不管他們。

  宋文榮聽明淑的罵聲,目眥欲裂,半躺在床上,又哭又笑。

  「是!我就是接了個爹回來!包括你,我當初就不該聽我娘的,娶你這麼個潑婦回家,敗壞我宋家門楣,破敗我宋家生意!」

  「宋文榮!我跟你拼了!」明淑一聽宋文榮這話,更是發了狠,伸長了手,猛地撲倒他面前,卡住他的脖子,恨不得將他直接給掐死。

  宋關雎透過門縫燈光,看著裡頭,明淑就像是一個惡魔一樣,索要著另一個惡鬼的命。

  旁邊有人碰了碰宋關雎的胳膊,「好看不?我也看看?」

  月光通亮,宋關雎看著眼前這個婦人,莫名有些眼熟。

  「你是?」

  「和你一樣看熱鬧的!我倒要看看,這兩個吸人血的玩意兒,今兒能不能死一個了。」那婦人慈眉善目,看樣子應該不是一個多事之人。

  宋關雎只覺得她熟悉,卻是一時半會,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見過她。

  「徐大嬤,你管那些閒事做什麼?別人要看就看唄」周遭有人幫腔,「現在宋家人又不給你開工錢了,你還護著干甚?」

  一個壯年小伙朗聲道,「別人自己都是不要臉面的,大夥也就都當看戲了!」

  外頭動靜這般大,裡頭的人,自己也就沒了聲響。

  宋關雎看著身邊這個徐大嬤,想了許久,這才想起,這以前,是伺候宋家祖母的老嬤嬤呀!

  說來這個老嬤嬤還是一個心善的,聽姑姑說,那個時候她能去將她撿回來,還多虧了這個徐嬤嬤通風報信,還留了記號。

  「護什麼護?連自己孩兒老娘都不要的雜碎,我早就不護了,只是合著大夥看個熱鬧罷了!」徐嬤嬤這聲音故意提的高,想來也是故意說給屋子裡面的人聽得,

  不肖片刻,寶木就將門給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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