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傷間

2024-09-20 06:42:26 作者: 看人間

  「當年的事兒,過去便過去了,沒得什麼好再提的,徐婕妤是自願為了皇上赴死,怪不得誰。」

  「如此說來,皇上在眾多子女之中,選擇獨寵九公主,也是因了徐婕妤爭取來的?」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徐婕妤出身微寒,人又不夠聰明,比不得紀容心思深沉,能夠讓她女兒一生平安喜樂,獨得盛寵,也算是她死得其所。」

  宋關雎躺在宋府的床上,回想著在東宮裡,與皇后說的話,她這一生,是與父母無緣了。機緣湊巧,自己有了一個孩子,卻是受了自己身體拖累,早早的便沒了,說來,莫不是她這一生,連做母親都沒有福分?

  寶木端來湯藥,看著宋關雎情緒低落,不免一陣擔憂。

  

  「大人,春紅姑娘醒了,大人可要見她?」

  宋關雎微微搖了搖頭,「讓她就在屋子裡靜養吧,這事兒,皇上還沒有與我算帳呢,怕是遲早逃不了。」

  春紅被寶木渾身是血的,從蕭府裡帶回來,這其中有何隱情,怕是皇上不會不想知道。

  「大人,門主來了信,問您什麼時候過去?」

  寶木又接著問,宋關雎心力交瘁,朱含禮這話,倒是讓宋關雎為難了,思忖良久,「你回了師父,就說永南之事,不必看我情分,他該如何處理,自是看他自己。」是了,朱含禮遲遲未動手,怕也是顧及著宋關雎與恭王府的關係。

  朱含禮事事徵詢宋關雎的意思,小心翼翼,倒是有些不像他自己了。

  寶木咬了咬牙,「大人,門主的意思是,到時候都城瀕危,恐會亂成一團,他希望您能到他身邊。」

  宋關雎一口氣喝完了藥,一臉的苦澀,連忙擺手。

  「我如今是沒有法子去的,皇上對我怕是會有所懷疑了,我這安靜日子也過不到兩日。你就只回了師父,一切按照計劃行事。」

  宋關雎有心多說一會話,此時卻是沒有半分力氣,昏昏欲睡。寶木也不再多加勸導,端著碗,慢慢退出了房間。

  只她的房門剛剛關上,宋關雎一直放在床頭的木盒子,被她不小心碰到了地上,「蹦」地一聲,鎖扣碰在地上,木盒子四分五裂。

  宋關雎的睡意瞬間沒了,連忙翻起身,撿起裡面蹦出來的東西。

  所謂的芪王令,竟是一塊明晃晃的布,布上清清楚楚的寫著「廢太子芪厲,傳位吾兒芪文」左下方清清楚楚的蓋著一塊玉璽印。

  是了,就是這一封聖旨,足以證明,當今皇帝的帝位得之不當。

  所謂的芪王令,也就是一封先皇聖旨。

  當年先皇去世前夕,太子連夜發動政變,根本不給人以喘息的機會。

  這一封聖旨一旦爆出,芪王沒了,是不好再說,但是芪王還有子嗣尚在,蕭盛,是芪王血脈,拿著這一封聖旨,完全可以振臂一呼,只說皇帝這帝位得來不當,便會有的是人擁護。

  宋關雎心中一陣唏噓,蕭盛,若是當真有心登臨帝位,為何遲遲不拿出這一紙先皇聖旨?

  正在想得入神之際,那隻黑尾白鴿又出現在了窗戶邊,宋關雎拖著疲憊的身子,再次取下了信紙。

  「吾日夜思之如狂,卿可安好?」

  久不見蕭盛這般吐露心意,宋關雎想起往日種種,終究還是暖意頻生。她是多想告訴他,他們有一個孩子,可是她沒有保住那個孩子,她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停下腳步來休息片刻,那個孩子便來了又去了。

  也不知是否當真因為那個孩子,宋關雎忽然變得有些悲傷,甚至有些多愁善感,她這樣辛辛苦苦,在朝廷遊走到底為了個什麼?

  「寶木!寶木!寶木!」

  宋關雎忽然高聲喊道,急促而迫切。

  寶木飛快的跑進來,「大人!」

  宋關雎一把抓起她,「你告訴我,你家門主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是要造反?還是只是要順應天命?或者,他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打算?」

  寶木被這樣的宋關雎嚇了瞬,不肖片刻卻又反應過來,看了看窗戶、和門外頭。

  「大人,就算您要我說,您也得等我把門關上再說吧?」

  宋關雎一把鬆了手,寶木謹慎的關了門窗,將胸口那一封厚厚的書信,遞給了宋關雎。

  「又是什麼東西?朱含禮寫的?」宋關雎現在是怕了朱含禮了,他似乎事事都有預料,事事都有準備。

  寶木點點頭,「門主說過,如果有一天您動了怒,就將這封信給您,您看了,如果沒有攆我走的話,我便去救恭王妃出來,到時候恭王妃會與恭王還有兩位小郡王團聚。」

  吾育長卿整三十載,奈何逃不過流言蜚語,竟欲與其父合謀害吾。

  吾存世百年,早已與權勢無戀,只朝楚命盤已亂,吾不能置之不理。

  分封土地於百姓,男女擇其才幹而用之。是吾對長卿一直以來的教導,奈何其人深受蠱惑,竟是與吾作對。

  長卿年少,未見百姓困苦,不知能者不止於男子。

  吾早已探知恭王之意,芪厲老兒,如今更是昏庸無道,太子長卿,即已是天命所歸。

  只長卿未經磨礪,不知人事,其母含丹,怨恨吾當年設計芪王之事,一直耿耿於懷,對長卿也是諸多蠱惑。

  皇家動盪,百姓遭殃。為今之計,只能以最小之成本,謀最少之損失。

  朱含禮,親筆!

  宋關雎拿著這一封信,緊咬牙齒,朱含禮從來沒有想過要當皇帝,他一直都是想要龍長卿繼位。

  朱含禮有一句話說的對,以最小的成本,謀取最少的損失。

  「寶木,我這裡給朱含禮寫信,你們最快幾天能送到?」

  「兩日!」

  佛陀門,果真是厲害, 將近半月的路程,竟能憑藉自己的系統,短短兩日就能送到。宋關雎不由得在心裡讚嘆,索性朱含禮是有分寸的,也索性他沒有想過要自己稱帝,不然,這朝楚,怕是永無寧日了。

  宋關雎的信寫的很短,只有短短八個字,「分黨而治,能者居之」

  朱含禮通篇都在說他對太子的培養,但是他是看得懂天象的,若是太子當真是命定的皇帝,他應該不會這般費心費力,能夠讓他這樣苦心孤詣的,多半都是天象不穩,或者說,帝王不定吧?

  信交到寶木的手上,宋關雎特意握了握寶木的手,「寶木,不論用什麼辦法,救恭王妃出來。至於我,你不用管。」

  「大人,恭王妃之事,蕭府和雲娘他們會想辦法的。」寶木這樣說,「屬下的職責,就是護著大人您的安危。」

  宋關雎微微嘆了口氣,「寶木啊,蕭盛與朱含禮是什麼時候達成一致的?」

  寶木萬萬沒想到,自己竟會一時間說漏了嘴,蕭盛與門主……

  宋關雎緊緊看著她,慢吞吞的回到了床上,她如今是連多站一會的力氣也沒有了,雙腿實在是酸軟無力,她也不急,就等著寶木來為她解答疑惑。

  「大人……」寶木猶豫不決,但是宋關雎並不多說,只用那雙淡淡的眼睛看著她,既不催促,也不放過。

  「大人之前從佛陀寺逃走,蕭大人不久之後就來了,蕭大人與門主商議了,以太子和皇上的局,將計就計。」寶木還是老實交代,宋關雎微微抬了抬頭,看著寶木。

  「所以,蕭盛,其實無心造反?」宋關雎終於是想得明白了,手裡握著這般好的東西,蕭盛都沒有動用,他又怎麼會對那個位置有興趣呢?寶木點了點頭,「大人應該也有所發現了,皇上和恭王,兩個人都無心治理朝楚,如今皇上一心尋求長生,恭王又一心追逐帝位。前幾年已經永南大旱了,天降警示,再不付諸行動,怕是朝楚將亂。」

  宋關雎又是深吸了一口氣,說來也是奇怪 ,她這身子虛了下來,這癮疾似乎都好了不少,許久未曾咳嗽,倒有些不甚習慣。

  「所以,繞了這麼大一圈,這是朱含禮和蕭盛給皇上設的局?」宋關雎是看的明白了,大家都在相互設計,相互聯合,兜兜轉轉,終究還是那些權勢地位。

  寶木低著頭,並不說話。宋關雎疲憊的閉上了眼,「罷了罷了,幾分為天下蒼生,幾分為當年仇恨,怕是也只有朱含禮他自己才知道。」

  寶木看著宋關雎滿臉的疲色,就在她以為她都要睡著了,她卻突然又睜開了眼。「我且問問你,我這院子裡的人……」

  「回大人,您這院子裡的人,都是門主特意安排的,半真半假的,都會報了皇上。」

  「哈……」宋關雎不由得發笑,「如此說來,你們幾乎是把控了都城裡所有的人了,何不直接奪了帝位?定要兜兜繞繞這樣大一圈?」

  「回大人,門主說了,輔佐太子登基是小事,最要緊的,是如何實施新政?如果太子一日不認同新政,那麼就算是太子登基,那與當今皇上,也並無二異!」

  寶木人不大,但是說起這些話來,倒是井井有條,那模樣,就像是一個小黑奴,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才是黑奴的徒弟。

  「是了,心思都算盡了。」

  宋關雎實在是睜不開眼,說不出話來了,再多的問題,也只有等到睡醒一覺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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