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上朝

  一夜風雪至，屋內暖如春。

  「等事情了，你我尋一處小屋。教書育人，耕種垂釣。夫人覺得如何？」蕭玉和抱著宋關雎，一手把玩著她如墨一般的發。

  宋關雎眼皮低垂，「夫君想得是極美的，只是不知道夫君功成名就之後，可當真能棄了富貴榮華？」

  蕭玉和的手微微僵硬，隨即嘴角現出瞭然。

  「夫人猜到什麼了？」

  「夫君可願意與我說些什麼？」

  宋關雎抬眼看著蕭玉和，一雙明眸晶亮，看得蕭玉和心中都是陣陣暖意，伸手拂上她的臉。

  「我知夫人幼時波折，本想許你一世安穩。沒曾想，夫人竟是個奇人。心思敏感，思維活絡。竟將諸事都猜了個七八成……」

  蕭玉和微微嘆了口氣，宋關雎並不插嘴，等著他的下文。

  「事關皇室機密，夫人想來體諒。為夫只能說，黒奴不除，朝楚難安！」

  

  這一句話，已經突破了蕭玉和的底線。

  宋關雎若是家中婦人，知道這些事對她並不好。但她偏偏又是朝中官員，與他效忠於一人。只是上位者對她尚且沒有極為放心，他也不能因私告知她所有計劃。

  宋關雎微微嘆了口氣，心裡到底鬆了一口氣。蕭玉和這個人，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般平凡。之前諸多猜疑，怕只怕兩人效忠的人不一樣。

  如今聽到他如此一說，到底還是覺得兩人未來可期。

  「陛下不知夫人是女兒身，賜下婚事。想來陛下對夫人已經在極盡籠絡，只是不知夫人，有何打算？」蕭玉和看了看窗外，天色漸亮。想來有人要進來了，起身穿衣的空檔，忽然想起如今京城瘋傳的公主賜婚一事。

  宋關雎苦笑，「我能作何打算？公主請的婚，要她退也是不願意。」

  「莫不是你當真要娶進來？」蕭玉和轉身看著宋關雎，宋關雎緊緊裹著被子。一臉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要不，我去和陛下坦白？」

  蕭玉和眉頭微微皺起，「如今黑奴就要回來了，你去陛下那裡。只能徒增事端！」

  宋關雎閉上眼，重重嘆了口氣。「我也想好了，到時候宮裡來了人。我只說……」宋關雎突然停了話，臉色緋紅。

  蕭玉和已經穿戴好，「說什麼？」

  「說我……陽痿不振！」宋關雎一說完就徑直拉了被子，將自己的頭也給包住。臉上火燒火燎，著實羞得厲害。

  「哈……」蕭玉和笑出聲，伸手拍了拍床上的人。「夫人著實聰明！為夫佩服！佩服！」

  蕭玉和之前還一直在憂心，要如何才能讓這樁婚事沒了。原來，這丫頭早已經自己做好了打算。

  自古皇室公主下嫁，都有試婚一說。

  這試婚，其實也就是公主身邊的人，先行送入下嫁人府中，行雲雨之事，確保男子身強體健，床事無礙，大婚方可進行。

  蕭玉和一路緊趕慢趕，費勁心思也沒有想到好主意。沒想到，這宋關雎竟是在這裡等著的。

  「天快亮了，為夫先走，你且休息片刻。今日陛下怕是會召見你我，你且做好準備！」

  蕭玉和說完這話，便翻窗走了。

  宋關雎慢慢露出了頭，臉上沒了羞澀。反倒是憂心忡忡，這蕭玉和，在皇上那裡，究竟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大人昨夜莫不是與人打了一架？如何這般疲憊？」皇宮外，黃棋將宋關雎扶下馬車。宋關雎斜昵了一眼。

  「要你多嘴！」

  黃棋連忙低下頭，「是春紅主管，他要小的叮囑大人，別把自己給累著了。」

  宋關雎整理了官服，「回去告訴你的春紅主管，顧好府里就是了。本大人就無需他多加操心！」

  「是。」黃棋悶聲答，「春紅主管說了，大人就是宋府的首要。我們要把您給顧好了，才是把宋府給顧好了。」

  宋關雎頭也不回，進了皇宮。

  在路上遇見劉相，看起來臉色並不好，臉上陰沉一片。看來他對於方仲景沒有回劉府一事，還是有些在意。

  有官員上前搭話，劉相也是草草應付。

  宋關雎總是不遠不近的，走在劉相身後，暗自打量。

  「聽聞劉相嫡女不能生育，怕是二女的婚事，有待考量了。」寧遠的聲音突然響起，宋關雎腦海里思緒飛轉，瞳孔微微縮緊，那個念頭忽然轉過。

  「是你們！」宋關雎詫異地瞪著寧遠。

  寧遠眼神看著前方，嘴角露出淡淡笑意。「你沒有猜到？」

  「你要把葳蕤也當顆棋子？」宋關雎不由得嘲諷。

  寧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樣來，兩全其美！不是嗎？」

  宋關雎嘴角譏諷，「不錯，寧大人就該是這樣的！」不屑再與他一路，宋關雎大踏步的走了。

  徑直走了兩步，又轉回來。

  「寧大人，其實你本就是個有野心的人！巧玉姑姑，只是你的藉口而已！」宋關雎這話說的輕，寧遠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宋關雎眼神輕蔑，「我想，當初巧玉姑姑和恭王府，都只是你的跳板吧？」

  寧遠並沒有再多說，他只望著宋關雎漸行漸遠。眼神露出微微的笑意，雙手漸漸鬆懈，理了理官服邊角。跳板又如何？做得人上人才是正道。

  今日的朝堂，格外熱鬧。百官回朝覲見，一路排到了大殿外。

  宋關雎隱約覺得有一道視線在盯著自己，一轉頭，便落入蕭玉和帶笑的眼，向她點了點頭，手指輕碰嘴唇。那模樣，輕佻又無賴。

  宋關雎瞪了他一眼，連忙轉過身臉上一陣火燒火燎……若不是膚色因為藥物呈現出一種暗黃色，臉上怕是紅雲畢現。

  「百官退朝。」韓公公的聲音終於響起，眾人紛紛下跪行禮，一一往後退。

  宋關雎因為靠前，退出殿門的時候，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一出門，卻發現方仲景與蕭玉和都候在一旁的。

  「宋大人。」二人官銜都比宋關雎低，按理是該行禮的。

  「方大人，蕭大人。你們二位……」等在這做何？宋關雎的話還沒有說完。

  「咳咳！」咳嗽聲傳來，打斷了她的詢問。

  「劉相。」二人又紛紛向她身後的人行禮。

  宋關雎連忙站到他們一邊，「劉相。」

  劉相冷冷瞧了眼宋關雎，「宋大人，恭喜啊！不日就是天家女婿了！」

  宋關雎知劉相一向不喜她，「多謝劉相！」

  「哼！還不跟我回府！」劉相這話是針對方仲景的，顯而易見是有諸多不滿。

  宋關雎與蕭玉和對視一眼，只聽方仲景答，「劉相，下官還想著與二位大人稍聚，不如……」

  「你昨日回來不是就與他們見面了嗎？這宋大人是陛下跟前的紅人，蕭大人又是閒雲野鶴的。你當你能與他們一堆了？」劉相這話說的直接又刻薄，他打心眼裡瞧不起蕭玉和，覺得他是個沒志氣的。

  當初就沒有將女兒嫁給他，對宋關雎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狀元郎，因為當初沒有入他門生，自然是打一開始就生了隔閡。

  好容易挑了個方仲景做女婿，誰知道女兒又出了那檔子事。他是想要扶持，又想要打壓，舉棋不定。

  宋關雎和蕭玉和踏下台階，「索性你沒有做他女婿，我看方兄著實可憐。」

  蕭玉和嘴角微翹，「宋大人這話說的，也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

  宋關雎給了蕭玉和一個白眼，「比不得蕭大人，善籌謀，趨利避害。只不過，你說陛下的召見。似乎有所失誤……」

  「喏……」

  蕭玉和下巴一抬，宋關雎望向身後。

  竟是陛下身邊的公公，匆匆跑來。

  「二位大人！二位大人！」公公喘著大氣，「留步！留步！」

  宋關雎挑眉，這還當真來了？

  「幸二位大人走得緩，不然奴家這腿啊，怕是得跑哆嗦了。」公公走近，帶了些慶幸。

  蕭玉和特意退後一步，這表面上的尊卑還是要區分的。

  「宋大人，蕭大人。陛下詔二位，御書房覲見。」公公鬆了口氣，連忙表達來意。

  宋關雎心頭震驚，這個蕭玉和，對陛下當真是了解。

  驀地想起之前她請他帶牌闖宮，當時他還一副與陛下不熟的樣子。如今看來，怕是那兩人做戲給她看呢。

  宋關雎和蕭玉和在前頭走，公公們跟在後頭。

  「蕭大人隱瞞地緊，也不知這做戲的日子累不累？。」宋關雎這話意有所指，蕭玉和是明白的。

  蕭玉和微微一笑，「往後有了宋大人，這日子，想來有趣得緊！」一語雙關，宋關雎在蕭玉和面前當真是討不到好處。

  想來也是說不過他的，索性懶得再和他多說。

  「往後你我同效命於陛下，還要請宋大人多多指教！」蕭玉和也不再調戲自家小嬌妻，正了正顏色，一本正經地同宋關雎說。

  宋關雎冷哼一聲，聲了一肚子的悶氣。

  這人倒不如不回京，往日裡白鴿傳信，隻言片語，倒是暖人心脾。如今活鮮鮮的回來了，倒能把人氣個半死。

  想起往日裡對他冷眼冷語，如今二人似是換了個位。這心裡不免有些難平，這男人，就是慣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