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婚嫁

  秋考臨近，全城戒嚴。京都白日裡倒是車水馬龍，好不熱鬧。只是一入了夜，因著官府的公告。所有人都早早的關門閉戶，也是為即將參考的學子們提供一個相對好的休息環境。

  從相府回來之後，恭王妃問過宋綾羅可有看中的？

  宋綾羅搖了搖頭，她天生的殘缺，讓她無心於兒女之事。

  昨日劉相府一行，她突然萌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姑姑，你說為什麼考科舉的都是男人？沒有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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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女兒家的大多習女紅，持家諸事。讀書的時候甚少，哪有那等實力去參加科舉？」恭王妃覺得自家侄女簡直是在天方夜譚。這朝楚建國至今，還沒有聽說過女兒家參加科考的！

  宋綾羅低頭沉思，「姑姑，女兒家莫不是當真只有出嫁一條路子？」宋綾羅想了，既然科舉是許多男子，鯉魚躍龍門，改變命運的機會。那為什麼不能是女人的呢？莫名的有些興奮，可她卻沒有想到，姑姑對她的疑問並無心回答

  恭王妃瞧了瞧自家侄女，「那個方仲景……」

  「姑姑，劉家小姐特意打了招呼，我們……」宋綾羅打斷了恭王妃的話，「我還是不要去與她爭罷！」

  恭王妃皺了皺眉頭，「你且說你瞧得上否？」

  「瞧不瞧的上，這個又能如何？他日後會是個什麼模樣也說不定，現在過早提這些也沒什麼用。」宋綾羅心裡憋屈，那個方仲景究竟是個什麼模樣，她也沒得仔細看。如何說瞧不瞧得上？

  恭王妃嘆了口氣，「莫不是，你要我恭王府養著你一輩子？」

  恭王妃的話，落在宋綾羅耳朵里，瞬間在心裡激起一陣酸楚。抬起頭，詫異的看著自家姑姑。

  是啊，姑姑說得不錯。她要是不嫁人，難不成要在恭王妃待一輩子？

  「一切，都由姑姑定奪吧！」宋綾羅聲音落寞，她如今尚且沒有更好的選擇，也就只能聽憑姑姑的！「綾羅有些累了，先行告退！」

  不等恭王妃同意，宋綾羅先退了出去。

  留著恭王妃久久看著她的背影，心裡似乎是有一塊大石，難以落下。

  「王妃，其實綾羅小姐還小，您大可不必這般急著給她張羅親事！」陪在恭王妃身邊的秦婆婆開口勸慰，方才她們倆姑侄的交流，她都瞧著了。

  恭王妃搖了搖頭，「秦婆婆，近兩年，你瞧著我的日子可過得爽快？」

  「這……」秦婆婆不好評論，恭王妃由一介商戶之女，嫁入王府，執掌王府後院。若說她不爽快，這可是多少人都求不來的潑天富貴。可是，恭王爺操持國事，大多時間都在外操練兵馬，多半時間又在宮裡值守。過個幾日回府，在王妃的院子裡吃過飯，就要去安撫其他姨娘小妾。作為一個女子，又真真是不夠爽快。

  恭王妃苦笑，理了理自己的衣裳。

  「秦婆婆，我就想給羅羅尋個如意郎君。什麼狀元前程，達官貴人。都不如一個真心真意疼愛我羅羅的平凡人來的好，羅羅天生敏感，心思又細緻。若是要一個院子裡，有了三四個姨娘小妾，她怕是難以招架！」恭王妃神色有些凝重，再加上綾羅的不完整，若當真是太過優秀的男子，不免瞧不上綾羅。

  「王妃心善，待綾羅小姐，就是親生母親也未必可以做到這般考量！」秦婆婆說得是實話，朝楚重男，富貴人家女兒的婚事，大多是要有利於母家的。再不濟，也是要門當戶對。恭王妃對綾羅小姐，可以說是用心良苦了。

  「那丫頭，我從小便帶著。本就是我的女兒了！」恭王妃這般說著，手裡翻看著劉夫人差人送來的信。裡面附著的，是方仲景的資料。

  恭王妃想過，若是科舉之後，當真是這個方仲景中了狀元，那說親的人定然是絡繹不絕的。綾羅只是恭王妃侄女，那狀元郎不見得會選。但若是提前呢？說不得方仲景會有所感念！中了狀元前程似錦自然好，若是不中，憑著那日那人的表現，想來也是個文武雙全的翩翩公子。待綾羅自是差不到哪裡……

  思及此，恭王妃便吩咐了管家，派人前往方仲景的老家向陽打探消息。若是確定了方仲景為人正直，她還是要提前著人去說的。

  「王妃莫不如請王爺打探一二？」秦婆婆出了主意，這個時候派人前去了解，等到回來的時候，怕都是科舉之後。王妃若是屬意那人，早早定下，未嘗不是件好事！

  「王爺？」

  「是啊，王爺長年在外頭。認識的人又多，那方仲景又是學子裡頭頂有名的。想來也不難打聽！」

  秦婆婆遞了杯茶水給王妃，還沒有來得及飲下，外頭的人就匆匆來報：王爺回府了！宮裡那位也跟著來了！

  主僕二人連忙將茶水放下，整理了衣衫，匆匆往外去迎接！

  恭王爺突然回府，與他一同來的，還有當朝太子——龍長卿！

  龍長卿，雙十年紀，是當今皇帝的嫡長子，正宮皇后所出。傳聞中龍長卿俊朗非凡，才學出眾。

  太子殿下駕到，恭王府所有人都是要去拜見的。

  宋綾羅接到消息的時候，她正在苦惱著自己日後該作何打算？

  「太子殿下？不是都五六年沒得來了嗎？怎的忽然又來了？」宋綾羅想起小時候總是愛捉弄她的那個太子殿下，當真是避之不及。

  「小人不知！」

  「小姐，可要拾掇一番？」宋綾羅的隨身小丫鬟春紅低聲問到！

  宋綾羅苦笑著搖了搖頭，「無妨，不失禮就好。」

  一身素簡衣裳，一支原木素簪。春紅不由得嘆了口氣，她家這個小姐，什麼都好，就是這不好打扮的性子，還真不像個富家小姐。

  宋綾羅走到前廳的時候，所有人都到了。就是弟弟龍毅揚也都下了學回來了。

  「民女宋綾羅，拜見太子殿下！」宋綾羅行了個大禮，復又看見恭王，再次行禮。「姑父！」

  坐在上首的龍長卿早早的就注意到了宋綾羅，白衣緋衫，身姿裊娜。頭髮挽的奇特，不似一般女兒家攏起，她倒是垂了一處在臉頰。只是看著她那般梳的發，倒是顯得臉蛋小巧精緻，越發瑩白。

  見慣了錦衣華服，太子看她這副打扮，莫名覺得清爽宜人。

  「綾羅妹妹都長大了呢，快快請起！」太子已經過了變聲期，聽來倒是與小時候不一樣了。宋綾羅心下覺得好奇，忍不住抬頭看了看。卻是那一眼，被一直注視她的龍長卿抓住，臉上露出揶揄。

  宋綾羅羞紅了臉，連忙退到姑姑身邊。

  皇家的人都長得好看，這個幾乎是一個定律。那龍長卿眉目如畫，薄唇染血。只那一眼，似乎就能看穿人心。到底是上位者，宋綾羅的心，久久不能平復。

  「哈哈……」龍長卿笑出聲來，「想起來，綾羅妹妹還是像小時一般靦腆。倒是有趣……」眾人陪著笑，宋綾羅有些窘迫。

  心裡對龍長卿的埋怨在臉上藏不住。忍不住再次斜睨他，再次被龍長卿發現，給了她一個能奈我何的眼神？

  宋綾羅那模樣，分明就是對龍長卿的排斥。龍長卿習慣了眾人的恭維討好，對於這個打小就不喜歡討好他的綾羅妹妹，他可是記掛得緊呢。

  眾人的目光不再圍繞綾羅，恭王妃帶著龍毅揚和眾多僕人奴婢退出了院子，留著宋綾羅在一旁伺候，添茶倒水！

  龍長卿和恭王爺在商量著永南乾旱的問題，兩個人說得仔細，綾羅也聽得入了神。

  「聽父皇的意思，此次大旱是要派王叔前往。長卿的意思是，王叔可否帶著我？」

  「殿下，這可萬萬不可！」恭王連忙拒絕，「永南乾旱，餓殍遍野。殿下可知餓極了的人，那可是比野獸還兇猛！此行太過兇險……」

  「王叔，我到時候微服便是，權當是王叔的副手了！」龍長卿不死心！

  恭王卻是鐵了心，「皇上是絕對不會答應的！」一國儲君，乃國之根本。這種危險重重的事，是絕不能帶上他。

  「那王叔你當初十六歲就遠赴塞北作戰，不是比那災民更危險！」龍長卿一直以來都比較佩服他這個王叔，文韜武略，可以說是人中龍鳳。

  恭王爺哼了一聲，「殿下，當初我上有王兄，你的父皇為太子。下頭你的二叔又虎視眈眈，手握兵權，隨時威脅著你父皇的太子之位。我若是不出戰，為你父皇奪下兵權，如今怕早已經是另一番景象了！如今你為太子，你與我的情勢又怎可相提並論？」

  恭王爺說得對，當今聖上的皇位步步經營，來之不易。當初逼宮的景象，太子還是略微有些印象。自古儲君之位多得是人爭奪！如今的太子殿下情勢相比當年的聖上也好不到幾分！皇后娘娘自生了太子後，便再無所出。皇帝雖說每月初一十五照舊去皇后的宮裡，但只有太子清楚，二人都是分床而睡。

  帝後二人看似琴瑟和鳴，實則相看兩厭！

  相反的，其餘嬪妃共有皇子十二餘人，除去年齡較小的兩位皇子，其他人，對太子之位，可以說是虎視眈眈！

  「王叔多慮了，那些人我還未曾放在眼裡！」龍長卿通身的驕傲，這是他打小便被冊封為太子，與生俱來的。

  恭王爺並不鬆口，宋綾羅趁此間隙給二人添了茶。

  「太子殿下若真想體察民情，何不大張旗鼓下永南？」

  「大張旗鼓？」龍長卿倒是疑惑了，從來太子出行，都要嚴防死守。為得就是安全，可這大張旗鼓？

  宋綾羅看了眼姑父，太子作為一個繼承者，能夠收攏人心，這個時候正是一個最好的機會。但恭王爺從來不是迂腐之人，若不是當真兇險怕也不會一直拒絕。但是恭王爺拒絕的未免太過直接……

  「殿下為民請命，親自視察民情。想來是件好事，殿下不如直接報了陛下。」

  「若是報父皇有用，你當我還會來與皇叔商議？」龍長卿以為宋綾羅會出什麼好主意，沒曾想，竟是想幫著她姑父拒絕他的請求！

  宋綾羅微微咧嘴，笑了笑。

  「既然殿下尋陛下都不可能，那殿下又何苦來為難我姑父？」

  龍長卿微微眯起了眼睛，五年不見。宋綾羅出落的越發美麗，那張殷紅的嘴，倒也是越發的犀利。

  「綾羅已經及笄了吧？」

  對於太子殿下忽然的話題轉變，宋綾羅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回殿下，是的！」

  龍長卿忽的變了臉色，嘴角上翹！「好，很好！」

  宋綾羅並不知道太子殿下這個好是什麼意思，但是她腦海里的那個想法，忽然就有了實施的法子。太子殿下，未嘗不是極好的入手處。

  龍長卿走了，自然也沒有再過多的為難恭王。宋綾羅默默的收拾著碗碟，恭王這個時候不免開始細細的打量起這個外女。

  她五歲便來王府，一晃眼竟都十多年了。打小綾羅便於龍毅揚長在一起，恭王爺一直都是把她當得自己的孩子來看待。

  只是她今日幫自己解圍，那太子方才的神情，恭王爺想起太子府中，莫說侍妾婢女無數，就是側妃都封了兩位了。恭王一向愛重王妃，這麼多年，王妃操持家室。王妃的心意，他是明白的。

  綾羅與尋常女子不同，若是找一個自己奈何不了的人嫁了，怕是日後綾羅難免受苦。

  恭王爺被這事擾的有些煩心，但想起明日就要啟程前往永南賑災。只得把這事往後考慮，想著回京之後，再做打算。

  綾羅卻不一樣，太子的到來，讓她想到了其實她完全可以求助於太子。與其一直小心翼翼，作為一個女子，為自己日後嫁人做準備。倒不如女扮男裝，也像那些男子一樣，去考一考科舉！

  宋綾羅為自己這個大膽的想法，緊張得徹夜難眠。

  若是能求得太子相助，以謀自己日後的出路，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若是太子不答應……綾羅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總是會有法子的，天無絕人之路！

  下定了決心，綾羅一早就派了人去和姑姑支會。以出去遊玩的藉口，想著去做點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