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煙火

  自殿下定了婚約，她便有不理他，同他置氣的正當理由，於是每日不是這裡痛，就是那裡不舒服。

  總之就是不讓他碰。

  裴辭想對她生氣，可看著她白著臉躺在床上，心中的氣便無處可發。

  這太子近日是喜怒不定，總是能一眼找出大臣的錯處再言辭狠戾地評判一番，大臣們叫苦不迭，只覺得一日比一日難熬。

  這日太醫給秦嬈嬈把脈，太子在旁守著。

  「這都是在宮外尋來的玩意，你可喜歡？」

  

  「妾喜歡的。」

  她看著幾大箱子的玩意，懨懨地，有幾分敷衍。

  裴辭壓制住怒氣：「孤晚上再來看你。」

  夜幕時他竟帶她出宮，坐在皇家馬車上，竟感覺不到半分顛簸。

  他將她攬入懷中。

  「這是要去哪裡？」

  「你去了便知。」

  他領著她登上了城牆高樓，整個上京城映入眼帘，一盞盞燈掛著，晃著明黃色的光，像是火焰一般，有種天下盡收眼底的感覺。

  仰望天空，天空上到處是星星，仿佛墜落星河。

  不多時升起一束束煙火，然後「砰」的一聲倏然炸開，像是一朵朵最璀璨美麗的花瓣，美得仿佛夢境一般。

  她看著，眼眸閃著瑩瑩光亮。

  而他彎下腰，伸出兩手捂住她的耳朵，含笑看著她。

  她今日穿著淡粉色的裙子，外披白色紗衣，烏黑的青絲用髮帶束起，頭插樣式簡單的金釵，略施粉黛，眼眸像是含了春水，肌膚晶瑩如玉，美得不食人間煙火。

  她不曾見過這麼美好的煙火和星星，以往只在宮牆之內看那煙火升起，沒有此時看得這麼真切。

  「殿下，妾很喜歡。」

  這句話是真心的，拋開其他。

  那煙火散去，空中只殘存縷縷青煙，穿著護甲的護城軍過來傳報：「殿下，左家小姐求見。」

  裴辭目光似箭地看了他一眼，護城軍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只聽他淡聲道：「孤正好有要事，你先回宮吧。將奉儀送回宮。」

  說罷便很快轉身離去，秦嬈嬈站在城牆往下看。

  那左惜瑤身披淡藍色的薄煙紗，耳際戴著珍珠耳墜，眉眼綺麗，她儀態極好，靜靜地等待他。

  然後他走了下去，同她並肩而站。

  女子不知低語了什麼，他靜靜傾聽，那畫面，仿佛一副畫卷，十分和諧美好。

  「奉儀，我等護送你回宮。」護城軍道。

  「莫急，我再看看。」

  對著煙火她許了願，希望這左惜瑤接下來多纏著裴辭，讓她有機會出逃。

  「家母聽聞殿下來此處，便遣臣女過來陪同，有些唐突了，望殿下諒解。」

  左惜瑤低頭，略帶羞怯，裴辭不耐煩地打斷她。

  「丞相夫人怎麼不知婚前不宜見面？」

  「殿下莫要怪罪，其實是臣女想見殿下。」

  「行了，孤本有要事尋左丞相。」

  「臣女可否同行？」

  「孤騎馬，你坐你的馬車。」

  說罷翻身上馬，上馬之前看了一眼城牆上的人，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側顏。

  今日本想討好她，讓她心情好些，卻沒料到這左惜瑤又過來了，她必定又要醋好一段時日。

  左惜瑤也看到了城牆上的人，手指緊緊攥著，卻硬生生擠出笑，她上了馬車，殿下騎著馬卻早已不見蹤影。

  她將馬車內的茶具掀翻在地上，眼裡帶著恨意，這秦氏，待她入了東宮，必要好好收拾她。

  再說那城牆上。

  「我想去放花燈，遲些回宮吧。」

  她同那護城軍道，護城軍有些躊躇，只是她轉身便下了城樓，那人只好立刻跟上。

  不遠處聚集了許多人，女子們將花燈放入江河中，河水映著花燈，那光亮搖搖晃晃的，承載著人們的美好願望飄向遠處。

  有許多女子同夫君含情脈脈地共放一盞花燈的，也有一家子帶著孩童嘻嘻哈哈邊玩樂的，她有些融入不進去，站在原地。

  「這花燈送你。」

  卻見眼前一盞花燈，往上看花燈的主人竟是六皇子。

  「你怎麼也在此地？」

  「我出來夜遊一番，怎麼你如此孤零零的？皇兄呢？」

  他手指捻著摺扇，鳳眸微揚，衣領松松垮垮的，袖子寬大，翩翩少年郎，姿態風流不拘。

  「殿下有要務在身，我便自己出來看看，真是好巧啊。不打擾六殿下了，我想去放花燈，先走一步。」

  她便要繞過他，他摺扇一動，攔住她去路。

  「我怎麼聽聞我皇兄是去尋未來太子妃去了。」

  「既你已知道，何必再來問我。」

  「皇兄，怎能讓美人獨自放花燈，讓我同你作伴如何。」

  收起摺扇，他又將花燈遞來。

  她接過花燈，點點頭，同他相視一笑。

  她對哪裡都好奇，什麼都要看一看，他只安靜地侯在她身側。

  寫好願望後她將花燈緩緩放置，靜靜地看著它飄遠。

  「你許的願望同皇兄有關嗎？」

  她看著滿江的花燈，自己的那盞早已不知去向。

  她許的願望是順利出宮，可不能讓他發現，便點點頭。

  裴翊笑到：「你為何不許個同自己有關的願望？」

  「煙火看了，花燈也放了，我已十分滿足。」

  兩人又逛了許久，直到不得不回去，她同他行了禮，真誠地道：「好了，我要回宮了，謝謝你六殿下，自認識你以來，時常受你恩惠，若你是我兄長便好了，我們下次再會吧。」

  告別過後便起身從他身側而過，裴翊並未跟上去，他看著她，直到她身影隨著馬車一起消失在眼裡。

  秦嬈嬈坐上馬車回宮，那絕美的煙火仍然在她腦海中一束一束地炸開，若活得能如那煙火一般精彩，就好了。

  她拉開帘子，乾脆將頭抵在簾邊，欣賞著這繁華的盛世。

  「說不定，我也可以過這種尋常日子呢。」

  回了宮迎春便過來扶她，問道：「奉儀今日同太子去做了什麼？」

  「今夜我看了煙火，放了花燈。」

  「太子近來對奉儀真是上心呢，奴婢以為今夜都不回宮了。」

  「後來他同左惜瑤去了，花燈是同六皇子放的。」

  「太子不是專程帶奉儀出去玩的嗎，怎麼左小姐也去了，又為何遇到了六皇子？」

  「我該回答你哪個問題呢？」

  她笑了聲，迎春看她的神色，看起來不像是傷心。

  這才鬆了一口氣。

  她邊剝著葡萄，邊說道：「今日在宮中聽聞太子大婚後便到六皇子了，不知道六皇子會同哪家女子定下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