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桂花糕
2024-09-20 06:25:28
作者: 酒瓶子殿下
清淺將扇子交給程煜,閃身去了屏風後掩身。
很快,蕭恆進門,見到程煜搖著那支摺扇盤膝坐在暖席上飲茶,他也不客氣,盤膝坐在了程煜對面,抄起矮几上的茶壺也給自己倒了一碗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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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恆:「晉王與沉舟是什麼關係,為何你會為沉舟做報信之人?」
程煜:「你猜。」
蕭恆:「我不喜歡打啞謎。」
程煜:「再猜。」
蕭恆:「她在哪兒?」
程煜:「已經死了。」
蕭恆端茶碗的手一頓,旋即緩緩將茶送到唇邊,面色如常,抿了一口,這才又問道:「何時死的?怎麼死的?」
程煜拿起一塊點心咬了一口,一邊咀嚼一邊說道:「桂花栗子糕,嘗一嘗。」
蕭恆瞥了一眼程煜,放下茶碗,也拿起一塊,咬了一口,同樣悠閒的品嘗起來。
一塊點心吃完,程煜又給蕭恆的碗中添了些熱茶,這才道:「她死前最想吃的東西,你替她吃到了,她應該可以瞑目了。」
蕭恆沒說話,喝了一口熱茶,又拿起一塊栗子桂花糕吃了起來。
程煜輕笑一聲,打趣道:「你倒是不擔心我在裡面下毒。」
蕭恆,「我不怕死。」
程煜點點頭,「可是她怕死,可即便怕死,還是死了。你還不滿周歲時,她被發賣出宮,人牙子將她同其它女奴一起裝進木籠拉去賣,路上淋了大雨,染了風寒,沒人會給女奴買藥治病,於是就將她賤賣給了一個過路的商隊,商隊的男人們把她折磨得奄奄一息,然後就丟在了沙漠裡,後來被人撿到,還沒帶出沙漠就死了,屍體便被隨意丟在了一處亂墳崗。」
蕭恆不講話,慢慢咀嚼著點心,仿佛聽著與己無關的人和事,眼中的桀驁未退半分。
程煜瞧著蕭恆片刻,忽然好奇的問:「你不問問是哪一處亂墳崗嗎?」
蕭恆不屑冷笑,捻著點心,反問:「二十年了,問了又怎樣,不問又怎樣?她的身份和結局,只怕連個墳冢都不會有,你以為我還會去那個亂墳崗尋她的蹤跡?我沒那麼傻。」
程煜:「你可真是理智得可怕!」
蕭恆:「你也沒有我想的那麼蠢,你絕對不是這一兩日才知道此事的吧?」
程煜瞪圓了丹鳳眼,假裝無辜道,「我就是才知道的呀,然後就急急忙忙跑去擂台告知你真相了,三殿下可莫要冤枉了我這好心人。」
蕭恆被氣笑了,瞪著程煜虛偽做作的樣子,端起茶碗,「咕嚕」一口茶水下肚,這才錯開眼神,也沒因為心知肚明的事再與對方爭執下去。
見蕭恆如此,程煜忽然壞笑,故意道:「其實我方才是騙你的,她沒有曝屍亂葬崗,而是被人牙子販賣給了一個燕國人,那人得知她也是燕國人,便幫她治了病,帶著她隱姓埋名過了幾年夫唱婦隨的日子,後來你們西懷清繳燕國餘孽,他們在逃亡路上雙雙被射殺,死在了一起,屍體被就地掩埋了。」
蕭恆一邊咀嚼,一邊冷冷清清看著程煜講故事。
終於講完,程煜嬉皮笑臉地問:「三殿下,我方才講的兩種說法,你信哪一個?」
蕭恆搖頭,「一個都不信。」
程煜:「既然如此,我這般玩笑,你不生氣?」
蕭恆:「我只想知道她是死是活,既然已經死了,怎麼死的還重要嗎,死在了哪裡又能有多重要……「
說著,蕭恆拿起碟中最後一塊栗子桂花糕,說道:「你就是個騙子,我們西懷和從前的大燕,都沒有栗子桂花糕這種點心,這個點心即便在你們大魏,也只有皇族和高門權貴中才吃得到,以你說的她出宮後的兩種處境,她死前最想吃這個東西?呵!她從來未曾聽聞的一個點心,為何會想吃?」
被戳穿了,程煜不惱反笑,拍手贊道:「你也不是只有匹夫之勇的武夫,厲害啊。可你怎麼確定,她死了這件事,我沒有騙你?」
蕭恆:「因為兩種說法的結局,都是她死了。而且……我希望她死了,也想讓她死,所以都不重要,只要有個人跟我說她已經死了,這就夠了。」
蕭恆將最後一口點心扔進嘴裡,拍拍手,站起身,道:「走了,不過有句話要對你說,你這壞心眼兒的人,真挺欠揍的。」
「等一下!」
程煜一聲挽留,旋即斂了戲謔之色,抬頭瞧著轉回身看著他的蕭恆,嚴肅的問:「我問你一件事,黃沙谷一戰,你到底用了什麼法子殺死的申屠父子?」
聽聞提到自家父兄的事,屏風後的清淺心頭一緊,又向前湊了湊身子,支起耳朵聽得更加仔細。
蕭恆疑惑:「三年多了,你為何突然有此一問?」
程煜冷眸輕抬,對上蕭恆警惕的視線,問道:「可是用了什麼下三濫的手段?」
蕭恆明顯一驚,眼神飄忽了一下。
程煜微眯起眼睛,勾了勾唇角,心裡已經有的底。
見蕭恆不答,程煜將手中摺扇折起,拿出扇套套好,然後向蕭恆一遞,道:「聽聞她的畫像後來被西懷皇帝燒了,你告訴我,你們用了什麼下三濫的法子,這把扇子便送你。」
蕭恆盯著那把摺扇,喉結滾動,遲疑一瞬,便伸手接到手中,說道:
「那下三濫的法子,具體我也不知,是上將軍與人謀劃的,我只知道他們死後,屍體不能留,所以戰役結束後,上將軍特意調了一批鐵騎去毀屍滅跡。」
程煜:「他們是被毒死的?」
蕭恆:「我不知道。」
程煜:「西北軍中可有你們西懷的細作?」
蕭恆搖頭,「安插不進去,不過,你們大魏朝廷中有叛臣,申屠父子便是死在那人手上。」
程煜聞言,眉頭輕蹙一瞬,問道:「何人?」
蕭恆笑,「我不知道。」
程煜也笑,「你故意說我大魏朝中有叛臣,想要攪渾水,讓我們互相猜疑,朝堂動盪,對不對?」
蕭恆:「你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我之所以會告訴你,是因為你也告訴我一件我想知道的事,禮尚往來。而且,同為武將,他們暗害申屠父子的手段令我不恥。雖然是敵人,但申屠沛是我此生最敬重的對手,若非立場不同,我該與他是朋友的,所以我也想知道,那個害死他的叛臣是誰。」
程煜起身,站定到蕭恆眼前,盯著蕭恆的眼睛,確認對方方才所說是真是假。
片刻後程煜又問道:「西懷皇后也算間接害死了你的生母,你有沒有想過報仇?若是想,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蕭恆挑挑眉梢,「條件呢?讓我回西懷幫你們打聽出那個叛臣?」
程煜笑著點點頭。
蕭恆笑著搖搖頭,「晉王殿下,你才是攪渾水的高手,報仇?報什麼仇?我是西懷的皇子,你想利用我攪亂西懷皇室和朝廷,還是別做夢了。」
程煜嘿嘿笑,擺擺手道:「你這人反應太快了,沒意思,你走吧!」
蕭恆轉身要走,卻忽然耳尖一動,回頭瞪向屏風處,絕對沒有聽錯,屏風後方才有一聲呼吸十分明顯,難道是父皇派來監視自己的護衛官?
這該死的護衛官竟然潛進了晉王府!那方才自己所言之事,包括偷偷尋找生母消息,包括透露叛臣一事……
想到這裡,蕭恆頓時起了殺心,將扇子往腰帶後一別,飛身躍向屏風。
程煜一時沒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要去阻攔時,卻為時已晚,蕭恆已經揮臂掀翻屏風,探爪抓向藏身其後之人。
清淺也被突如其來的情況驚得倒退兩步,見蕭恆襲來,電光石火間,清淺飛起一腳踢向蕭恆襲來的手肘,蕭恆撤手出腳,可就在這一瞬,他發現對方不是西懷那邊的護衛官,而是一名女婢。
但這女婢出手剛猛凌厲,蕭恆萬沒想到突襲之下沒有將她拿下,竟還遭到了反攻。
正要惱火,蕭恆終於看清那女婢的臉,竟然是……
「申屠……」
那個「衡」字沒叫出來,蕭恆瞬間意識到什麼,連忙跳出圈外,詫異的盯著清淺。
和申屠衡一模一樣的五官,眉心處一點尚未痊癒的紅痕……
蕭恆忽然嘲諷一笑,道:「有意思了,外面擺著比武招親的擂台,申屠小姐卻在這裡與晉王暗通款曲,真是小瞧了申屠女,很會將男人們玩弄於鼓掌之中嘛!」
程煜冷喝:「蕭恆,不許你詆毀清淺!」
清淺沒有言語,只緊握雙拳瞪著蕭恆。
「清淺?晉王殿下叫的好寵溺啊。」
蕭恆呵呵笑,又道:「我沒想到,傳說中體弱多病的嬌小姐,竟是我蕭恆一招兩式也拿不下的。申屠小姐,你比我想像中的還要讓我吃驚,我忽然有點後悔輕易讓擂。你說,若是在和談條件中,我加上一條,讓你申屠清淺嫁給我做和親貴女,你們大魏的皇帝會不會答應?」
程煜正要再開口,清淺忽然一個眼神過去,示意他自己可以應付。
清淺上前一步,直視蕭恆的眼睛,語氣堅定的問:「蕭恆,我只問你一次,我父兄遭暗算而死,你確實不知內情嗎?」
四目相對,眼神較量,蕭恆卻眼神飄忽一瞬,將目光轉向別處。
清淺道:「你知道!」
蕭恆:「我不知道。我有一半大燕的血脈,平日便不受寵,被人當做外人來看。這等秘辛,父皇怎麼會告訴我?」
清淺咬牙,極力隱忍著動手殺人的衝動,道:「蕭恆,我求你,你告訴我,我父兄是如何死的,若是與你有關,看在你告知真相的情分上,日後我可以給你一條生路。「
蕭恆哈哈大笑,「怎麼,你還想將我圍死在晉王府中?小丫頭,你可知我若是死在此處,你的情郎會有多大麻煩嗎?總之一句話,關於你父兄的死,我什麼都不知道。」
好像想起來什麼似的,蕭恆忽然打了一個響指,「哦對了!倒也不能說完全不知。你兄長申屠沛是死在我的槍下的。我給了他一個身為武將該有的體面和結局,不用謝。」
說完,蕭恆轉身要走,程煜閃身擋住他的去路。
這時,一個府兵小跑進來,稟告道:「主子,西懷使臣來接蕭恆進宮,說是要與陛下商議何時開啟和談。」
聞言,程煜與蕭恆對峙片刻,撤開腳步,讓出了去路。
蕭恆哼笑一聲,扭頭看看咬牙切齒的清淺,打了一聲唿哨,「放心,你們二人的苟且,我沒興趣說出去髒自己的嘴。」
說完,蕭恆邁步離開。
離父兄死亡的真相只差蕭恆的幾句話而已,清淺卻不能在此傷了蕭恆,也不能對他嚴刑逼供,該死!
程煜快步過去抱住了清淺,將她的頭按在自己的懷中,安撫道:「你放心,我一定幫你查明真相,他蕭恆無論參與多少,單憑他承認殺死申屠沛一事,我也不會讓他活命。」
清淺依舊咬牙憤怒,卻有兩行眼淚無聲滑落,墜落在程煜的衣襟上。
清淺吸了吸鼻子,一把推開程煜,問到:「你如何殺他?使團之中無論是誰,只要死在大魏境內,就一定被認為是皇帝授意,兩國好不容易能放下兵戈,坐下來和談,我要為家仇毀了和談嗎?」
程煜抬手給清淺擦淚,柔聲道:「好了好了,知道你委屈,我可以讓蕭恆回到西懷後再死嘛,別哭了哦。」
清淺打開程煜的手,旋即抬手一扯程煜的衣襟,直接拿臉在程煜的衣襟上抹乾淨眼淚,問道:「你怎麼讓他回去再死?入了西懷再派人截殺?你瘋啦?」
程煜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又看看清淺,嘿嘿笑道:「咱們不是有南蒼先生麼,不用白不用。」
清淺瞪大了眼睛,「你要給蕭恆下毒?」
程煜搖頭,「不是要給他下毒,而是已經下了。」
清淺詫異的吞了吞口水,正要開口問,忽然明白過來什麼,轉頭看向矮几上空空的碟子。
清淺難以置信道:「你還真的在點心裡下毒了?」
程煜點點頭,「當然了,多好的機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