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恆求見

2024-09-20 06:25:25 作者: 酒瓶子殿下

  常安的話引起一陣噓聲,趙柔「騰」一下紅了臉,咬了咬下唇,什麼話都沒說,「噔噔噔」疾步跑下台階,鑽進了轎中。

  常安懵了,單膝跪在觀禮台上,不知所措。

  丫鬟千桃看自家小姐被這樣當眾求娶,又急又氣,跺著腳指責常安:

  "你這憨貨,怎麼能上戰場打勝仗的?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這樣當眾向我家小姐求娶,既不合禮法,也不講規矩,這分明就是在當眾羞辱我家小姐,真是蠢死了!」

  千桃斥責完,也快步離開。

  常安終於回了回神,懊惱至極,方才被小郡主那番慷慨陳詞刺激得熱血翻湧,一時熱血上頭便做出了衝動之事,確實不像話。

  

  常安懊惱,使勁拍拍自己的腦袋,此刻申屠衡也已回來,小跑過來將他從地上拉起,也嘆氣道:「常安哥,你到底在做什麼?王爺給你鋪路你不走,又貿貿然當眾向趙柔郡主求娶,平時覺得你挺機靈的,怎麼婚事之上如此糊塗?」

  常安紅著臉,擺手道:「你就別說了,我已經無地自容了。」

  見他這副樣子,申屠衡嘿嘿皮笑,「常安哥,你到底喜不喜歡人家小郡主?」

  常安點點頭,「如此率真的女子,又是郡主,只有被馬踢了腦袋才會不喜歡吧。」

  聞言,申屠衡哈哈大笑,旋即拍拍常安的肩膀,在他耳邊小聲道:「走,回府去,要快些找媒人提親,還要準備聘禮。」

  常安一愣:「什麼意思?」

  申屠衡:「什麼什麼意思,你腦子真的壞掉了嗎?人家小丫鬟都已經給你指了明路,你還沒懂?」

  常安搖搖頭。

  申屠衡嘆氣,這才小聲道:「方才王爺同我講,明日他會下帖邀你到雙親王府去,王爺王妃這一關,你算是過了,王爺答應會親自修書給南寧王,講明這樁婚事的來龍去脈,不過南寧王會不會答應,還是要看你有沒有這個福氣了。」

  這時司儀小跑上了觀禮台,來到申屠衡跟前施禮道:「將軍,方才一場是晉王殿下勝,原本晉王該連戰五場才可歇擂,可是才一場便重傷下了台,現在擂台之上空著,後面的打擂者也不知該上還是不該上,又該怎麼算,還得請您這個主家拿個主意。」

  申屠衡想了想,道:「蕭恆一人連贏二十八場,對咱們大魏極盡羞辱,讓咱們丟盡了顏面,是晉王憑一己之力滅了蕭恆的氣焰,是首功一件,也是因此受了內傷,所以同監擂官和各位商議一下,本將軍的意思是,算晉王連勝二十九場,前十之中當給他留下一位。若是大家不認可,那就叫那人先去找蕭恆打一架,打贏了,我自會請晉王再登擂台與之較量。」

  這話明顯就是在偏袒程煜,不過程煜能將霸擂的蕭恆逼下台去,確實解了燃眉之急,保全了大魏的顏面,讓在場的大魏子民都順過一口氣來。更是給程氏皇族挽回一些臉面,不然齊王與蘇雲汐鬧的醜事足夠叫人詬病皇室禮教。

  擂台這邊重新開擂不提,程煜剛回到鶴鳴齋,便見清淺正坐在他的書案前盯著程煥寫字。

  今日清淺一身桃粉衣裙,像個女婢的打扮,看起來是假做女婢溜來晉王府的。

  瞧她歪著頭,認真盯著程煥落筆的樣子,還真有些賢妻良母的味道。

  說來也是怪了,程煥平日讀書寫字時,屁股上就像長了釘子,根本沒個穩當勁兒。尤其寫字,字沒寫幾個,不是打翻硯台,就是弄折筆桿,氣人得很。

  今日程煥卻是腰板挺直,端端正正、安安靜靜、不吵不鬧。

  可真是一物降一物,這小子竟然學規矩了。

  程煜邁步進門,笑著問道:「淺淺,你何時來的。」

  清淺抬眸瞧了程煜一眼,也沒起身行禮,只回道:「你剛離府我便到了,聽聞你去了擂台,還贏了蕭恆,晉王殿下真是威武。」

  程煥要放下筆起身給程煜見禮,卻被清淺按回椅子上,道:「你坐下,先把這一頁寫完,只差幾個字了,做事要專注,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莫要輕易分神。」

  程煥怯怯抬眸瞧了程煜一眼,見皇兄點頭示意,程煥這才沒有起身,又開始認真寫字。

  程煜走過去看了看,忽然咋舌,「淺淺,煥兒才五歲就抄寫兵書,是不是早了點?」

  清淺忽然蹙眉瞪向程煜,示意他安靜,程煜一捂嘴,鳥悄兒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不再出聲兒。

  不一會兒,程煥擱筆,吹了吹剛才自己抄寫的字,然後兩手捻起來舉到清淺眼前,乖巧道:「我寫好啦,淺淺姐姐看煥兒抄的好不好?」

  淺淺姐姐?

  程煜聽了一皺眉,這稱呼聽起來茶味兒十足的。

  不過程煜沒吱聲,繼續一旁瞧著。

  清淺接過,看完以後笑著稱讚:「寫的真不錯,字體規整,也沒有洇墨,也沒有錯字,小殿下真棒!可沒有幾個五歲的小孩子能寫得這般好,若是每日寫上幾張,恐怕日後要成書法大家呢!」

  程煜聽得起雞皮疙瘩,程煥那兩筆狗爬一樣的字,竟然讓清淺夸出了花,於是好奇,起身過去,「讓本王也品鑑品鑑」,說著便抄在手裡看了看。

  怎麼說呢,規整是真的,但也就是個紙面整潔,沒有如往日那樣弄得到處沾墨,可也僅限如此,字本身依舊狗爬,只是爬得稍微橫平豎直了些。

  程煜冷哼道:「這破字若是也能成為書法大家,那街上的狗都能擺攤賣字了。」

  程煥聞言,原本的笑臉慢慢變成哭臉,委屈巴巴的扯扯清淺衣袖,帶著哭腔道:

  「淺淺姐姐,皇兄又說我不好。我方才給姐姐背的《論語》,姐姐誇我背的好,皇兄卻還罵我不用功;我寫的字,姐姐誇我寫的好,皇兄卻說像狗爬,淺淺姐姐,皇兄他總是欺負煥兒,煥兒好可憐。」

  眼見著程煥眼淚就流了下來,清淺連忙將程煥抱緊懷裡哄,然後搶過程煜手裡的字,冷聲道:

  「有你這樣做兄長的嗎,小孩子是要多鼓勵的,小殿下才五歲,你要他寫出什麼文采斐然的佳作嘛?不會哄,就不要給逗哭!」

  程煜看著程煥一邊哭一邊摟著清淺的脖子,莫名的醋意就翻滾起來。

  他伸手提著程煥的腰帶,就把人從清淺的懷裡拎出來,冷聲道:「安姑姑,把秦王帶去偏院。」

  程煥還在「姐姐」「姐姐」的叫著,伸手去夠清淺,程煜一打他的手,冷聲道:「你再裝樣子挑撥我和你皇嫂的關係,信不信我把你屁股打開花?」

  清淺正要伸手救下程煥,可沒想到此言一出,程煥哭聲戛然而止,也不鬧騰了。

  程煜這才將他放下,程煥在地上站定,抹了抹臉上的眼淚,不滿的撅著嘴,然後一跺腳,學著程煜的樣子冷哼道:「皇兄你也就敢欺負我!」

  程煜氣得一抬手,程煥嚇得一激靈,轉身噠噠噠跑到門邊,拉住安姑姑的手,回身衝程煜吐舌做個鬼臉,拉著安姑姑就跑了。

  「得空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程煜說完,回頭去看清淺,卻見清淺一臉鄙夷的瞪著自己。

  程煜:「你如此眼神是何用意?」

  清淺冷哼:「真不愧是你一手帶大的胞弟,竟然也是個兩面三刀的。」

  程煜:「你這樣說就冤枉我了,我很傷心的,哎呀!心好痛,要痛倒了,快扶我一下。」

  程煜一手捂著心口,一手便伸向清淺,見清淺沒搭理自己,便學著程煥的樣子,一臉委屈的往清淺跟前湊。

  清淺一腳蹬在程煜的屁股上,把他踹遠了幾步,然後問道:「你到底用了什麼辦法讓蕭恆認輸的?」

  程煜揉著被踹的地方,苦著個臉道:「你就不能對我客氣些?」

  清淺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然後假笑著行個萬福禮,柔聲道:「還請晉王殿下不吝賜教。」

  程煜嘿嘿一笑,喚道:「六爻,扇子撿回來了嗎?」

  趙六爻連忙進門,將程煜掉在擂台上的摺扇雙手呈上。

  程煜拿起摺扇,丟給清淺,清淺看了看,又打開,翻來調去的仔細看了幾遍,很普通的扇子,一面灑金題字,另一面美人圖,扇骨也沒有暗藏機關。

  清淺:「什麼呀,這扇子有什麼機關嗎?」

  程煜把扇子拿回手裡,展開美人圖那面給清淺看,說道:「看到這個美人圖沒,這是蕭恒生母的畫像。」

  清淺一驚,「蕭恒生母不是西懷皇帝的宮妃嗎?」

  程煜搖頭,「世人只知道,西懷皇帝的幾個子女當中,除了三皇子蕭恆,另外幾個皇子公主都是西懷皇后所出,也因此,蕭恆在兄弟姐妹中便顯得身份低微了些,所以他只能靠軍功在西懷朝廷上立足。眾人所知的那位宮妃,不過是蕭恆的養母,他生母的身份更加卑賤,是個女奴。「

  清淺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

  見狀,程煜繼續道:「是一個被販賣到西懷的燕國女子,據說那女子體香貌美,西懷皇帝對她甚是寵幸,不久後,那女子誕下一子,卻遭到西懷皇后的嫉妒,耍了些手段,將她又以女奴的身份發賣了出去,從那以後便不知去向。蕭恆便被交給了那位宮妃撫養成人。」

  清淺又仔細看了看那摺扇上的美人,青衣羅裳,手執團扇,眼睛望著頭頂的蝴蝶,似是要撲蝴蝶的樣子。

  看起來也是個俏麗佳人,只可惜紅顏薄命。

  程煜繼續道:「蕭恆得知自己的身世後,便一心想找到生母,可惜時光荏苒,物是人非,關於他的生母,宮中只留下一副美人圖,還是在那女奴最得盛寵之時,皇帝叫畫師所畫。蕭恆曾帶著那副畫到沉舟在西懷的一處暗樁買消息,摺扇上這美人圖,便是當時照著他帶去的那副畫臨摹的。」

  清淺忽然想到什麼,問:「可這畫如何到的你手上?」

  程煜得意挑眉,「有錢能使鬼推磨咯!」

  清淺:「所以在擂台之上,蕭恆是看到這畫上的美人圖才認輸的。」

  程煜點頭,「沒錯,當年沉舟之人與他約定以此圖為約,執此圖者便是沉舟派去告知他母親去向之人,所以今日我只是在擂台上將扇子翻了一面,叫他瞧見這副美人圖,他便認輸咯。」

  清淺:「可他若未停手呢?你就死台上了。」

  程煜:「你心疼我?」

  清淺:「在說正事,你正經些!」

  程煜:「說正經的,我死了,他便無從得知生母的去向。」

  說著,程煜笑了笑,向清淺跟前湊了湊,又道:「他又不是真心想娶你,不過是上台搗亂,給大魏一點厲害瞧瞧,而且之前你讓他當眾下不來台,他便來攪和你的比武招親而已。」

  清淺伸手將程煜推遠一點,問:「那蕭恆的生母是何去向?」

  程煜:「死了。」

  清淺:「死了!?」

  程煜:「誕下蕭恆後,那女奴便一直病弱,後來被發賣出宮,又幾次被轉手販賣,也無人為她治病,身體每況愈下,最後病死在了囚籠中,同所有死掉的奴隸一樣,屍體被隨便丟到亂墳崗,曝屍荒野。「

  清淺唏噓,又看看摺扇上執扇撲蝶的美人,不禁有些神傷。

  清淺問:「那如何這麼巧,蕭恆霸擂,你便得了這扇子,得知他生母的消息,巧得像早有預謀。」

  程煜嘿嘿笑,「就是早有預謀,這消息我兩年前便知道了,只不過一直壓到了今日。」

  清淺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望著程煜,忽然蹦出三個字:「不是人。」

  程煜無奈,「難道要我無緣無故跑去西懷告訴蕭恆此事嗎?再說,蕭恆唯一的軟肋便是他的生母,若是早斷了他的念想,他此刻便成了沒有任何牽絆的野狼。心底唯一的柔軟若是也被拔除,那他的心就徹底變成了石頭。所以,只要他不知道真相,只要我手中還捏著這個消息,一旦有事,我便可以藉此牽制住他,甚至威脅他。就像今日,我讓他輸給我,他便會輸給我。」

  清淺已經聽蒙了,緩了片刻,向著程煜抱拳道:「晉王殿下,治人之智,你果然卑鄙!小女甘拜下風。」

  程煜:「你若是要誇我,就好好夸,別夾槍帶棒的。」

  正在此時,趙六爻在門口稟報:「主子,蕭恆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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