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淺程煜對酒談心
2024-09-20 06:22:43
作者: 酒瓶子殿下
馬車搖搖晃晃,程煜在車內煩躁不安,覺得憋悶,便掀起窗簾透氣,可依舊全身都是汗水,最後甚至開始反胃,在車上乾嘔了幾聲。
車夫警覺,連忙問:「主子,您怎麼了?」
「停車!車中太憋悶,本王要下去走走。」
馬車勒停,程煜下車,在路邊的一棵樹下嘔了一會兒,卻只吐了幾口涎水,緩了緩,心中鬱結並未有舒緩,胃口又開始絞痛。
見程煜捂著胃口蹙眉,車夫連忙道:
「主子,您怎麼了?是不是餓了?前面有個麵攤兒,要不,您先屈尊吃幾口面墊墊,咱們回府還要一會兒呢。」
程煜順著車夫的手指方向看去,十幾步開外確實有一個小麵攤兒,兩副爐灶,兩張方桌而已,實在簡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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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再四下看看,周圍似乎也沒有什麼飯莊酒肆。
「好吧!」
程煜這一應聲,車夫連忙跑過去,將一桌正在吃飯的客人驅離,又對賣面的那對老夫妻說了什麼,塞了一塊銀子給他們,重新擦過桌椅,這才將程煜請了過去。
程煜剛剛坐穩,一碗熱氣騰騰的雞絲麵便放到他眼前。
程煜一愣,抬頭看看給他端面的老伯,正想說自己還沒點菜,那老伯便先戰戰兢兢開口道:「這位貴人,我們家攤子小,其他食材都賣完了,眼下最好的就只有雞絲麵了,您別嫌棄,若是覺得不好吃,我們退錢。」
說著,那老伯將車夫給他的銀子規規矩矩放在了桌上。
看得出對方的膽戰心驚,想必是沒有這樣衣著華麗的人來過這種攤子吃麵,他們生怕一個不小心,得罪了有權有勢的人,當場砸了他們的攤子。
程煜勉強笑了笑,「銀子您收了吧,雞絲麵……剛好我喜歡吃。」
聞言,那老伯拍了拍心口,好像終於放了心,不過還是沒有拿回銀子,轉身又回去燒水。
程煜看看桌角的碎銀,想了想,道:「老伯,有酒嗎?」
「有!不過只有高粱酒,勁兒有點大,貴人可喝得?」
程煜點點頭,指了指那塊碎銀,「照這塊銀子給我拿幾壇。」
「那您可要喝醉咯!」
老夫妻搬了將近十壇酒過來,桌上桌下擺滿了,這才安安心心的從程煜手裡又接過那塊碎銀。
程煜先吃了幾口面,老實說,味道比起平日用的膳食差遠了,但是因為餓了太久,反而覺得味道不錯,湯湯水水熱乎乎的進到肚子裡,胃口不疼了,整個人也跟著放鬆下來。
一碗麵下肚,程煜沒吃飽,又要了一碗。
終於吃飽,渾身的血液也通暢了,程煜開了一壇酒,一邊喝一邊思考起該怎麼處置蘇雲汐。
這個親事,一定不能成,即使那是母后生前極力撮合的,如今也不得不想法子悔婚。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無論如何,他與蘇雲汐的瓜葛都只能到此為止。
日後又該如何向申屠姐弟解釋今晚爽約之事呢?總不能把自己被戴綠帽子的事和盤托出吧?
好丟人!
可若是編造其他理由,能編什麼?他們能信嗎?若是編造的謊言日後被戳穿了,申屠姐弟是不是又會說自己是不可信的小人?
酒一碗一碗的下肚,思慮越來越多,不知不覺間,一罈子酒見底,程煜沒察覺自己的臉已經紅撲撲的,眼神也逐漸呆滯。
他伸手又去開第二壇酒。
可是第二壇酒的酒封真難開!
費了好大勁,終於打開,但是酒倒進碗裡時,手卻是晃的,灑出去不少。
程煜沒在意,端著酒碗繼續喝,就這樣一碗又一碗,一壇又一壇,等他搖搖晃晃去摸第四壇酒的時候,一隻手突然按住壇口。
程煜順著那隻手向上看去,卻看到一身紅衣烈火,一雙俏目如刀。
頓了頓,程煜才反應過來,驚呼:「申屠衡?」
旋即驚訝起身,可身子不穩,腳下踉蹌,踢翻了一壇酒,正要栽倒,一隻手拎住他的衣領,將他又按回了長條凳上。
勉強坐穩,程煜雙手抓著桌邊,讓桌子和眼前的人別晃來晃去,然後眯著醉意朦朧的雙眼,又仔仔細細打量拎著自己衣襟的人,忽然嘿嘿傻笑。
「紅衣?我記得,你跟我約定過,你不是申屠衡,你是申屠小姐對不對?」
清淺冷哼一聲,「殿下真是好雅興!那邊放了我的鴿子,自己卻躲在這裡吃香喝辣,你這人還真是欠揍?」
程煜搖搖頭,「申屠,你能不能別晃了,我暈……」
看著他這副醉醺醺的樣子,清淺一肚子怒火發泄不出,氣得抬腿邁過長條凳,也坐到了桌旁,揚手喊道:「來碗面!」
老伯小心翼翼道:「小公子,只有素麵了……」
清淺:「那就要素麵!快一點兒,我餓了。」
說完,清淺扒拉開程煜又去摸酒罈的手,搶先一步抄起酒罈,單臂拎起,昂頭噸噸噸猛灌了幾口。
終於解了口渴,清淺這才咂巴咂巴嘴,「老伯,你家的這酒夠烈啊!」
老伯端著面過來,賠笑道:「是啊,高粱酒,小公子慢些喝,可別喝醉了。」
清淺笑笑,將酒罈往手邊一放,正要吃麵,便見程煜趴在桌子上,直直伸著兩隻胳膊,兩隻手一張一合,在努力夠桌子另一端的酒罈,卻只有指尖能碰到一點點。
這人是真醉了,還是在跟自己裝蒜?
清淺抬手扒拉程煜的腦袋。
「為何不去南院?大掌柜說你路上一定是遇到了事,難道在這裡喝酒就是很重要的事情?」
程煜煩躁的揮開清淺的手,「你煩不煩?」
「我煩?若不是大掌柜親自登門相邀,言辭懇切,我會再理你?!本以為你會有一番狡辯,能拿出一點真誠,結果卻是面都不露,若不是我無意撞見你的暗衛,尾隨至此,還真看不到你這副蠢樣子!」
清淺越說越火,開始口無遮攔。
程煜卻終於放過酒罈,兩臂一環,枕著腦袋趴在桌子上喃喃,「我是夠蠢的……」
沒料到程煜會這麼說,清淺微怔一下,這才發覺自己方才的失言,斂了斂火氣,緩和口吻道:「你到底為何約了我們,又故意不到?」
程煜撅起嘴,委屈巴巴道:「蘇雲汐給我戴了綠帽子。」
一口面差點把清淺噎到,她扭頭到一邊吭吭咳了幾聲,詫異問:「你被綠了?」
這一聲,連麵攤兒的老夫妻都探頭看向這邊。
程煜將臉往臂彎里一埋,「你還能再大聲點兒嗎?」
清淺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壓低聲音問:「所以你是去捉姦了?」
程煜悶聲,「嗯。」
清淺:「你把姦夫殺了?」
程煜搖頭,「沒。」
清淺點點頭,感慨道:「也是,畢竟你喜歡男人,蘇小姐另謀新歡也在情理之中,誰家好好的姑娘願意守活寡。」
程煜從臂彎里露出眼睛,眯著眼睛瞪清淺,不滿道:「申屠,你那麼討厭我嗎?被綠的是我,你還向著那對姦夫淫婦說話。」
清淺把面吃淨,將碗筷一推,「就事論事,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胡說!蒼蠅什麼都叮!」
程煜說著,坐直了身子,卻忘了此時坐的是板凳,不是椅子,身子向後靠去。
清淺見狀,連忙伸手又攫住程煜的衣襟,往回一拉,這才沒讓程煜從凳子上後翻過去。
程煜也嚇了一激靈,本能的拽住清淺的胳膊。
重新坐穩以後,程煜心有餘悸地回頭看看地上,方才被他不小心踢碎的酒罈,好幾塊碎茬尖兒朝上躺在地上,方才若是後腦勺砸上去……
程煜嚇得又一哆嗦,酒也醒了一半,一屁股挪到了清淺身邊,跟她坐到了同一條長凳上。
「你得保護我,我剛才差點就死了。」
程煜拽著清淺的胳膊說完,重重打了個酒嗝兒,發覺自己的失儀,有些不好意思,又想挪回自己的板凳上,可剛站起,又被清淺一把按下。
「殿下,你這個人好奇怪啊!我真的從來沒見過你這麼奇怪的人!又想算計人,又笨,不信我,還想讓我保護你,拿我當敵人,卻又跟我說你被綠了……」
清淺擰眉,滿臉的疑惑,拍拍程煜的肩頭,十分不解地問:「你能不能痛快點兒,要戰還是要和?或者井水不犯河水?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程煜雖然清醒了一些,可醉意尚在,臉上紅撲撲的聽著清淺的問話,樣子十分乖巧。
待清淺說完,程煜扭頭看著清淺的眼睛,聲音微啞道:「我從沒拿你當敵人,我就是自小養成的習慣,很難一下子就相信一個陌生人,我需要試探、判斷。」
清淺冷笑,「哦?那你判斷出什麼了?」
程煜扁扁嘴,「你能把手從我後脖頸那裡拿開嗎,我怕一句話沒說對,你會擰斷我的脖子。」
清淺微笑著搖搖頭。
程煜兩手一揣,乖順道:「若我不是皇子,大概我早就與你結義成兄弟了,我喜歡你武藝高強,欽佩你行俠仗義,羨慕你恣意灑脫。可我生來就是要謀局治人的,我們不是一路人,但都攪在了朝局中,那日你說也曾以我為友,我又開心又難過,我從來沒有朋友,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又被我親手推開了,唉……」
程煜伸手倒了一碗酒,喝了一口,繼續道:「大概你還不知,入晉王府的那些刺客是齊王的人,他們每一具屍體懷中都有齊王府的腰牌,我卻不能向父皇告狀,因為齊王這次做的也很聰明,他拿準了父皇的脾氣,這麼明顯的破綻,父皇一定認為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齊王。」
程煜將一口酒喝乾,長出一口氣,嘆道:「像我這樣,自小便要對兄弟親人設防,稍有差池,性命不保。申屠衡,不對!申屠清淺,你能懂嗎?你弟弟給你一塊糕點,你第一反應是裡面有沒有毒,這種事你能理解嗎?」
清淺沒有答話,拎著酒罈昂頭灌酒。心中卻是有些同情身邊這個人,若是申屠衡給她一塊糕點,她一定毫不猶豫的吃下去,若是好吃,還會伸手再要第二塊。
程煜看著她,苦笑一聲,也學著清淺的樣子,將酒罈拎起,噸噸噸灌了一通,果然這樣喝酒真是痛快。
「我啊,小時候曾養在皇爺爺皇祖母膝下幾年,又因為母后是趙氏女,可謂極盡榮寵,天下沒有比我更被嬌慣的人。拳頭大的夜明珠,被我砸爛,半夜灑在草叢裡假做螢火蟲,玉器貢瓷更是被我隨手摔著玩,就因為我覺得碎玉的脆響好聽……可是一切都有代價!我再胡鬧,也不敢吃一口兄弟遞過來的糕點,也不敢喝一口母后以外的人遞過來的茶水……「
程煜說著紅了眼眶,又灌了幾口酒。
清淺卻笑著搖頭,「你這話太矯情了,你可知天下多少人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你自出生便是這種奢靡的日子,還在這裡怨天尤人個什麼勁兒?真是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