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
2024-09-20 06:19:28
作者: 酒瓶子殿下
清淺兩手一撈,將裙擺提起,咬牙切齒的沖向申屠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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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清淺氣鼓鼓的樣子,申屠衡甚是滿意,昨天姐姐踢了自己一腳,今天氣她一頓,扯平了。不過他可沒打算再挨一頓揍,所以沒有站在原地挨打,而是像兔子一樣躥出了門。
常管家正抱著兩個酒罈要進門,見申屠衡突然躥出來,連忙閃身躲開,這才保住了懷裡的兩壺好酒,緊跟著清淺也一陣風似的刮過,常管家護住酒罈,看著一路追跑打鬧的姐弟,與他們幼時追跑打鬧的場景完美重合。
常管家搌了搌眼角的淚光,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隨即喊了一聲:「小姐,少爺,一會兒就開席啦,別跑遠了!」
「知道啦!」申屠衡遠遠應了一聲。
常管家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小聲嘀咕道:「若是老爺和世子都在就好了。」
「常叔,抱著酒罈站在門口做甚,快拿進來。」
聽到沈圓慧的聲音,常管家連忙收了神,有些歉意道:「少夫人,老奴又說胡話惹您傷心了。」
沈圓慧沒有苛責,只是笑笑,「您說的這是哪裡話,我知道您的意思,其實,我也時常這樣想,只是在母親面前萬萬不要提這樣的話,喪夫喪子,母親才是最痛的那個人。」
「少夫人叮囑得是,老奴記下了。」
忽然一個小廝疾步走進院子,站在廊下遠遠向沈圓慧垂首施了一禮,常管家見狀走了過去,問道:「有事嗎?」
「常管家,門房那邊稟報,說剛剛高貴妃派來一個小太監留了一句話,讓務必轉達給夫人和少爺。」
「什麼話?」
「只有三個字,中秋宴。」
「中秋宴?」常管家不解其意,回頭看了一眼沈圓慧,扭回頭來追問,「只有『中秋宴』,沒別的了?」
「沒了。」
「傳信兒的人呢?還在門口嗎?」
「人已經走了,那位小公公說將這話傳達到夫人和少爺耳中便可,見他著急要走,門房給他塞了五兩銀子,便沒有強留。」
「知道了,你去忙吧!」
打發走小廝,常管家抱著酒罈子走了回來,將方才小廝的話轉述一遍,最後疑惑道:「少夫人,您猜得透這『中秋宴』有何深意?」
沈圓慧思忖片刻,「難道和賜婚有關?」
常管家恍然大悟,「對呀!之前高貴妃傳來懿旨讓咱們府上有個準備,現在又傳來口信兒,說不定皇帝是打算在中秋宮宴上為小姐賜婚。」
「你們站在這裡聊什麼,怎麼不進去?」申屠夫人含笑的聲音從遊廊盡頭傳了過來。
沈圓慧連忙過去施禮,有些憂心道:「回母親話,高貴妃剛剛派人來傳口信,只有三個字『中秋宴』,難道皇帝要在中秋的宮宴上為清淺賜婚?」
申屠夫人輕蹙眉頭,可未等說話,便聽遠處傳來申屠衡的叫聲:「賜!賜!快點讓她嫁人,找個婆婆好好管管她!」
眾人尋聲看去,只見申屠衡攔腰趴在牆頭上,上身在內,下身在外,清淺站在牆頭,一腳踩在申屠衡的腰上,一隻手還在擰他的耳朵。
「哎呀!疼疼疼!母親救命!申屠清淺!你是個女子,穿著裙子爬牆頭成何體統,我們侯府的臉都被你丟盡了,你快下去!」
「申屠淳義!你堂堂侯府嫡子,未來的侯爺,被我一個穿裙子的柔弱女子攆上牆頭,你不給侯府丟臉嗎?」
「你胡說!你哪兒柔弱啦?誰家柔弱女子能一個跟頭翻上牆……」
看到這副場景,站在院中的三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頓時三頭黑線。
還是沈圓慧連忙走過去勸說:「淺淺,你快下來,哪有大家閨秀爬牆打架的,這才剛剛回府,你們兩個就不能裝裝樣子和睦幾天嗎?乖淺淺!聽嫂嫂話,先下來。」
常管家也放下酒罈跑到牆根下,勸說道:「少爺,你打不過小姐就少說兩句吧!別總是嘴給身子惹禍……」
申屠夫人卻只是遠遠看著這副熟悉的場景,並未打算管教這對不省心的兒女,說起來他們也不過十四五歲的孩子,這侯府的深宅大院陰鬱冷清了太久,已經三年沒有這般熱鬧過了,就讓他們鬧一鬧吧!
「走吧,我們先入席。」申屠夫人準備進膳廳,可剛到門口又停住了腳步,吩咐身後的婆子:「從我的私庫中取些金錠換成碎銀,再取一匹紅布出來,給府上每個人送個喜包,都是給侯府出力的人,別小氣了,吾兒今日平安歸家,讓大家都跟著高興高興。」
「是,夫人,謝夫人賞!」
「嗯,一定要用紅布包,還有,常來給府上送米麵油糧的那些人也一併賞了,都沾沾喜氣。」
「是,夫人真是出手闊綽,奴家會與常管家一起辦妥此事,夫人放心便是。」
……
侯府家宴,一張圓桌,一家團圓,其樂融融,席間,清淺將三年來的軍中生活挑挑揀揀講了一番,一家人不免唏噓感嘆,又東聊西扯了一些家中瑣事,最後全家又商議起應對賜婚的事。
不知不覺已進深夜,申屠夫人多飲了幾壇酒,醉倒在了席面上,沈圓慧起身離席,送母親回院子去休息。
清淺坐到了申屠衡身邊,伸手拍了拍弟弟紅撲撲的臉問:「衡兒,你醉了嗎?」
申屠衡甩開那隻手,一邊夾菜一邊說:「去去去,我沒醉!」
「沒醉就好。」
說著,清淺向一旁侍立的常管家道:「常叔,你去外面看看有沒有別人。」
明白小姐要說私話,常管家連忙到門口將下人們都打發了,又繞著屋子前後看了一圈,這才回來回話:「小姐,都打發了。」
「常叔您也入席吧,有件事我想跟你們商量。」
「是。」常叔關好膳廳的門,便入席坐在了末位上。
申屠衡疑惑的看向清淺,「姐,你要說什麼?連母親和大嫂也不能聽嗎?」
清淺:「不是不能聽,是眼下不敢讓她們知道,這件事還未確定,目前只是捕風捉影而已,我怕早早讓她們知曉,也只是徒增煩憂,所以我想等這件事查實了,再與母親她們稟明。」
「到底什麼事?」
「是關於父親和大哥的死亡真相。」
提到父兄,申屠衡一愣,與常管家對視一眼,連忙放下筷子,不解地問:「你什麼意思?父親和大哥戰死西北,與兩萬精兵一起被西懷鐵騎馬踏成泥,屍骨無存,這是人盡皆知的事,還有什麼真相?」
「目前不知,只是在我歸京途中,偶遇一群逃難的災民,我下令舍了一些米糧救濟他們,可災民中有一個叫姜六的人,他聽說我姓申屠,冒死闖營也要求見我,恰巧常安巡營撞見此事,他才沒有被亂箭射死,常安將他帶到我營帳中,他親口對我說,他見過父親的屍身。」
「什麼?父親尚有屍身在?」申屠衡驚得站起身來,許是酒喝得有些多,身體晃了幾晃,常管家連忙起身過來攙扶勸說:「少爺冷靜些,先坐下聽小姐把話講完。」
常管家扶著申屠衡重新落座,問道:「小姐,您繼續講,到底怎麼回事?」
清淺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姜六也是西北人,祖上都是看管義莊的,他說他們村裡的人經常結伴到打過仗的地方去拾荒,撿些鐵器和馬肉,他們一家人也會幫忙掩埋屍體。當年父兄戰死的黃沙谷離他家的義莊不過二十里,他們一家也去拾荒,偶然發現屍堆中有父親,他的祖父便偷偷將父親的屍體背回了義莊,原本他們第二日還想再去黃沙谷看看,結果卻看見西懷鐵騎馬踏橫屍的場景,村民們嚇得躲了起來,眼睜睜看著黃沙谷變成了屍泥谷。」
申屠衡情緒十分激動,有些語無倫次:「父親的屍身在義莊?等一下!不對,姜氏一家如何認得父親?」
「當然認得!」常管家插話,卻已淚眼汪汪,「西北軍民,無一不識申屠陽!小姐說的看管義莊的姜姓人家我知道,從軍時我曾去過那個村子採辦糧草,那一家人都是老實本分的,可信。」
清淺點點頭:「事關重大,那人的身份我已派人查實,沒有任何問題。」
「那父親……」
「父親的屍體確實已經不在了,姜六說,他的祖父和幾位叔伯給父親入殮前簡單的驗過屍,雖然身上有多處外傷,但父親的屍體明顯有中毒跡象。」
仿佛五雷轟頂,申屠衡和常管家雙雙僵在原地,緩了好一會兒,申屠衡還是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倒是常管家突然一拳砸在桌邊,砸得桌上杯盤顫動,他憤怒道:「老爺是被毒死的?是誰下的毒?」
清淺搖頭,「不知道!」
申屠衡眼淚婆娑,「不知道?」
「不知道!第一,我不知道他說的中毒之事是真是假,因為下葬前一晚義莊失火,除了隨著村里人去拾荒的姜六僥倖保住一命,姜家人全部葬身火海,至於父親的屍體……」
清淺看著弟弟,輕輕搖頭,「所以,沒有父親的屍體,無法再驗,也就沒法證明中毒一說是真是假。」
說到此,清淺也終於繃不住情緒,有些哽咽,她抄起酒杯猛灌了一口酒,緩了緩情緒繼續說道:「第二,假如姜六所言是真,父親真的是被毒害而死,那大哥一定也被下了毒。倘若下毒一說是真,我們又當從何查起?父兄身邊之人皆為親信,如今也大都在我的麾下,只怕稍有不當,會傷了眾將官的心,也會打草驚蛇。」
「姐,那姜六現在人在何處?」
「死了。」
「死了?」
「是,他同我講完這些話的第二日,難民們住的幾個帳篷遭受狼群襲擊,死傷許多人,姜六便在其中。」
常管家:「太巧了吧!殺人滅口嗎?」
清淺搖頭:「不知道,不過用狼群殺人滅口,有這個可能嗎?狼群會受人操控嗎?」
此時的申屠衡已經伏在桌上泣不成聲,口中嗚嗚的喊著「父親」,自小他最怕的就是父親,因為父親總是吼他,嫌他不成器,嫌他體弱上不了戰場,可是申屠衡最敬畏、最嚮往的也是父親,因為那個威武的西北軍總帥,是他一輩子都想要追逐的榜樣。
清淺拍著弟弟的後背,安撫他的情緒,而自己的眼淚也滾落下來。
「衡兒,別哭!眼淚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我們要查明真相,若是父親和大哥是被人害死的,我們要替他們報仇!該哭的是我們的仇人!」
清淺帶著哭腔勸說著。
申屠衡摸了一把眼淚,直起腰板,滿臉淚花地問:「姐,你說得對,我不哭了,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清淺也擦擦眼淚,看了一眼老淚縱橫的常管家,又拍了拍弟弟肩膀,說道:「明天起,你便開始接掌軍中事務,這是你首先應該做好的,至於查找真相,時機恰當時,我會告訴你該怎麼做。至於家中的事,要常叔多費心了。」
「可是……」申屠衡有話要說,卻被清淺打斷,「凡事有輕重緩急,欲速則不達,我們苦苦支撐這麼久,不單單只是為了家仇,還有申屠氏興邦定國的責任,你懂嗎?」
「是啊少爺,聽小姐的安排吧!若老爺遭毒殺之事被查證為真,老奴首當其衝會為老爺報仇!可如今無憑無據,空口白牙誰會信?連唯一的人證也死了,我們還需從長計議。」
申屠衡看了看常管家,猶豫片刻,旋即抄起桌上酒壺猛灌一口,然後狠狠點了點頭:「我聽姐姐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