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賜婚腫木辦?
2024-09-20 06:19:14
作者: 酒瓶子殿下
暖閣之中,燈影搖搖,一身紅衣勁裝的申屠清淺坐在母親身側,正對著一份懿旨鎖眉發愁。
「皇帝為何突然想起來給我賜婚了!」
清淺暗暗腹誹,著實不痛快,難怪母親傳密信催她歸京,十萬火急竟是為此。
瞧著男裝打扮的女兒這副無語又無奈的神情,申屠夫人又心疼又激動,開口道:「雖然這懿旨是高貴妃派人傳的,但落著鳳印,一定也是皇帝的意思,之所以皇帝沒有親下聖旨為你賜婚,衡兒推測,一來是怕太過突然,所以讓高貴妃給咱們家提前通個氣,二來皇帝要先看看咱們家的反應。」
母親說的這些,清淺自然已經看透,她將懿旨交給丫鬟收起來,平復了一下心情,這才道:「母親,我先說明,女兒的婚事不用外人來做主,賜婚之事我絕不同意!」
儒生打扮的白衫少年站起身,問道:「姐,弟弟先問你一句,你想嫁入皇室嗎?」
剛剛端起茶碗的清淺一皺眉,茶碗停在唇邊,抬眼看看胞弟申屠衡,望著那張同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反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申屠衡笑笑,「你沒看出來?賜婚一事由高貴妃提前通傳給咱們府上,除了此時她在後宮位分最高之外,她與齊王在其中必然也有所謀劃。」
清淺吃了一口茶,示意弟弟繼續說下去。
申屠衡繼續分析:「趙皇后崩逝之後,高貴妃代掌鳳印主理六宮,這兩年中,齊王程爍藉由高貴妃這位生母,備受皇帝器重,而太子程煜卻漸漸勢弱,數月前,太子更因德行有虧、奢靡淫亂的名頭被廢儲君之位,如今高貴妃在後宮之中一人獨大,齊王一黨在朝廷上也頗有權勢,但齊王若想爭得儲君之位還是差了些火候……」
「兵權!」幾乎不用細思,清淺便脫口而出,「看似他們母子勝券在握,可沒有兵權在手,無論如何,他們也坐不穩這一局。」
申屠衡笑了,「姐姐聰慧!」
「少拍馬屁!」
清淺旋即緊鎖起眉頭,將茶碗重重放在榻几上,微怒道:「照這樣看,豈不是要將我賜婚給齊王?這樣一來,明面上,皇帝以為自己穩固了申屠家的兵權,暗地裡,高貴妃母子也全了補缺兵權之意。呵!他們各方倒是得償所願,我卻成了旁人拿捏侯府的人質。」
「所以我才問你願不願意嫁入皇室。」
「我當然不願意!他們以為父親和兄長不在了,就可以任意擺布我們侯府?!什麼東西都敢湊上來咬一口,當我們侯府沒人了不成!」
「姐,你先不要動怒,只要你不願意,事情就簡單了。咱們侯府從不參與黨爭,無論何時也絕不改初心。姐姐你放心,咱們家還不至於衰落到用你的姻緣來換一份支撐。」
申屠夫人也連忙道:「衡兒說得是,咱們家絕不摻和黨爭之事,更不會讓你成為棋子,母親只想你嫁與意中人,富貴也罷、清貧也好,只要一人能讓你餘生歡喜、疼你護你,母親可以做主,將侯府一半產業拿給你做嫁妝,為你夫家填補家用也無不可。」
說完這話,申屠夫人扭頭看向兒子,申屠衡點頭,笑著附和道:「母親看我做什麼?一半家產而已,就算全給姐姐,衡兒也是願意的!」
「別亂說孩子話!」
清淺嗔了申屠衡一句,言語動作卻有了小女兒家的害羞,雖然皮膚被曬黑了,卻還是可以看出她臉上泛起了紅暈。
訓完了弟弟,清淺又低聲道:「母親,衡兒還在呢,您當著他的面說這些做什麼,離我嫁人還遠著呢……」
申屠衡一聽這話不樂意了,「姐,我在怎麼了?我又不是外人,好歹我也是家主的身份,我若不點頭,誰也別想把你娶走。」
清淺瞪了一眼申屠衡,一旁的母親立馬幫著女兒教訓道:「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輪得到你插話嗎?!坐下!」
又被數落了,申屠衡撅撅嘴,老老實實坐回凳子上。
清淺背過臉去吃茶,隨後故意轉移話題問申屠衡:「衡兒,既然你已將賜婚一事的利害關係看了個透徹,想必心中已有對策。」
剛剛坐下的申屠衡面露狡猾的笑容,乾淨利落的吐出四個字:「比武招親!」
清淺和母親對視一眼,也抿唇笑了起來。
比拳頭,武侯府就沒輸過。
「不過……」申屠衡繼續說道,「除了應付皇帝賜婚,眼下還有一件要緊的事,姐,你我的身份該調換回來了。」
聞聽此言,清淺點點頭,「我冒替你統帥西北軍之事,的確隱患重重,若是泄露半分,不但你無法襲爵,一個欺君罔上的罪名,就能搭上整個侯府,如今你身體康健,確實該各歸各位……」
說到清淺冒申屠衡之名從軍為帥之事,屋內之人都不免好一番心疼。
「姐,明日你正式歸京後,我們就換回身份,西北軍務你交接給我,我會儘快熟悉,以後我不會再讓姐姐吃苦受委屈。」
頓了頓,申屠衡有些自責地說:「這三年,家裡人時時擔心你的安危,若不是因為我不爭氣,也不至於讓你一個姑娘去刀頭舔血,我日日愧疚,更是怕……怕再沒了姐姐……」
清淺愣了一下,一旁申屠夫人的眼淚突然繃不住了,卻又不想在子女面前失了面子,便用帕子捂著臉,起身去了屏風後面。
屋內哀傷氣氛頓出,安靜片刻,清淺嘆了一口氣,推開手邊的榻幾,起身緩步走到申屠衡跟前,意味深長的打量他幾眼,最後對視上申屠衡已經微微紅了眼底的眸子……
這對龍鳳胎對視良久,無人說話,眼看著申屠衡扯了扯嘴角,已經盈滿眼眶的淚水馬上就要滾落之際,清淺突然抬起右腳,重重踢上弟弟的左膝。
這一腳踢得又穩又准,毫無防備的申屠衡剛剛還沉浸在愧疚之中,可下一秒便「啊」的一聲,後退一大步,抱著左腿一蹦一蹦的原地轉圈圈。
「姐,你踢我什麼?!」
申屠夫人眼淚還未擦乾,聽到外面的動靜,連忙繞過屏風走了過來,看一眼便知道發生了什麼,連忙走過去扶住兒子,皺眉道:「哎呀!怎麼又打架了?衡兒,你又氣你姐姐了是不是?」
申屠衡十分委屈,一臉可憐見兒的向母親告狀:「我沒有!是姐姐突然踢我,莫名其妙,疼死我了!」
此刻清淺十分想笑,但還是憋住了,輕咳一聲,假裝義正言辭地說:「是他先說了錯話,我踢他也是教育他。」
「你胡說,我說錯什麼了?」申屠衡不服。
「我們申屠府的男兒郎沒有不爭氣的,你是家主,你罵自己不爭氣,就是在罵整個侯府,我自然要管,剛剛踢你一腳算輕的。」
申屠衡愣了愣,張張嘴,竟無言以對,只得向母親求助:「母親,您看姐姐又來這套,欺負完了我,她還總有一套歪理邪說……」
清淺連忙插話,打斷弟弟的告狀,「我打你,你不會躲、不會擋嗎?噢!我明白了,一定是母親不捨得你日日練功,嬌縱著你懈怠了功課,所以連本能的閃躲都忘了。等我明日回府,往後我親自看著你練功,到時候我可不會像母親那般慣著你!」
這就是赤裸裸的恐嚇!
申屠衡不服,正要還嘴,清淺卻沒給他機會,抬手一拍他的肩膀道:「我們是一家人,以後再說那些見外的話,我打斷你的腿!」
申屠衡一愣,又眼淚汪汪起來,清淺拍拍他的臉嫌棄道:「別這麼沒出息。」
言罷,又扭頭對母親抱拳一禮:「母親,淺淺不便久留,待明日正式歸京,再來給您請安,今夜女兒先告退了。」
說完,清淺快步出了,趁著黎明前最濃的夜色,從後門溜出,幾個縱躍後便消失在黑暗中。
不過清淺沒有著急出城,離開城門的時辰還有些工夫,趁著出城前的這段時間,清淺要去個地方盤查些事情。
夜色濃重,月色正冷,一抹紅奔行在樓宇屋脊之上,俯瞰京城夜景,依然有燈火明亮之所,卻難掩滿城的空寂。
清淺最終停在了一間牙行的門前,雖然夜深,牙行也已閉戶,可門頭亮的一盞燈籠,門內也隱隱閃著亮光,看起來門內有人值夜。
「篤篤篤」三下叩門聲打破寂靜,清淺機警的環視街道周圍,與此同時,門內有了腳步聲。
門未開,一個睏倦的年輕男子聲在門內問道,「何人敲門?若非緊急,煩請天亮再來。」
清淺靠近門板,用適當的音量道:「沉舟側畔千帆過,在下是來向沉舟問路的。」
安靜一瞬,門內立刻響起搬栓開門聲,很快門被打開一條寬縫,一個夥計探頭出來,他上一眼下一眼打量了一番清淺,警惕的問道:「公子是哪路發財的?要問什麼?」
清淺直言道:「有關廟堂。」
「沉舟的消息可貴得很。」
「能用金銀買到的消息便不貴。」
「既然如此,你和我們掌柜聊聊吧!」
說完,夥計將清淺讓進門去……
翌日一大早,京城內的沿街已經十分熱鬧,除了往常的攤販,還有不少人湧上街道和茶肆酒樓,都想要一睹這位連奪西懷國七座城池的申屠少帥到底是何風采。
今日乃是西北軍統帥申屠衡凱旋歸京之日,皇帝特命齊王程爍代君攜兵部、禮部官員出城十里迎接,給足了排場。
辰時三刻,開道的銅鑼聲由遠及近,浩浩蕩蕩的迎接隊伍終於進了城門。
原本齊王程爍也是儀表不凡的美男,可騎在馬上與申屠少帥比肩而行,卻被申屠少帥的風姿徹底遮蓋。
兩側看熱鬧的人群熙熙攘攘,眾人驚異地望著棗紅色戰馬之上的紅衣小將,他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一身正紅色戰袍艷如烈火,卻掩不住小將俊俏秀絕的五官,尤其一雙俏眼,目光如刀卻鋒芒畢露,眸光流轉間又不失活潑靈動,左眼角下一顆恰到好處的美人痣,又給這張英氣十足的臉多添三分姿色。
小將坐在馬背之上,腰背挺直,雖年紀不大,卻沉穩霸氣,如山巔青松堅韌不摧,又似雪中丹花,烈烈不可屈。
「那就是申屠小將軍嗎,好好看、好威武啊!」
人群中,不知哪家的姑娘驚嘆出聲,卻無人嘲笑她的不矜持,反而紛紛感嘆她講得沒錯。
聽見此話的齊王卻低頭衝著那姑娘糾正,「姑娘此言差矣,申屠衡乃是我大魏朝西北軍少帥,可不是小將軍。」
看到申屠衡的絕美容顏,又能得當今齊王殿下一句回話,那姑娘激動得當場暈厥。
而清淺全然沒有理會這邊發生的事,從一進這條主街開始,她便察覺有一道犀利的目光盯著自己。
終於察覺到目光來處,清淺猛然抬頭,幾乎同時,一座樓閣的頂層窗子「嘭」地撂下,當即擋住背後之人的廬山真面。
只差一點兒!
清淺死死盯向那扇窗子,窗後之人到底是誰?是敵是友?有何圖謀?
正在這時,齊王轉過頭來,瞧見清淺一直盯著某處,便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旋即笑了。
齊王以為對方不認識那座樓閣,便開口道:「申屠小侯爺在看什麼呢?」
清淺連忙收回目光,「沒什麼,那邊的兩座樓閣看起來十分不同罷了。」
齊王調笑道:「小侯爺久未在京,可能有所不知,那是京城內最大的妓館,名為南院,你看著新鮮的那兩座樓,便是南院中最有名的懷樓和玉樓。」
清淺自小也是在京中長大,這南院為何地也有所耳聞,可聽到齊王殿下的話,清淺沒有多做它說,只客氣道:「原來如此,多謝齊王殿下指點。」
隨著儀仗隊繼續前行,清淺還是不安的回望了一眼玉樓之上……而此時,窗後已經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