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談
2024-09-20 06:18:35
作者: 祁臨酒鬼
林紓神情淡淡地反問:「那又怎樣?」
程瑜感覺自己下巴快要裂開了,但還是努力讓聲音大一點。
「這個孩子……身上也流著周家的血。」
林紓力道不減,微微笑著,「我不信你懷孕了。」
程瑜知道她不會帶自己去醫院,所以就說:「那你拿驗孕棒來給我試試。」
這破瓦房八成在荒郊野嶺,就算真的要買,也得有一段時間。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
「用不著,我直接處置了你。不就是周家的孩子麼?你能有,我也能有。」
說到這裡,林紓的手機鈴聲響起了,她看都不看,直接摁斷,然後從大衣的口袋裡拿出了一把小刀。
程瑜不確定她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還是想要報上次打她的仇,捅幾下來發泄,不自覺往後退了退。
林紓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眼神里有鄙薄。
「這就怕了?打我的時候,不是很有膽量嗎?」
「你當時說的什麼?哦……你說我是陰溝里的老鼠,還問我知不知道惹了你的後果……」
「可你看,你現在跟那些只會躲在角落瑟瑟發抖的蟑螂又有什麼區別?」
程瑜又冷又渴,腦袋也有些昏沉沉的,沒多餘的力氣跟她對嗆,便不予理會。
沒有聽到意料中的反擊,林紓覺得有些索然無味,便低頭朝程瑜靠近。
仔仔細細地盯著她的臉看了會兒後,將刀背貼到了她的頰邊。
「你這張臉生得確實好,怪不得能把周靳……」
林紓話沒說完,眼睫垂下,不知道在想什麼。幾秒後,又把刀背慢慢轉過來,用刀刃對著程瑜的臉。
「那就從你這張臉開始。」
程瑜心臟怦怦直跳,硬撐著往後稍微移動了點,避免林紓手抖真的把自己的臉劃傷。
她在賭,賭周淞能夠從監控里看到這裡的畫面,賭他會因為懷孕而留自己一命。
那就必須再拖延會兒時間。
她決定找點話題跟林紓聊聊,既然這個女人滿心滿眼都是周靳,那乾脆……
「你……為什麼這麼喜歡周靳?」
林紓往下壓的動作果然停下了,似乎真的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但也沒打算多說,而是警告道:
「別試圖分散我的注意力。」
程瑜目光向下,看著那把小刀,低聲問:「一直沒有回應,不覺得苦嗎?」
「這是我的事兒。」
「反正我都要死了,死之前聽聽八卦都不行?」
「怕死?」林紓突兀地笑了一聲,「那你求求我,說不準我……」
「你做夢。」程瑜平靜地打斷,「一屍兩命,你要是真的忍心,那你就動手。」
「你以為我不敢?」
程瑜想起她剛開始把刀貼近自己時,用的明明是刀背,就更加堅信了自己的判斷。
「你不是不敢,是沒這個心思。」
「那你覺得我是什麼心思?」
「你想嚇唬我,看我痛哭流涕,向你跪地求饒的樣子,好在心理上得到一點變態的安慰。然後告訴自己,瞧,這就是周靳念念不忘的女人,貪生怕死的樣子跟條狗也沒什麼區別。」
「這樣你就可以自欺欺人地認為,周靳沒有選擇你,純粹是因為他眼瞎。」
「或許,你還想借著放我一命來要挾我遠離周靳,但你這樣的人一定不會直接地說出來,而是想等我主動提出來。」
林紓低低地笑著,明明是柔和的語調,聽著卻無端讓人心裡發寒。
她問:「那你會嗎?」
「不會。」程瑜認真地補充了後半句,「因為,我根本就沒有靠近他的必要,也就談不上什麼遠離。」
林紓沒再說話了。
程瑜側頭去看她。背後的牆冷得讓人發顫,可她靠在上面半點反應都沒有。
良久,才聽到她說了句。
「不覺得苦,但時常會想,要是早些認識他就好了。」
這樣,同樣壓抑的兩個靈魂,就能早些依偎在一起取暖。他以後再遇見太陽的話,就不會像沒見過世面一樣執拗地追著跑想要占為己有,而是會覺得那般遙不可及的溫暖,除了耀眼之外毫無他用。
這句話語氣很輕,包含的意味卻沉重。只是,程瑜聽不懂。
林紓也沒指望她能聽懂,所以很快就結束了這偏離軌道的話題,冷淡道:
「周淞原本的意思是,我可以隨意處置你,但既然你說你懷孕了……」她別有意味地朝著程瑜的肚子看了一眼,繼續說:「我不會動你。」
「但你也要知道,想離開是不可能了,必須等到萬川把這最後一單做完,所有的痕跡消除才行。」
程瑜看著身旁還沒有醒來的吳涇,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兩人之間無話可說,就只能陷入沉默。
程瑜在這彼此安靜的幾分鐘裡,突然意識到——
林紓過來,不是為了報復上次打她的那件事,好像是為了來出口氣的,因為……
她剛才罵自己蟑螂來著,看來那句「陰溝里的老鼠」確實把她氣得不輕,居然念念不忘到要追到這裡罵回來。
程瑜想到這兒,忍不住笑了聲。
林紓已經起身準備離開,聽到這聲笑,又低頭看過去,「你笑什麼?」
「你怎麼只罵我,沒有打回來?」
林紓知道這話里的意思,脫下身上的大衣,扔過去,「我做下的事,我受著。兩清了。」
她的大衣上還帶著一點琥珀柑橘調的香水味,餘溫幾乎沒有。程瑜頭暈腦熱,但身體卻冷得發顫,就往裡面縮了縮。
林紓走到門口後,忽然又想到大衣口袋裡還有小刀,就又折身回去,掏出來拿到手裡。
半合的鐵門在這時忽然被人從外面踹開,頂上的燈泡都被震得晃動了幾下。
程瑜和林紓同時抬頭,看到周靳黑著臉匆匆地從門外進來。
寒風裹著沙粒捲入屋內,一時間塵土四起。程瑜沒辦法捂住口鼻,只能偏過頭咳嗽起來。
耳邊傳來肉體撞擊牆面的聲音,緊接著「咣當」一聲,然後一道黑影閃過,將她護在了懷裡。
「有沒有傷……身上怎麼這麼熱?」
程瑜在迷糊中,感覺到周靳的下巴貼到了自己腦門上,然後是他微涼的掌心。
「發燒了?」
「你鬆開……」程瑜原本就有些頭暈,現在被冷風沖還被灰塵嗆,症狀越發嚴重,連從周靳懷裡掙脫出來的力氣都沒有。
餘光里看到林紓撿起那把被踢掉的小刀,手扶著牆慢慢站起。她的頭因為撞到牆面,磨破了皮,已經滲出了血跡。
看過來的眼神在一寸寸變冷。
程瑜心想完了,她該不會以為自己這個死綠茶,是在裝柔弱博取周靳的同情心吧?
但想歸想,她已經無法再開口解釋,身體撐到極限,暈了過去。
周靳把林紓的大衣扔到一邊,脫下自己的衣服將程瑜包起來,抱在懷裡。
路過林紓的時候,說:
「你看著吳涇,我要先帶她走。」
林紓沒有任何猶豫,擋在了他身前,「她必須留下,不然我們沒辦法和裴錚做交易,他手裡的證據更多。」
周靳低頭,看著程瑜發紅的臉頰和乾裂的嘴唇,只是重複道:「她病了,我要帶她走。」
「我把醫生叫過來,或者給她放到其他……」
「你聽不懂我的話嗎?我說,我要帶她走,給她看病,我自己來照顧。」
「還你去照顧?」林紓聲音終於大了起來,只穿了件薄毛衣的身體被門外的風吹出單薄的線條,「你知不知道她懷了裴錚的孩子!」
「你怎麼照顧?等著她把孩子生出來,然後讓孩子叫你叔叔,還是妄想著孩子能叫你爸爸?」
周靳臉色一瞬間沉寂了,在原地僵了幾分鐘後,也只是將程瑜抱得更緊。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
「我這是在替你……」
「我不需要。」周靳重新看向林紓,「你剛才拿著刀幹什麼?如果我沒有及時趕到,你是不是要殺了她?」
「裴昭的事,已經讓我知道了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即便是關著她,也只能是我來關。」
「你說得對,」林紓冷笑著,「我就是想殺了她!」
「那你呢?說好聽點是幫周淞看管人質,實際上就是在滿足你的私慾!只要外面的人找不到,你就可以把她永遠留在身邊了。」
「是不是要高興瘋了?但是周靳我告訴你……」林紓順手撿起地上一根粗木棍,趁他此時沒有手可以還擊,狠狠地砸向他的後腦,「這世上沒有那麼好的事!」
不合時宜的心軟換來的是什麼?是矯揉造作的挑釁。林紓厭惡地把程瑜踢開,讓保鏢看管昏迷的吳涇,然後把被砸暈的周靳放到車上。
臨走前,還是把程瑜也拖到了另一輛車上。
「大小姐,二小姐闌尾炎做了個手術,老爺和夫人都在醫院,您要不要也……」
「知道了,你先把周靳送回周家,我一會兒就去醫院。」
等人都散開後,林紓才上了程瑜所在的那輛車,朝著郊區的方向開去。
……
裴錚給周靳打電話始終無法接通。
約周淞見面,他也只是扔下一句報警也沒用後,就再也聯繫不上了。
本以為能在萬川堵到周靳,但沒想到撲了個空,保安說二十分鐘前周靳就開車走了,車開得很急。
能讓周靳這麼急的事……他肯定是去找程瑜了。
如果說周淞做事不會留下痕跡,那周靳在這麼緊急的情況下,可能就不會想那麼多。
裴錚給蘇慕和打了電話,給了周靳的車牌號,讓他藉助蘇淮琅舅舅孟君頌的關係,查一查周靳的車去了哪裡,看能不能找到些線索。
趁著調查結果還沒出來的時間裡,裴錚看了眼手機上顯示的程瑜的定位,是在一條不知名的街巷裡。
八成是假的,雖然心裡是這麼想,但還是派人去了那條小巷子看看,自己則是先開車去了周家。
剛到門口,就發現了從車上下來,捂著後腦訓斥司機的周靳。
眼看他就要重新上車,裴錚車都沒停,直接加速懟過去。
司機眼疾手快,嚇得抱著周靳閃到一旁。
裴錚及時剎住車,推門下來,從司機手裡把周靳撈過來。
「我們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