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
2024-09-20 06:18:12
作者: 祁臨酒鬼
程瑜氣得想笑,目光垂下,發現裴錚從大衣的口袋裡拿出了一粒開心果,遞到了她唇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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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蝦有什麼好吃的?」
「吃我剝的這個,還能開心點。」
程瑜猶豫了一下,或許是因為今晚切實感受到了他替她做的謀劃,也或許是因為夜風太冷,吹散了心裡的一點鬱結,她微微張開了唇。
但那粒開心果卻沒有如意料之中落進嘴裡。
他的手轉而扣上她的後腦,低頭吻住她微張的唇。
如墨夜色里,有人詭計得逞,偷得了風月。
程瑜聽到門外走動的腳步聲,嚇得去推他的肩膀,卻又被緊緊摟住了腰。
「你怕什麼?」
「你瘋了?這是蘇家!」
「所以,換個地方,就可以繼續嗎?」
「你……」程瑜一時語塞,急得一腳踹下去,沒想到踩了個空。
裴錚扶住她不穩的身形,笑問:「之前在酒店門口就被你踩了一次,你覺得我還會被踩第二次嗎?」
程瑜剛想罵他,發現他已經鬆開了手,還拿出手機對著屏幕左右看了看,用手指把嘴角抹了下。
她沒在意,低頭開始整理被他弄皺的裙子。剛整理完,房間門就被敲響了,蘇慕和在外面問:
「兩位休息好了嗎?」
裴錚過去開了門,看向站在門口的蘇慕和,「休息好了,我和程小姐順路,送她回去,就不勞煩您了。」
蘇慕和目光在裴錚唇邊停留了幾秒,禮數依然周到,「好,那麻煩你了。」
程瑜也走到了門邊,聽到裴錚的話,立刻拒絕:「誰和你順路?你自己走吧,我有司機。」
裴錚:「……」
蘇慕和垂下眼,輕輕笑了。
程瑜本來都往前走了幾步了,又想到好像在裴錚嘴角看到了什麼,就折返回去。
仔細看了會兒後,發現是口紅的痕跡。
這個心機男,居然故意把剛才接吻時不小心沾上的口紅抹成一片,搞得好像吻得有多激烈似的。
程瑜迅速從包里抽出幾張紙巾,扯著他的衣領讓他低頭,使勁擦了好幾下。
「我是親你了,但沒有想把你親死,你至於把口紅抹成這幅樣子嗎?是不是有毛病?」
裴錚:「…………」
蘇慕和偏過頭,笑出了聲。
……
自從去蘇家吃過那頓飯之後,程瑜明顯感覺到蘇慕和過來公司開會的次數變多了。
但無可厚非,他也是董事之一,關心弘業發展理所應當。
與此同時,Derrick要投資華人企業項目的消息已經在業內傳開了,程瑜在會議結束後還專門針對這事與蘇慕和多聊了幾句。
「如果能拿到Derrick的投資,藉助他的名氣與財力,你們的開場就會順利許多。」
程瑜卻很意外地接了句,「不,我沒有想過要他全資投入。」
蘇慕和問:「那你是想……」
「外資,只能占三分之一的比例。」程瑜抬頭看他,「我不會讓他有太多的話語權,這是要從源頭上把為外企做嫁衣這種可能給掐死。」
「其中有三分之一,我個人出資。另外三分之一,會再找個合作者。」
蘇慕和笑了,「那另一個合作者,考慮好人選了沒有?」
「確實有幾個,我會挨個上門拜訪的。」
她沒有把話挑明,蘇慕和難得直接了一次,「那……考慮的人選里,有我嗎?」
「還選你?我瘋了?」程瑜又震驚又好笑,「你才投資完弘業啊,哪能逮著你一個人的羊毛使勁兒薅?」
程瑜也沒想再打陳文友的主意,他也被薅了好幾次了,再搞下去,老頭得撂挑子了。
蘇慕和很識趣地停下了這個話題,不然總感覺自己跟上趕著給人家送錢似的。
真怕她再像那晚罵裴錚那樣沖他罵過來。
——「是不是有毛病?」
他換了個有價值的討論方向,「不覺得……周、林兩家,最近太安靜了嗎?」
程瑜一直忙著海外的項目,根本抽不出空來管周靳和林紓,聽到蘇慕和這麼說,就明白一定是有情況了。
「我只知道,周淞讓周靳出差了。」
「外面確實是這麼說的。」蘇慕和停頓了下,聲音低了幾度,「但我得到的消息是,周靳和林紓一起去緬甸了。」
「緬甸……」程瑜蹙眉思考著,忽然聯想到之前萬川洗錢的事情,難以置信地問:「你的意思是,周家和林家的灰色產業鏈,源頭在緬甸?」
蘇慕和點頭,「你手裡的那些證據,務必保管好,到時候可以一起拿出來。」
程瑜目光沉靜下來,問:「裴錚告訴你的?」
她的下一句話緊跟著過來:
「你別想瞞我,萬川這麼重要的機密,怎麼可能讓你知道?只能是他潛伏在萬川,挖出來後轉告給你的。」
蘇慕和被問住,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程瑜看得出來,他的沉默,即是默認。
算了,她在心裡輕聲說,擔心那麼多做什麼?他在自己家,還能出什麼事?
送走蘇慕和後,程瑜去了一趟醫院,想去看看裴昭,卻被護士告知裴昭下午的時候已經出院了。
她剛轉過身,就聽到身後又有人問:「您好,請問之前在這裡住的男孩去哪了?」
護士的回答幾乎沒有變化:「今天下午就已經出院了。」
程瑜好奇地回頭看,發現詢問的人是之前裴昭拿雪球砸到的那位太太。
她有些失落地往樓梯口走,程瑜偷偷在她身後跟著,直到走出了醫院,來到了醫院旁邊的街道上,看到有人把車停在路邊,急匆匆地跑了下來。
是那個跟裴昭長得很像的中年男人。
他把女人抱在懷裡,心疼地問:「怎麼跑出來了?穿這麼少,太冷了,先上車。」
女人卻哭著推開他,聲音很大,「吳涇!你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初那個精神病其實是你在外面找的小三!」
「怎麼?她畏罪自殺了就能抵上我孩子的命嗎?」
「這麼多年了,我一直照顧著你在人前的體面!可是,他們就該看看你這幅骯髒的嘴臉!」
吳涇低下頭,更緊地把女人抱住,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想聽你的道歉!我要孩子!」
女人哭得撕心裂肺,在這冰冷的天裡有種難言的碎裂感。
「再有兩天就是他的21歲生日了……」
「我再冷,能有他在大雪天被扔到垃圾桶里冷嗎?」
「那個男孩!」女人抓著吳涇的衣服,哀求道:「你去找找他,我覺得他是……」
吳涇安慰道:「可是我們都找了那麼多人了,每一個都不是,我已經受不了那種期盼落空的感覺了。」
「我不管……」女人癱坐在地,「這是你欠我的,你找不回他,我也不活了,不活了……」
程瑜沒再看下去了,慢慢退到街道拐角,閃身離開。
……
裴錚在看完最後一份文件後,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阿姨發來消息,說是裴昭已經睡下了。
裴錚放下心,剛推開辦公室的門,就看到門口的休息椅上坐了個人。
那人聽到動靜,緩慢地抬起頭來。是吳涇。
裴錚心裡對他的來意一清二楚,卻還是裝作被嚇到的樣子,問了句:「吳總,這麼晚了,找我有事兒?」
吳涇手扶著膝蓋,或許是坐的時間太久了,起身時稍有踉蹌,裴錚伸手扶了他一把。
「裴總,我有事要和您談談。」
裴錚沒有應下,抬腿往電梯口走,「不好意思,我弟弟還在家等我,您上次也看到了,他坐在輪椅上,需要人照顧。」
吳涇也顧不上臉面了,硬著頭皮跟上裴錚的腳步,「您弟弟……上次聽周董說,他……是撿來的?」
裴錚嗯了聲,「我母親倒垃圾的時候撿到的,那時候天很冷,如果發現地再晚會兒,可能真的會被凍死吧。」
吳涇身子一僵,忍不住又問道:「那……方便問一下,您母親是在哪一天撿到這個孩子的嗎?」
裴錚笑了笑,「記不清了,反正就是這個月的這幾天。」
吳涇臉色瞬間白了,竟不知不覺跟著裴錚來到了地下停車場。
「吳總,」裴錚停下腳步,「您這是做什麼?要跟著我回家?」
吳涇這才反應過來,忙後退幾步,「抱歉,我……我這就離開。」
走了沒幾步後,吳涇又回頭,敲下裴錚的車窗,像是下定了決心般,說:
「裴總,實不相瞞,您的這個弟弟,很有可能是我……我丟了很多年的兒子,能不能麻煩您讓我和他做個……」
裴錚臉色冷了下來,猛地升了一點車窗,把吳涇的胳膊彈開,懶得再回應,直接開車走了。
因為裴昭腿傷上下樓不方便,再加上怕他回到公寓再有心理陰影,裴錚就把他接到了自己很久之前買的那套別墅里,就住在一樓,很方便。
他把車停好,準備開門,聽到身後有緊跟著過來的停車聲。
回頭看,發現吳涇竟然跟著自己回來了。
「裴總,」他穩步過來,「如果您的這個弟弟真的是我的孩子,那你就沒有理由攔著我和他見面,更沒有權利阻止我和他做親子鑑定。」
相比剛才的緊張無措,吳涇這會兒顯然是恢復了鎮定,又變回了那個在生意場上手段圓滑、極擅談判的財務長。
「無論是從法律層面,還是血緣層面,我都是有利的一方。希望你能配合,我不想和你鬧到法院上。」
裴錚卻是氣笑了,「真要這麼算的話,那你明明看到他受傷了,怎麼不問問他是怎麼傷的?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他被人打到在病床上躺了三個多月,現在還是走不了路,下半輩子很有可能要在輪椅上度過了。」
「你張嘴一個法律,閉口一個血緣,卻隻字不問他的身體。那你是真的在乎他這個人,還是只想滿足你的愧疚,想著把人找到就能跟你太太交差了?」
吳涇被裴錚懟的說不出話來,在原地站了片刻後,灰頭土臉地離開了。
裴錚被吳涇搞得有些心煩,打開了門,才發現裴昭坐在輪椅上,就停在門口。
屋裡沒有開燈,一室黑暗中,他頭垂得很低,看不到臉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