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接

  裴錚起來得早，程瑜睜開眼的時候，身邊已經沒了人。

  出了臥室，才發現他做早餐去了。

  程瑜去洗漱，看到鏡子裡自己脖子上的痕跡，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現在的心情，很難形容。

  昨晚雖然是在氣頭上外加酒精的作用下拉著裴錚一起下了水，但總的來說，還沒有醉到胡來的地步。

  情投意合，自然就該水到渠成。

  可想到睡前他問的那一句心情怎麼樣，程瑜就有點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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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應該是發現了，她是存了那麼點「利用」他的心思的。

  可那又怎麼樣。

  程瑜洗了把臉，再抬頭時眼神已經清明了許多。即便是身和心都經歷了一番風浪，但調整的時間一晚就已經是極限，不能再多。

  時間寶貴，不能浪費到矯情和頹廢上。

  餐廳傳來擺放碗筷的動靜，程瑜快速收拾完，就出去了。

  坐下後，發現自己盤子裡雞蛋的殼都被剝掉了。

  程瑜夾起一個蝦餃，問坐在對面的裴錚，「你是不是以前當過保姆啊？這麼會照顧人。」

  裴錚把熱好的牛奶放到她手邊，「當過裴昭的保姆算不算？」

  程瑜覺得好笑，「那我還是沾了裴昭的光。」

  「不一樣。」裴錚低頭喝了口粥，「他十歲後，我就沒幫他洗過澡了。」

  程瑜手一抖，剛拿起的雞蛋又掉回了盤子裡。沒了酒精的加持，此刻臉皮還是有些薄。

  她知道他說的是後半夜那一次，她累極，不想洗澡，被他強行撈起洗了澡的事。

  裴錚樂得看到她這一瞬間的羞惱，「不甘心？你可以給我也洗一次，這樣就報復回來了。」

  程瑜狠狠咬了口雞蛋，瞪他，「報復？我聽著像是獎勵。」

  裴錚忍不住笑，「嗯，那就當獎勵。」

  程瑜：「……」

  ……

  接下來的幾天十分忙碌，程瑜在處理完從程禹方那裡接手的股份後，就直接召開了董事會。

  萬川那邊，來的參會人員不是周靳，而是徐州。

  聽說是因為陳家退出潞城項目，但寧家卻突然反悔硬要橫插一腳進去，周靳不得不和林紓一起前往潞城和寧緒談判。

  程瑜無暇顧及那麼多，簡明扼要地宣布了董事席位的交接。

  「以後，程禹方在弘業的各項事宜，將由我全權接手。」

  在有絕對優勢的股份比例面前，沒有人有反駁的機會。

  近年來弘業的發展大家都看在眼裡，誰才是真正做實事的，毋庸置疑。

  這個環節很快就通過了。

  程瑜讓助理孟栗把最近半年的業績報表發給了每一位董事。

  「與崩雲的合作能夠達成，趙雍功不可沒。此次聯名款零食的直播，趙雍協助三位主播，將訂單量翻了兩番。」

  「樂盈的線下銷售，從合同簽訂起，趙雍就帶著市場部不停地推廣，現在華北、華東地區的區域經銷商在樂盈的影響下，已經回歸了80%。」

  「他的能力相信各位有目共睹。」

  程瑜的每一句話都擲地有聲，在這場不見硝煙的戰場裡，堅定地為趙雍爭取著他該有的位置。

  「我提議，以後由趙雍接任總經理一職。」

  公司里的勢力劃分雖然算不上複雜，但也說不上是完全的簡單。

  程瑜升任董事是板上釘釘，沒有人敢挑事。但由趙雍接任總經理位置這件事，還是有「商量」的餘地的。

  誰不想找個容易控制的自己人上位呢？

  五六分鐘過去了，這些人各懷鬼胎，打著小算盤，始終不表態。

  公司里能和趙雍競爭的人選確實有幾個，程瑜清楚這些人的想法，趕在他們張口反對前，將他們的顧慮拿到明面上說。

  「零售部的部長孫智，我準備將他提為副總。」

  孫智當初進弘業，是內推，程瑜睜隻眼閉隻眼讓他進了，只是安排的職位比較閒散，沒有接觸核心業務。

  幾個老董事明里暗裡說過好多次，但程瑜一直沒有鬆口，現在各退一步，這事情就好商量了。

  果然，有人鬆口了，「如果是這樣的安排，可行。」

  程瑜乘勝追擊，「我要成立一個海外事業部，由魏觀負責。」

  在很多人眼中，魏觀就是個一心沉在研發中的搖錢樹，都巴不得他多多發光發熱。

  但貿然把生產線擴到海外，還是有些冒險的，任誰也不想自己投出去的錢打水漂，即便領頭人是魏觀也不行。

  幾位董事紛紛表示反對，程瑜裝出為難的模樣，「魏觀也算勞苦功高，不知道趙雍升職的事會不會打擊到他。」

  「你們不知道，他一受到打擊，不但不認真搞研發，還想跳槽。」

  「一碗水總要端平才行。」

  程瑜點到為止，觀察著眾人的反應。

  終於，有人意識到了搖錢樹尥蹶子的後果，主動提出，「副總的位置還有一個。」

  那些原本想得寸進尺，再安排個自己人到第二個副總位置的人，不知不覺被程瑜的話帶歪，也不得已改了口。

  「開海外市場的事情絕對不行，但是讓魏經理擔任副總，我覺得……還是可以的。」

  「是啊，國內的還沒穩住，跑到國外湊什麼熱鬧？至於魏經理，他升職，也是該的。」

  程瑜原本就是想投石問個路，對於海外市場，並沒有真的想做，不過是試探下他們的態度而已。真正的目的，還是讓魏觀升職。

  現在目的已經達到，程瑜不再迂迴。

  「同意票已經夠一半了，任職通知我下午就會讓人事經理公布。」

  會議臨結束前，看了半天戲的徐州忽然起身，面向眾人道：「各位請稍等，我有事情要宣布。」

  「今天，我謹代表周靳先生，敬告各位董事，萬川將在近期轉售原本持有弘業的40%股份，此次通知，也是尊重各位董事所享有的優先購入權。」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向徐州。

  程瑜還站在台上，腳步頓住。萬川這麼快就放手，同樣讓她有些始料未及。

  徐州的聲音還在繼續。

  「有購買意願的，可以在三日內聯繫我司法務。三日之後，我司將在外部渠道轉售。」

  徐州說完，朝所有人微一點頭，就帶著會議記錄員離開了。

  短短几句話，卻有著堪比隕石撞地球的衝擊感。

  幾位董事面面相覷了幾分鐘後，開始議論。

  「萬川怎麼會……是收到什麼風聲了？」

  「大魚都走了，我們這些小蝦米是不是也得做點準備？」

  「先觀望一下再說吧。」

  ……

  這變故實在太大，程瑜不清楚周靳為什麼會做出這麼突然的決定，心裡在輕鬆的同時，也有些不安，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陳文友那邊肯定也收到了消息，還得去探探他是什麼打算。

  程瑜安撫完幾位董事，就準備去整理資料，沒想到在電梯口被徐州堵住了。

  「周總的傷，是不是你打的？」

  「怎麼？是我下手太輕了？」

  「你真的是只養不熟的白眼狼。」徐州語氣有點沖。

  程瑜無所謂：「你是舔狗，就你能養熟，行了吧？」

  徐州差點冒火，但想到周靳身上的傷，還是忍了下來。

  「程瑜，如果你……」

  「你叫我什麼？」程瑜目光里的壓迫感明顯，將徐州沒說出口的話逼了回去。

  兩人之間因為一直隔著一個周靳做緩衝，所以即便是有什麼矛盾，也不至於鬧到撕破臉的地步。

  可徐州現在接收到的來自程瑜的眼神，和之前的任何一次都很不同。

  如果非要給這點不同下個準確的定義，他覺得是野心。

  她的底氣足了，那些曾被壓著的野心便無所顧忌地冒了頭。

  徐州想到這裡，話里話外都透著不屑：「不好意思，喊習慣了，忘了您以後就是程董了。」

  程瑜有點想笑，臉上的表情雖然沒有太大的起伏，但言語間的銳利不減分毫。

  「這留過洋的驢就是不一樣，叫起來怪腔怪調的。」

  徐州被懟得臉色瞬間黑了下來，程瑜不想再和他多費口舌，轉身進了另一部電梯。

  下午，程瑜收到了各個部門發來的最近三年的發展報告，在仔細審核過一遍後，讓助理孟栗做一下整合。

  辦公室門外傳來一陣雜亂而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趙雍拽著魏觀推門而入，連敲門都忘了。

  趙雍臉上的喜悅都蓋不住，直接湊到程瑜跟前，刻意壓低了聲音問：

  「你怎麼沒提前和我說一聲啊！怪……怪突然的！」

  程瑜忍住笑，「那我收回通知，等你緩過來再說。」

  「別介啊，已經緩過來了！」

  魏觀站在程瑜桌前，猶豫半天，一句話也能說出口，趙雍看得著急，用胳膊捅他。

  「剛才和我吵架不是還挺厲害的嗎？這會兒啞巴了？」

  程瑜知道魏觀有點不好意思，就擺了下手，「你倆與其在這兒發表什麼升職感言，不如去好好琢磨下飲料生產線。」

  魏觀這才說：「我做了兩條，氣泡水系列和純果汁系列。」

  「好。」程瑜沒什麼意見，「等我從陳文友那裡回來，我們再詳細聊聊。」

  魏觀點了點頭。

  「沒其他事的話，就出去吧。」

  趙雍高高興興地去搬新的辦公室了，魏觀走到門口，又回頭看向程瑜。

  他知道以自己在弘業短短几年的資歷，是夠不到副總這個位置的，所以程瑜肯定在那群董事面前做出了讓步。

  她願意相信他，提拔他，為他免去後顧之憂，讓他能施展手腳去做自己喜歡的事。

  他也一定會竭盡全力，回報這份厚重的信任。

  程瑜留意到魏觀的動靜，放下筆，抬頭看向他。

  兩人相視一笑。

  並肩作戰時間久了，對彼此眼神都太過熟悉，不需要言語來加持。

  魏觀一顆心穩穩落下，動作很輕地關上了門。

  快下班的時候，孟栗找了過來。

  「瑜姐，資料我都整合好啦。」

  程瑜收下，「辛苦了，下班吧。」

  孟栗正要出去，接到了前台打來的電話，幾分鐘後，她轉頭看向程瑜。

  「瑜姐，前台姐姐說一樓有人鬧著要見你。」

  程瑜收拾好東西往門外走，「誰？」

  「林家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