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著就行

  裴錚在送完程瑜回家後，第二天上午直接去找了陳文友。

  綠森收購了樂盈，要把樂盈的高層重篩一遍，正是忙的時候。

  裴錚等了快兩個小時，才等到陳文友開完會出來。

  秘書給兩人泡完茶，就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今天怎麼過來了？」陳文友坐下，看裴錚一眼，想起上次被他擺的那一道，故意問：「想騙我這老頭的低保？」

  

  「哪能啊，」裴錚笑著把之前程瑜落在他車裡的老同興茶餅拿出來，「請您喝茶來了。」

  陳文友也不跟他客氣，直接收下，「少來這套，你這次來準備給我挖什麼坑？」

  「不是我挖的，是您當初自己挖的。」

  「我？」

  陳文友喝了口茶，想著自己在商海沉浮這麼多年，雖說年輕的時候是因為經驗不足吃了不少虧，但如今都一把年紀了，聽到小輩說出這樣的話，也是打心眼兒里覺得荒謬。

  「你倒是說說看，我給我自己挖什麼坑了？」

  裴錚也不繞彎子，「華南區和華東區的很多大型商超，月底不會再和弘業續約了。」

  當然，聽說還有些零散的小商超也被宋家挖走了，不過這些訂單太小，不值一提，所以裴錚也就沒細說。

  聰明人之間的交流，話不必說得太滿。

  陳文友臉色微變，在慢慢把杯中的茶水喝完後，才說：「她如果失敗了，這對我來說，可就算不上是一個坑了。」

  裴錚低頭笑了聲，語氣篤定道：「她不會。」

  她不會？？？

  陳文友忽然覺得自己氣兒都呼不順了，程瑜要是真辦成了，那局面可就不能同日而語了，他就成了必須幫她分銷的冤大頭了！

  原本只是想著拿到獨家銷售權，利用弘業聯名崩雲的熱度盤活一下手中那幾個不掙錢的超市。

  誰能料到她能把周家得罪成這樣，真就一個單子都不給，弄到最後只能逮著他一個老頭薅羊毛。

  裴錚說得沒錯，確實是自己挖的坑，但追根到底，還是他拉自己下的水。

  這個長滿心眼的小兔崽子！缺大德！

  室內的氣氛逐漸凝重起來，裴錚重新給陳文友沏上茶，又補充了句：「樂盈和弘業曾合作多年，彼此熟知，您不用太耗費心力讓兩者磨合。」

  「況且，弘業最近一個月的線上直播營收基本與線下實體營收持平，您這邊，也並不是唯一的選擇。」

  這話倒是說到陳文友心坎里了。

  只要確定風險不是那麼高，睜隻眼閉隻眼也能過去。

  「行了，我知道你的目的了，程瑜來找的話，我會給她的。」

  裴錚笑了笑，「還有一件事想和您商量。」

  「什麼？」

  「坐山觀虎鬥，火上澆把油，好收漁翁之利。」

  ……

  從陳文友那兒離開後，裴錚給劉煜打了電話，問：「EVOS拍賣會結束了嗎？」

  「沒呢，我剛拍下我媽要的那幅畫，準備去簽成交憑證了。」

  裴錚上了車，說：「先別走，我給你微信上發了張圖片，幫我看看這件有沒有被拍下。」

  劉煜抬頭看了下屏幕，「下一件就是了。」

  「走了陳老的關係，我剛交完保證金，你幫我叫著價。」

  「行吧，封頂多少？」

  裴錚道：「沒上限，你叫就完事了。」

  「喲，」劉煜有些驚訝，「這是要為誰一擲千金？我上次就覺得不對勁！你肯定有情況了！」

  「再問下去，你得到的就是一碗狗糧。」

  「懂了，帶著我的祝福趕緊滾。」

  ……

  下午，程瑜接到了周靳的電話。

  「昨天有人鬧事了？」

  程瑜反應了一下，才明白他說的是員工鬧離職的事，「是有，但現在沒事了。」

  「華南區和華東區——」

  「接到通知了，」程瑜著急去找陳文友，「我現在有點事。」

  那邊傳來一聲冷呵聲。

  程瑜皺起眉，卻放低了姿態：「你說，我聽著。」

  「來萬川一趟。」

  「什麼時候？」

  「現在。」

  「我……」程瑜快速往電梯口去，忍了又忍，還是應了聲：「知道了。」

  電梯緩慢下行，程瑜算了下時間，依舊決定冒次險。

  上了車後，她冷靜地吩咐司機，「開快點，去綠森。」

  車子駛入中心商務區，一座接一座的高樓拔地而起，在這片冰冷的建築群中，只有寥寥幾幢大樓格外突出，彼此之間遙遙相對，巋然屹立在各自的區域裡。

  萬川和綠森就是其中之二。

  程瑜才剛進綠森的樓，就有前台過來接待了。

  沒多久，一名中年男人從電梯中走出，程瑜看了一眼，覺得眼熟，隱約記得是陳文友的秘書。

  「程總，」秘書把一份文件交到程瑜手中，「陳董正在會客，抽不開身，所以讓我把這份文件交予您。」

  「後續您有任何疑問，聯繫我就好，這是我的名片。」

  程瑜有點沒摸清狀況，把名片接過來，問：「陳董知道我要過來？」

  秘書笑了笑，「是的，您想要的東西，就在文件袋裡。」

  程瑜趕緊打開袋子看了一眼，有兩份文件，其中一份是合同聲明。

  待看清上面的內容後，她捏著文件袋的手指有些微的抖動，來之前內心的惴惴不安在此刻被化解。

  這一路走來，從陳文友這裡得到了太多幫助，她簡直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只能幹澀又真摯地不斷重複道謝。

  「請您幫我謝過陳董，改日我一定登門拜訪。」

  秘書點頭，禮貌告辭，「那程總先忙，我還有事要處理。」

  「好的。」

  ……

  陳文友這邊的事情進展太過順利，直接縮短了程瑜預計的時間，所以在趕到萬川時，也沒有太晚。

  這樣就不用擔心被周靳責難。

  程瑜來過萬川多次，而周靳的惡趣味之一，就是對她進行「公開處刑」。

  所以這座樓里的很多人，都見證了她一次又一次低聲下氣的服軟。

  總裁辦在三十層，坐上專梯，密閉的空間裡獨屬於周靳的冷杉味格外明顯。

  電梯門開了，徐州已在外面等著了。

  「程小姐，這邊請。」

  「你忙去吧，我知道路。」

  徐州沒有再說話，還是堅持把程瑜送了過去。

  「周總，人到了。」

  周靳聽到聲音，把手邊的一份文件往前推了推，看向程瑜，「過來。」

  程瑜走近，發現是SC百貨的訂購合同。

  SC是國際型百貨商場，售價昂貴，消費群體以對品質有卓越追求的行業精英為主，既是各大商超中金字塔般的存在，更是各類食品快消企業可望不可即的合作對象。

  或許是她臉上驚詫的表情太過明顯，引來了周靳心情不錯的詢問：

  「喜歡嗎？」

  如果是以前，程瑜覺得自己真的可能會高興瘋了。

  但是，現在的她深知，所有的饋贈早已被他暗中標好了價格。

  程瑜陷入了沉思，沒有回話。

  周靳從座椅里離開，拿起合同，放到她手中，「華東區和華南區雖然被老頭截了，但我有更好的給你。」

  「你……」

  「競標結束，這些就是你的。」

  程瑜垂下眼，「需要我做什麼？」

  「其實是需要你輸給宋家。」周靳把手搭在程瑜肩上，語氣有些無所謂，「不過，我覺得以弘業現在的狀況，沒什麼贏面。」

  「所以——」他勾下她的一綹頭髮，把玩著，「就當做我給你的獎勵。」

  「你就從未想過，或許，我做得到？」

  「你做不做得到，重要嗎？」

  周靳略帶警示地安撫道：「我給你的，無論是什麼，受著就行。」

  程瑜把那份合同捏在手中，薄薄的幾張紙，卻像有千斤重，壓得她難以挺直腰背。

  沉默的間隙，周靳的手已經摸上了她的後頸，強勢地往下摁彎一截。

  「聽話。」

  這次，他明明沒有粗暴的舉動，可程瑜依舊覺得有種被扒了衣服般的羞恥感。

  聽話……

  要聽到哪種程度，才算達標？

  又要聽到什麼時候，才算完？

  可今時不同往日，他真的以為她離了他的這些賞賜，就活不下去了？

  程瑜抬手，抓住他微涼的腕骨，將那股壓迫感一點點從自己脖子上抽出。

  「好啊。」她露出無害的笑容，將合同妥帖地收到包里。

  周靳的目光在程瑜臉上巡視片刻，試圖從中找到她說這話時真心的痕跡，可她的手指在他腕間發出淡淡的熱度，讓他的思緒有片刻的游離。

  那點懷疑在她慢慢靠到自己臉側時，被徹底碾碎。

  「周靳，」她的聲音是刻意拿捏的低柔，在他耳邊環繞，「我會聽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