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走

2024-09-20 06:15:22 作者: 祁臨酒鬼

  說完,裴錚大步走向車邊拉開車門,又狠狠甩上。

  「砰」的一聲,砸得人心驚。

  

  車子如離弦的箭,一下子衝到車流中,頃刻間便消失在視野。

  程瑜在路邊站了幾分鐘,眼睛被風吹得又干又澀。

  把人氣走,確實如了自己的願,該鬆口氣才對,怎麼會這麼想哭呢?

  一定是這夜風,太辣眼睛。

  又渾渾噩噩地往前走了十多分鐘後,聽到身後突兀響起一道尖銳的輪胎摩擦聲。

  有人下車,快步向她走來。

  程瑜腰上一緊,未及反應,人就被抱到了副駕駛座上。

  裴錚手受著傷,動作依舊又快又准,扯過安全帶給她繫上,又用力關上車門。

  他沉著臉坐到駕駛位,迅速調轉方向,一腳油門轟上,車子偏離主道,駛向另一條路。

  這不是回她小區的路,但方向又有點熟悉。

  車內只有裝飾燈泛著幽幽的藍光,這偏冷的光線更加重了車內壓抑的氣氛。

  程瑜看到他握在方向盤上青筋凸起還在滴血的手臂,以及隱在黑暗中輪廓冷硬的側臉。

  唇抿成一條線,只能從輕輕滑動的喉結上看出幾分焦躁與不耐。

  程瑜收回目光,偏頭看向窗外。

  車速太快,景物和燈牌被拖成一道斑斕的長影,讓她難以辨別自己究竟在何方。

  但她清楚地意識到——

  他們之間這場積累已久的駭浪即將降臨。

  一顆心在胸腔里劇烈滾動,在體內掀起一道又一道澎湃的激流,難以平息。

  程瑜閉上眼,心想:去他媽的周靳。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擋不了。

  車子停下後,程瑜睜眼,發現裴錚帶她來到了他的住處。

  他俯身過來,解開她安全帶的卡扣,然後一言不發地拽住她的手腕往樓上走。

  一樓和二樓的主燈沒有開,只有一盞淺淺的落地燈籠在地面,勉強能看清台階。

  程瑜手腕被握得很緊,他是故意加了點狠勁的,不算痛,但緊貼的那塊皮膚溫度有點燙人。

  她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卻很清楚自己想幹什麼。

  在推開三樓的門時,裴錚伸手去摸牆邊燈的開關,脖子卻被程瑜勾下。

  她一腳把門踹上,探到他的唇,抬頭吻了上去。

  裴錚遲疑不過一瞬,便扣著她的後腦勺回吻過去。

  這場駭浪終於落下。

  兩人都有些急切,唇舌青澀且沒有章法地糾纏著,呼吸聲凌亂。

  幾個回合下來,程瑜有些站不穩,裴錚提著她的腰把人放到身側的矮柜上,又傾身壓下。

  她的一隻手在他脖側放著,能感受到血管里蓬勃的流動,另一隻手與他緊握著,被壓在牆面。

  手心潮濕,身體卻火熱,像是要把人燒融。

  房間安靜極了,只有一點曖昧的聲響和忽輕忽重的鼻息。

  程瑜被壓得喘不上來氣,咬了下他的唇。

  裴錚這才分開了些距離,與她額頭相抵,嗓音低啞道:「要瘋了。」

  他貼上她的耳側,緩緩吐出一口氣,「我等不了了,你今天必須給我個痛快。」

  「我……要是不願意呢?」

  「撒謊,你心裡不是這麼想的。」他摟緊了她的腰,「不願意?你試試看能不能走出這個門。」

  程瑜耳垂被熱意裹著,在黑暗中抬手摸上他的側臉,問:「是不是覺得我搖擺不定,壞透了?」

  「是啊,」裴錚輕聲笑,「但我不在乎,也有的是辦法讓你定下來。」

  程瑜眼眶有點濕,「你不怕周靳找你麻煩嗎?」

  裴錚沒說話,摸到客廳燈的總開關後,用掌根重重拍下。

  柔和的暖光從天花板灑下,將他眼底的情緒照得分外清晰。

  「你怎麼就篤定會是他找我麻煩,而不是我拔了他的利爪呢?」

  「你……」程瑜不知道是該誇他勇氣可嘉,還是該勸他說話不要太浮誇。

  耳邊的熱度再度來襲,她聽到他的低聲誘哄:

  「跟我走。」

  手被牽著,神智也跟著一起飄了,程瑜望進他那雙仿佛被酒水潤過的眼睛裡,覺得自己似乎醉得不輕。

  她回握住他的手,說:「我長這麼大,從未得到過什麼承諾,也不曾信過這些。」

  「可是裴錚,」她聲音漸漸發緊,看向他的眼神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然,「現在,我想你說給我聽。」

  「我也不信這些,因為做總是比空口說來得實際些。」裴錚直直地回視著她,「但既然你想聽——」

  「從今往後,我會和你共歷風雨,解你於萬難。」他俯身,虔誠地吻上她的眉眼。

  甘為凌雲梯,助你扶搖直上九萬里。

  程瑜把頭埋進他胸口,松木香很淡,聞起來格外舒心。

  怪不得人們都喜歡聽情話,語言一旦披上彩衣,就是有種真假難辨的魔力,讓人時常恍惚地以為,此刻便是永恆。

  可真的如何?假的又怎樣。

  左右不過一場瘋魔,那不妨盡興點。

  「好,我答應了。」

  伏在她肩窩的人呼吸停了一下,幾秒後說:「沒聽清,再來一遍。」

  程瑜揪他耳朵,「沒聽清就別聽了。」

  「好好,聽清了。」他從嗓子裡發出低沉的笑,「你別動,給我抱一會兒。」

  程瑜任他抱著,低頭瞥見他胳膊上的傷口,問:「你這裡有沒有醫藥箱?」

  「有。」

  「在哪?我去拿過來。」

  「你在這等著,我去。」

  程瑜看著他在客廳柜子旁翻找的背影,身體裡沸騰的血液開始慢慢平靜下來。

  理智回歸,才發覺自己好像有點衝動了。

  怎麼就同意了……

  周靳知道後,會如何處置自己?又會如何報復裴錚?

  雜七雜八的想法不停地亂竄,茫然與無措占據了大腦。

  「想什麼呢?」

  程瑜愣愣地抬頭,看到裴錚站在自己面前,手裡提了個醫藥箱。

  她沒有回話,只是把他摁在沙發上,沉默著用消毒水仔細地清洗著傷口。

  中途,裴錚冷不丁問了句:「你為什麼停在人行道上不動了?很危險。」

  程瑜手顫了一下,棉簽掉落。

  解釋的話,勢必會牽出那些不想回憶的過往,便下意識有些抗拒,「我……不想說。」

  「那句要和你共歷風雨,不是玩笑話。」裴錚用另一隻把人拉近,圈在懷中。

  「這次是我就在附近,那下次呢?」他低頭蹭著她的臉頰,「我當時……真的很害怕。」

  「所以,可以和我說說嗎?」

  這些溫聲的低語讓程瑜的心忽地一軟。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退路呢?在一起的這個決定或許是不成熟的,可對他的喜歡卻是真的。

  那就該嘗試著向他袒露那些過去。

  「我母親……」程瑜艱難地平復了下情緒,繼續說,「有很嚴重的抑鬱症。」

  「她想帶著我撞車自殺,路過的一個阿姨好心來救我們,當時場面很混亂……我只記得自己被卷到了車底。」

  「醒來時,才知道……」程瑜哽咽了聲,「她和那位阿姨,以及肇事者,都死了。」

  裴錚覺得她描述的這個畫面很熟悉,不由想到了當年奮不顧身撲到車流中的母親,以及事後被自己從車底救下的那個小姑娘。

  他的聲音壓了下去,問:「救你們的那個阿姨,你知道是誰嗎?」

  程瑜搖頭,「這件事封鎖得很快,只知道肇事者當時是酒駕,其他查不到。」

  「我只隱約記得,地上散落了很多中藥藥材。」

  說完,她語帶諷刺地補充了句,「程禹方收了一大筆賠償,也樂得不去追責。」

  客廳忽然安靜下來,只有空氣淨化器發出輕微的運作聲。

  程瑜沒有注意到這悄然變化的氣氛,拿過紗布,小心地將裴錚的傷口包好,「我在我媽媽的墓旁,給那位阿姨建了空墓。」

  「她在沒得病之前,很健談,在那邊肯定能逗得阿姨開心。」

  直到傷口徹底處理完,程瑜才恍然發覺,她在講述這段過去時,裴錚後半程一直沒說話。

  「你怎麼了?」

  裴錚看著胳膊上的紗布,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沒什麼,我只是覺得,那位阿姨……應該不會怪你的。」

  這麼多年,失去母親的痛苦,以及心裡那點對母親不顧一切救陌生人的小小的怨,早就釋然了。

  人不能總是活在仇恨和怨懟中。

  現在從程瑜這裡聽到另一面的真相,竟生出一絲命運作弄人的悵然。

  原來,他從車底下抱起來的小姑娘是她。

  在歡都,自以為一見傾心的初遇,居然是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的重逢。

  「但願吧,以後有機會我帶你去看看她們。」程瑜把醫藥箱放回原位,然後認真打量起他的住處。

  因著二樓是個小型的電玩城,所以三樓當做住處,格外空曠。

  客廳里隨處可見的就是遊戲手辦,嵌入式的壁柜上還擺放了幾個金座獎盃。

  裴錚見她眼神好奇,便從沙發上起身,問:「要不要去我房間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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