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難辦的差事

  初冬，衙門裡最大的任務就是收稅，順天府囊括京畿，用後世的話說，一板磚扔出去就能砸到三個有背景的。

  這稅最是難收，收不上來稅，那戶部就得跟你說道說道了。

  「往年是什麼章程？」賈瑞耐著性子問道。

  賈雨村也被稅收搞的焦頭爛額，京畿收稅，平頭百姓能收幾個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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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錢的都是高門大戶，或者依附高門大戶的蛀蟲之類，一提要銀子，要糧食，有一百個應付法子等著你呢！

  「往年哪裡有什麼章程，有的也是歷年積欠，我查了一下順天府的帳，欠下的稅銀已經高達二十七萬兩，戶部最近追討的急，這一關可不好過呀！」賈雨村苦著臉說道。

  「才這麼點？」賈瑞詫異的看著賈雨村，偌大京畿就積欠了十七萬兩稅銀，不多呀！

  賈雨村苦笑，「駙馬爺，免稅的多啊！勛貴世家免稅賦，官宦人家免稅賦，高門大戶減免稅賦，剩下繳納賦稅的就是真正的平頭百姓，連城狐社鼠都不繳稅的。」

  賈瑞聽賈雨村一解釋，好傢夥，等於京畿八成以上的人不用繳稅。

  餘下的那是石頭再也榨不出油的一波人，窮的叮噹響，再怎麼上手段也拿不出銀子來。

  「戶部是什麼說法？」

  「戶部的人說了，今年年底如果再不把積欠補上，順天府就要被拿問，再會同吏部問責，別人不說，駙馬爺和下官的考評就要被打成下等，三年不得升遷。」

  賈瑞對此不以為意，他又不想當官，但他有點明白皇帝為什麼把他安排在順天府當通判，這是要把他當成一把刀來用。

  一問之下果不其然，無論是勛貴還是官宦，逃稅的手段多種多樣，但是有一個稅逃不掉。

  那就是隱瞞的土地和人口，就看能不能下力氣清查罷了。

  京畿有多少人口？總不能都是權貴，所以這些被掛靠藏匿起來的土地人口才是大頭。

  一旦清查出來，別說補上往年積欠，一年多收二十萬兩賦稅跟玩兒一樣。

  賈雨村並非沒有本事，就是腦袋的聰明勁用錯了地方。

  在他的講述下，權貴們偷稅漏稅的方法花樣翻新，推陳出新，給賈瑞狠狠的科普了一番。

  由此，賈瑞愈發肯定皇帝用他在京畿順天府任職，就是讓他擴大打擊面，把他推向勛貴和權貴們的對立面。

  當然他也可以消極怠工摸魚，可那樣一來人家也有後手，起碼他的名聲就壞掉了。

  賈瑞派人把裘良請來，先詢問了一下京城的治安，也就是賈雨村口中的那些城狐社鼠。

  這些人放在後世有一個隱晦的說法，有活力的社會組織成員。

  「瑞哥，真正的城狐社鼠，翻不了大浪，被老百姓詬病厭惡的，多是豪奴而已，我就舉兩個例子吧！繕國公家石光珠的長隨，在東城頗有名氣，他什麼身份？不過繕國公府的一個奴僕而已，可是出來進去儼然一方豪強，別說順天府，我們五城兵馬司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其背後靠著的是繕國公府，再一個就是當朝首輔嚴歡的孫子，嚴小可比咱們勛貴子弟還架子大，生孩子沒屁眼的事情沒少干，那些御史台的清流言官怎麼啞火了？因為他們也得罪不起嚴歡，這頭參上一本，下午就得捲鋪蓋滾蛋，誰還敢針對嚴小可？」

  賈瑞以前接觸的大多數是勛貴子弟，但跟他混一個圈子的還沒有徹底爛掉。

  聽了裘良的科普，才知道真正的紈絝子弟是什麼模樣。

  「賈家呢？也有這樣的？」

  賈雨村咳嗽一聲，「別人我不太清楚，但是榮國府的賴大，賴管家譜子也不小，別看他只是榮國府的一個管家，奴僕之流，但是他有自己的府邸，鋪面生意，家裡錢如北斗，谷爛陳倉，而且賴大前些天還把兒子賴尚榮的奴籍贖買出來，賴尚榮搖身一變成了書院的學子，來年就可以參加科舉了。」

  賈瑞知道賴大，賴二是趴在榮寧二府身上吸血的蛀蟲，沒想到混的這麼開了，儼然一個小型豪門。

  管中窺豹，冰山一角，想來京城之內如賴大這樣的人家也不少。

  裘良知道賈瑞這個差事不好干，給出了一個主意道：「瑞哥，還是能拖就拖，拖過這一個任期就好了，就跟官不修衙一樣，往下一任手裡砸准沒錯，否則即便瑞哥現在是駙馬爺，招惹了那些人家，估計也沒好果子吃。」

  這是肺腑之言，賈瑞知道裘良這麼說是為他好，但是他占著茅坑不拉屎，肯定會找來攻訐。

  皇帝或許沒有這個意思，可那些跟勛貴對著幹的文官集團，八成會揪住他不放，把他名聲搞臭。

  「賈府尹，你把積欠的名單給我整理一份，另外大概查一下京畿被隱匿的田地和人口，我好做到心裡有數。」

  裘良欲言又止，知道再勸也沒用。

  賈雨村額頭見汗，他如果擺出這個姿態，等於自絕於官場，但是賈瑞身為駙馬爺，攤派下來的任務不干也不行，只能苦著臉應下。

  這天賈瑞從衙門回到家，門房就拿出了一摞拜帖和名刺，掃了一眼發現都是京城的大戶人家，勛貴權門。

  估計都知道肯定有清繳積欠這麼回事，想要走他的門路送個禮疏通關係。

  這些拜帖和名刺直接被賈瑞扔進了垃圾桶，然後讓人把賈芸和倪二找來。

  賈芸婚後小子日過的有滋有味蜜裡調油，整個人氣色都好了許多。

  「父親，這可不是什麼好差事啊！」

  賈芸聽了賈瑞的詢問，說辭和裘良賈雨村差不多，他本就出身社會底層，對這裡面的門道看的比裘良還透徹。

  「別的人家不說，就說榮寧二府，那些掛靠榮寧二府藏匿的田地和人口，其實是賈家不可或缺的收入來源，否則指望那幾個莊子和關外的資產，賈家早就垮了，據我所知，賈家本家，沾親帶故的，依靠賈家藏匿的田地和人口，就有三千多畝，人口近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