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餐桌上的較量

  季宸寧笑笑：「開個玩笑嘛，這麼久沒回了，也活躍一下氣氛。」

  這話到底是不是玩笑只有當事人清楚，但他態度放在這兒了，就算沈曼雲真的對程稚心還有所不滿，也不會在回來的這一趟里磋磨她。季宸寧要的也不過是如此結果而已。

  沈曼雲側過頭看了程稚心一眼，後者低垂著腦袋，輕聲朝二老打了招呼。

  雖說對程稚心的身份一向不滿意，但現在看人為了照顧自家兒子如此盡心盡力，沈曼雲也收斂了神情，淡聲道：「的確是個細心的孩子。」

  只是到底不想兩人接觸的過於頻繁，連點安全距離都沒了，她還是又叮囑了自家兒子一句：「只是宸寧也不能凡事都讓人家來做，擦身換鞋之類的還是找個護工，畢竟男女有別，不太方便。」

  「恩？媽是怎麼知道誰幫我擦身的？」季宸寧故作疑惑，沈曼雲頓時察覺自己失言，尷尬地咳嗽了兩聲。

  好在季宸寧並沒有追問，只是微微一笑，讓管家給程稚心安排了他隔壁的房間，名義上是方便人來照顧他，其實也是想讓人離他近些，有事也好照應。

  回到房間，程稚心這才大大地鬆了口氣。

  還以為看到季宸寧受傷這二老會厲聲責備她呢，結果居然跟她想像中完全不同，雖有些意外，但更多的卻是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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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殊不知這一切都是季宸寧的鋪墊，若不是二老前幾日看到了醫院的那一幕，恐怕現在還對程稚心多有誤解。

  畢竟眼見為真，二老自覺是偷偷去看的，而程稚心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表現出來的自然是最真實的。

  人前人後這孩子都是一樣的悉心照顧自家兒子，二老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在季家這麼久，她這還是頭一次「享受」到了客人的待遇，也幾乎是頭一次見到如此平和的季家二老。從得知要來季宅便緊繃著的神經被安靜的氣氛撫慰著放鬆下來，程稚心幾乎要睡過去。

  被敲門聲驚回神的時候，已是大半個小時後了。

  程稚心忙去開門，外面站著的卻是張嫂。後者看到程稚心神色間還有些不知如何對待的樣子，只瞥了她一眼視線便落到了地上，只道：「程小姐，晚飯已經準備好了。」

  當初程稚心被帶到季家做傭人以「贖罪」，以張嫂為首的幾個傭人可沒少為難她，誰知一朝麻雀飛上了枝頭，還真讓她攀上了大少爺，張嫂哪能不緊著皮怕被報復呢？

  ——當然，她尚不知道眼前這位程小姐先前還拒絕了他們大少爺呢，否則還真不知她會如何做想。

  程稚心愣了一下，來到季家時間這麼長，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張嫂對她這麼客氣。看到對方有些緊張，她眨了眨眼睛聲音不自覺的柔和了幾分：「我馬上就過去。」倒也沒有因為之前此人給過她刁難就落井下石。

  女孩的聲音依然清澈，不過多帶了一絲睏倦的軟糯，張嫂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隨後趕緊轉身走了。

  程稚心跟在她身後慢慢地把門帶上。其實張嫂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儘管季家二老對她的態度和緩了很多，但是她並不會因此而驕縱，她心裡把自己的位置擺放得很清楚。

  先前張嫂雖然待她沒多好，但也沒有做過什麼過分的事，在季家她心中依然惴惴，自然不會無故結仇。

  低著頭想事兒的女孩沒有注意到前面多了什麼，她一個不慎便直直地撞上了那堵肉牆——好在她走的也不快，這才免於被撞的鼻血橫流的結果。

  季宸寧瞥了她一眼，眉間幾不可見地帶上了一絲無奈：「你走路都不看路的麼？冒冒失失的。」

  程稚心揉著鼻子微微後退兩步，看見男人後忙放下手低頭道歉：「對，對不起。」

  她倒是忘記了季宸寧的房間就在她隔壁，想來是張嫂叫人的時候一塊兒叫了，只不過沒想到季宸寧會在這裡等她。

  說起來他的肌肉也太硬了吧，雖說擦身的時候也有看到，但如此直觀感受之後再想起這人的肌肉形狀，實在是……

  「扶我下去。」男人沒有計較這些，更不會知道一步之遙的人在想什麼，只微微探出手臂，示意程稚心扶住自己。

  程稚心下意識地扶住他遞過來的手臂，隨後才意識到有點不對勁，下樓用的是腳，但季宸寧傷的是腹部啊。

  季宸寧順著對方的力氣走了兩步，低頭的一瞬間掃過她的臉上，瞧見那微微有些糾結的神情時就已經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我很久沒有起來活動了，身體有些虛，」男人咳嗽了一聲，端的是一派正經，「而且腹部受傷，自己走路怎麼想也會扯到傷口吧。」

  如此正經的語氣讓人想不到這根本就是男人隨口扯得藉口，聽著他的解釋程稚心甚至還認真思索了下，之後扶著季宸寧的時候更加小心。畢竟他都已經受傷了，要是傷口再裂開那麻煩才真的大了。

  樓梯上響起兩個人的腳步聲，坐在下方餐桌前正在說話的季家二老和季疏雨不由停下交談轉頭向著聲源看去。

  只見程稚心小心翼翼地扶著季宸寧慢慢地下來，幾乎是一個階梯一停，短短的一段樓梯愣是讓兩個人走出了長跑的感覺。

  沈曼雲瞧見自家兒子走路慢吞吞的模樣，忍不住皺了眉：「宸寧你身體到底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季宸寧拉開座椅在她對面坐下來，微微一笑道：「媽您別擔心，我是在房間休息的時間有些長，過一會兒就好了。」

  他臉色有些蒼白，連帶著唇畔的笑容都染上了虛弱的味道，與平日裡那個雷厲風行的季氏總裁大相逕庭，讓沈曼雲更為心疼。

  程稚心低著頭沒有亂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怎麼覺得這人比剛受傷時還要虛弱一些？

  季宸寧可不知道她心底在想些什麼，只拉開自己右手邊的座椅示意跟在身後的人坐下：「坐下吃飯。」

  程稚心怔了一下，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上座二老，心裡莫名緊張起來，見他們沒有吭聲默許之後，才慢慢地在季宸寧身旁坐下來。

  這個位置正在季疏雨的對面，那位千金大小姐可有些不高興了，一張精緻的臉立刻板了起來：「哥，她一個傭人，你怎麼讓她坐下跟我們一起吃飯？」

  而且還坐在了她對面！她若要面對著這張臉吃飯本來沒剩多少的胃口只怕就要倒盡了！

  那天季疏雨將自家大哥受傷的消息透露給了父母，本想著「挑撥離間」這種事情不能做的太明顯，父母看到大哥躺在床上，程稚心又在一旁，定會聯想起二哥來，到時候不用她出手姓程的不就沒活路了？

  卻沒想到二老回來之後竟一句話都沒提，現在竟然還容許這個女人再進家門——天知道她聽說程稚心在家的時候心中有多痛恨！

  她到底還是小瞧了這個女人，現在她不止魅惑了大哥二哥，連父母都要被她迷惑了！

  越想越氣，季疏雨正待再說什麼，就聽自家大哥率先開了口：「別坐了。」

  還不待她反應過來高興，就聽人不咸不淡地道：「我受傷了，你來伺候我吃飯？」

  季宸寧動都沒動，甚至眼神都吝嗇給一個，季疏雨卻硬是被一口噎住說不出話來。

  她一個嬌養的大小姐哪裡會伺候什麼人？

  被反駁得沒有還口的餘地，她又不能對著自己大哥吵吵嚷嚷，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對面的女人，泄憤似地狠狠捏住筷子，像是要掰斷一般。

  「好了。」坐於主位上的季北城皺著眉掃視了一圈，開口終止了這段「較量」，「先都不說了，吃飯吧。」

  程稚心拿過筷子，看著身邊的男人連動都沒有動一下，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夾？」

  兩人相處也有了幾天，她對季宸寧其實沒有往日那樣畏懼了，只是因為身在季家，對面又是季家二老和虎視眈眈盯著她的季疏雨，說話時便免不了又回到了以往小心的模樣。

  季宸寧恍若未覺，只瞧著桌子上那道離他有些遠的桂花魚挑了挑眉：「我吃那尾魚。」

  他要的就是讓家人看看這女人對他有多好，自然不會糾正程稚心。

  程稚心依言撩起自己的袖子，微微探出身子夾了一塊魚肉放在了他碗裡：「魚肉里有刺，我幫你挑出來？」

  其實程稚心這完全是習慣使然，先前季宸寧腹部中刀，手掌去擋時掌心也被狠狠割了一刀，前些天這人吃飯大部分時間也是她伺候的。

  到現在他依然連菜都夾不了，更遑論挑刺呢，萬一被刺卡住喉嚨可就不太好了。

  不等他回應程稚心便拿過他的碗，細心地拿筷子挑出每一根刺，最後再放回到他面前：「好了。」

  季宸寧低頭看了看，唇角翹起一抹弧度，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拿過筷子夾了一點點魚肉往自己嘴裡送，結果在半路時手抖了一下，魚肉立刻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