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消極抗議

  話不投機，季宸寧第二日一大早便驅車回了臨江別墅。

  昨天他就做好了安排，這幾天打算先在別墅小區這邊待著，公司那邊有從「碧華庭」那邊回來的宋豊與他聯繫，不在那兒坐鎮也沒多少區別。

  昨晚下了場小雨，連鳥兒都像是被降下來的溫度加持了生命力，啁啁啾啾叫得格外歡快。

  下了車深吸了口市區少有的清新空氣，季宸寧將那些煩心事都壓在了心底，這才推門進了屋。

  「先生來了。」

  依舊是肖姨接過他的外套，微弓著身道：「早點剛做好，先生用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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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季宸寧應聲往裡面走了兩步，這才看到餐桌周圍空空蕩蕩，想起昨晚肖姨的消息，心中微沉：「她早飯也沒吃？」

  「是，」肖姨面現憂色，「到現在還沒出房間。」

  她對主人家的事情並不了解，但看著程稚心也不是個能鬧騰的主兒，昨晚好歹是勸著對方喝了那杯放過地西泮的水，可對方不吃飯她就不好過多逼迫了。

  季宸寧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沒顧得上看肖姨的欲言又止，抬步便直接上樓去了客房。

  房門是被鎖上的，裡面的人明顯不是歡迎的態度，若一般時候季宸寧可能就不管了，可這會兒他心中有氣，硬是讓肖姨去找了鑰匙來，擰開鎖推門進屋。

  一絲涼風從門縫中吹了出來——怎麼會有風？

  這別墅不過兩層高的距離，昨晚直到現在，若程稚心有心逃跑的話，裡面那扇窗子根本攔不住她。

  擰開鎖時這個念頭在他腦中一閃而過，但幸而沒有成真。

  窗子的確是大開著，輕薄的窗紗被風吹的飄飄蕩蕩，對著窗子蜷坐在床邊的那個人掩映其中，仿佛窗紗拂過的下一秒就會消失不見。

  季宸寧心中一時不知是什麼感受，但他的確是忘了先前的惱火，只是上前將窗子關了起來：「外面蟬鳴太吵了。」

  程稚心仿佛沒聽到他的話，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只依舊盯著前方不知在想什麼。

  從將人帶回季家開始，季宸寧便沒再好好看過她，兩人相處時難得有這麼安靜的時候，這會兒他目光落到人臉上，一時竟忘了挪開。

  昨晚這人許是沒怎麼睡好——或者根本沒睡，臉色並不怎麼好看，眼睛下面還有明顯的青黑色，但是這樣有些憔悴頹喪的樣子配上她的神態，竟也能給人一種藝術品般的感覺。

  ……季宸寧，你可能沒救了。

  心裡鄙視著自己這種「情人眼裡出西施」的狀態，季宸寧卻依然捨不得移開目光。

  環境果然是能改變人的樣貌的，但底子在那兒，這會兒細細看了倒也能從這張臉上找出些熟悉的地方來。

  比如略有些下垂而顯出一股委屈模樣的眼角，比如小巧微翹的鼻頭倒是小時候顯得肉嘟嘟的雙唇薄了些，卻更襯得唇珠誘惑萬分，盯得時間久了便想一口咬上去……

  「嗡……」

  驟然響起的信息提示音讓季宸寧猛地清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對著程稚心傾身下去，忙借著拿手機看信息的動作往旁邊走了兩步，將兩人之間的距離重新拉開。

  程稚心也仿佛是被這動靜拉回神來，季宸寧看完消息抬頭時對上對方的目光，其中的茫然已經盡數褪去，卻顯得有些……死寂。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來的這個詞讓他忍不住皺了皺眉，也終於想起進來之前的目的：「吃東西了麼？」

  這句話較季宸寧一貫的語氣委婉得多，可惜程稚心僵了一夜的大腦意識沒反應過其中的退讓，看到男人後下意識的起了自我保護的本能。

  程稚心定定看著他不出聲，季宸寧竟是被被盯得有些窘迫，一開口不自覺換了命令意味更強的語氣：「去吃點東西。」

  這句話出口之後，程稚心才像是終於找回了意識，收回目光微微低下頭去，應了一聲：「知道了。」

  只是昨天早上到現在只喝了半杯水，她開口才發現聲音啞的厲害。

  季宸寧眼中閃過些擔憂，但見人一副要起身的樣子也沒多說，想著稍後要先弄些清淡易消化給人吃才好。

  卻不想就這一晃神的功夫，他便覺眼前一道黑影壓過來，下意識的抬起手，還不等有什麼動作便被這股力道壓得往後摔去。

  房中鋪著地毯，季宸寧又反射性的調整了動作，倒是沒有傷到那兒，直至意識到鼻端縈繞著的淡淡的香氣，他才反應過來方才竟是程稚心摔進了他懷中。

  昨天被肖姨勸著喝下半杯水，今晨天光剛亮時程稚心便醒了過來，外面鳥兒的啁啾聲讓她被蠱惑般的打開了窗子，卻又在涼風吹過時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這別墅窗子的高度相較公寓更容易逃走，但季宸寧卻用一根隱形的繩索將她牢牢拴在了這兒，就算面前是平坦大路，她也無法離開。

  窗戶大敞著，或許稍微努力一把她就能像外面的鳥兒那樣自由，可她卻一步步退回了床邊，與窗子之間隔了咫尺，卻是她目前無法跨越的咫尺。

  再之後她便一直蜷在床上出神，從小時候在福利院直到昨天從車站被帶回來，將這些年的記憶翻了個遍，最後被手機提示音驚醒了過來。

  長時間維持一個姿勢，讓她的腿腳有些著不上力，下床沒走幾步便控制不住的往前跌去，大腦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被一雙手臂攬在了懷中。

  這番驚嚇好像將她的血液嚇得重新開始流動起來，程稚心迅速從男人懷中起身退開，後又試探性的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沒事，你先出去吧。」

  等腳步聲漸漸消失，季宸寧才有些鬱悶的站了起來。

  好容易「投懷送抱」，他這兒還沒來得及感受一下呢，那邊就跟被咬了一樣的彈起來了。

  季總難得如此回味一件事，與他相比，程稚心就淡定的多了。

  她現在對季宸寧完全是對奴隸主的感覺，不怕他就不錯了，根本不可能因為一個烏龍的「擁抱」而產生什麼多餘的念頭。

  餐廳中肖姨已經擺好了餐食碗碟，許久未進食的程稚心卻絲毫沒有想吃的欲望。季宸寧帶來的打擊將她整個人的信念乃至靈魂都擊得粉碎，一個連活著都打算放棄的空殼子又怎麼會有進食的欲望呢？

  不多時季宸寧便也進了餐廳，他坐在主位上看向已經恢復如常——恢復如方才在客房時的狀態的程稚心，煩躁有一點點的升騰起來，可其中摻雜了些許憐惜之後他卻不知該如何表達，悶了半晌只夾了一筷子菜放在程稚心面前的盤中：「多吃一些。」

  後者依言機械的將那菜粥都吃了進去，做足了一言一動的「乖巧」樣子，可木偶般的動作卻讓季宸寧看的心中更不舒服。

  偏偏程稚心所有動作都是按照他的指示進行的，他一絲一毫的錯處都挑不出來，最終只能暗自安慰自己，他本來的目的就是要讓人吃些東西不至於餓死而已，現在目的也算是達成了。

  按照他的意思，程稚心早飯用的不少，但他剛進書房一份郵件都還沒看完呢，肖姨便敲門進來，滿面焦急：「先生，程小姐她暈過去了！」

  季宸寧猛地站起身，不顧被他帶倒的座椅和散落在地上的幾份文件，直接掠過肖姨沖了出去。

  程稚心倒在從洗手間回客廳的路上，深色的木質地板將她的臉襯的白的嚇人，季宸寧迅速將人抱回沙發上，肖姨才跟過來道：「剛吃完早餐坐了會兒，程小姐就說不太舒服把吃的東西都吐出來了，我剛想去溫些牛奶給她喝，沒想到剛出來門就暈倒了。」

  季宸寧臉色不比昏睡著的人好多少，方才抱起人是他就摸了人的脈搏與體溫，這會兒聞言直接道：「給康醫生打電話。」

  聽肖姨的解釋，程稚心倒只像是食物中毒之類的，但兩人吃的一樣的東西，沒道理他什麼事都沒有程稚心難受成這樣。至於過敏更不可能，既然決定將人養在身邊，他自然是將所有事都細細調查過的，故而短短時間內他已經有了猜測。

  作為季家的私人醫生，康醫生很快便趕了過來，經過一番檢測後得出的結論與季宸寧也差不了多少：「心思鬱結加上體力透支，輸點葡萄糖休息會兒就沒事了。」

  看了眼面色陰沉的主子，康醫生又補充了一句：「最好是等人醒來疏導一下，能好的更快些。」

  因為這個女人季宸寧已經找過他兩次了，且次次面露焦急，就算傻子都能看出情況如何，他自然要謹慎一些。

  覷著季宸寧的臉色，康醫生幫人掛了水，又細細的做了一份食譜出來才離開，季宸寧的心情卻並沒有因為這算不得「病」的判斷好上多少。

  程稚心這是跟他消極抗議呢！

  先前還以為這人吃過苦頭總算乖了，沒想到在這兒等著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