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逃不開

  狀似開明的兩個選擇，可走到最後無非就是一條路而已。

  理智告訴她不要這麼輕易受季宸寧脅迫，季璟然是到底是季家人，季宸寧應該不會對親弟弟做出什麼過分的事來，可情感上她卻無法瀟灑的轉身離開。

  因為她從季宸寧眼底看到了野獸一般的狂戾神色。

  

  但凡能在商海的腥風血雨中坐穩高位的人，與普通人自然是不同的，她真的不敢保證親情在這個男人心中占了多重的分量。

  她無法忍受季璟然再因為她收到一絲一毫的迫害。

  所以就算明知道這是威脅，是陷阱，她也只能一步踏入。

  兩人相距不過咫尺之遙，季成宸寧清清楚楚的看到對方眼中的掙扎痛苦，但最後還是同他意料中一樣，對他低下了頭顱。

  黑色的邁巴赫從車站緩緩駛離，程稚心尚未從滿車廂沉凝的氣氛中緩過氣來，便聽手機響了起來。

  她看了眼來顯上「孟大哥」三個字，猶豫了下還是接了起來：「孟大哥？」

  最近孟星河鮮少主動打給她，她是怕對方有什麼急事，但說話時還是不自覺的拿餘光注意了下季宸寧的神色。

  先前這男人因為她與孟星河聯繫憤怒至極，這會兒卻連個眼神都沒落過來，他那種平靜的神色……像是知道來電的人是誰。

  程稚心心中突了一下，很快又被手機里的聲音拉回了注意力：「心心？你還在公寓麼，方不方便來醫院一趟？」

  「我……」程稚心咬了咬唇，「我有點事走不開，怎麼了嗎？」

  那邊沉默了下，隨即響起孟星河有些吞吐的聲音：「有個情況得跟你說一下……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你也別太著急。」

  聽得出來這個「情況」讓孟星河有些糾結，再加上後面緊跟著的安慰，程稚心心底浮上了一絲不怎麼好的預感：「什麼事？」

  「是季璟然那邊。」

  「季璟然」三個字落在耳中，程稚心驟然抬眼看向了身側的男人。

  耳邊孟星河的聲音還在繼續：「今天護士例行查房的時候發現，他的營養管不知被什麼人拔下來了，但幸虧護士發現的及時，短時間內沒有什麼大礙。」

  孟星河說兩句便忍不住安慰一句，其實在他看來這只是件小事，但想到程稚心對季璟然的重視，他才打了這個電話。

  就算他再怎麼介意季璟然，但不可否認這人的安全與否直接牽連著程稚心的情緒好壞。

  只是說完卻一直沒有聽到那邊的回答，孟星河頓時起疑：「心心？你聽到我說話嗎？」

  「聽……聽到了。」

  聲音通過電磁從手機里傳出來，將其中的顫抖放大了幾倍，孟星河仿佛能想像到對方的驚慌後怕，一時心情複雜：「你要不，過來看看？」

  本以為程稚心會答應的，誰知那邊卻只道：「我有點事，先不過去了。」頓了下又道，「孟大哥，璟然那邊拜託你多照看著些，多謝你了。」

  「自然會的，」雖有些疑惑，但孟星河還是應了這話，「咱們倆還這麼客氣，放心。」

  他還想問程稚心什麼時候要從那公寓中搬出來，誰知那邊已經掛斷了點話。

  看著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先前絲絲縷縷的疑惑再次浮現出來，可沒等他深想便有護士敲門進來：「孟醫生，張主任請你過去一下。」

  他只能先將這疑惑壓在心底，想著索性找個時間再去程稚心那邊看看，便起身出了門。

  程稚心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掛斷了電話，手機從她手中砸下去好一會兒，她才不敢置信的看向身旁開車的男人。

  就在這通電話之前，她還以為季璟然的病情可能會惡化，季宸寧才會說出那種話，怎麼也沒想到他會指使人去拔掉親弟弟的營養管！

  這跟蓄意謀殺有什麼區別！

  從方才開始季宸寧便像是與她隔在了兩個世界中，就算被她直直盯了一路，這人神色也沒有絲毫變化，只在車子停下的時候才終於開了口：「只要你乖乖待著，誰都不會有事。」

  輕飄飄一句話，將程稚心所有的僥倖都擊成了碎片。

  男人繞到副駕打開了車門，午後陽光正好，而男人剛好將她面前的陽光盡數擋掉。

  她終於明白了季宸寧為什麼能在三十歲的年紀將整個季氏牢牢握在手中，因為他身上毫無弱點，只要能達到既定目的，他將不擇手段。

  甚至比惡魔更為可怕。

  「下車。」

  男人的聲音將她喚回神來，觸及對方目光時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隨後下意識的按照對方的命令行事。

  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時，她心中只有濃重的悲哀。

  她在這人面前的所有勇氣與期望，都被對方一點點的打破碾碎，時至今日，她甚至連逃離的念頭都不敢再起。

  季宸寧深深看了埋著頭的人一眼，率先轉身往前去。

  程稚心機械的跟上去，走過幾步之後才意識到男人並未將她帶回先前的小區。

  龍馨佳苑地處市中心，就算周圍有綠化帶隔音也免不了嘈雜，而這處卻安靜得很，除了盛夏免不了的蟬鳴與間或幾聲鳥叫，就連人都見不到幾個。

  相比於那處現代化的公寓樓，這兒的建築更像是童話里的村鎮，綠樹掩映中可以看到紅色的房頂，而每間房子之間都隔了足夠的距離，程稚心跟在男人身後往前面小別墅的方向走了幾步，已經看不到其他房子的紅頂了。

  人為地製造出了「森林深處的獨棟小木屋」的感覺。

  「咔噠。」

  季宸寧推開房門側過身子，程稚心自覺的進了別墅，隨著身後關門的聲音響起，她只覺上午離開那小區時心中躍動著的喜悅與希望被生生從她心底拔了出來。

  連帶著靈魂也像是被毫不留情的碾壓了一遍，她愣愣的站在偌大的客廳中，仿佛一個精緻的木偶。

  相比於她如今的自厭絕望，季宸寧的心情顯然放鬆得多。

  雖說用季璟然來牽製程稚心只能說明這人心中只放著他那個弟弟，可也正是為此，他下的那一記重手才能讓人投鼠忌器，再不敢提離開的念頭。

  這個臨江的別墅區隸屬季氏，但知道他自留了一套的人也就那麼幾個人，將人放在這裡，能最大程度的避開季疏雨之類的騷擾。

  ——唯一不足的就是這兒自買下來之後便沒人住過，想讓人長久的在這兒待著免不了要多費些心思。

  將只放著幾個水杯的冰箱關上，季宸寧坐回沙發上，指指對面：「坐。」

  他的話就像是懸絲，程稚心依言坐下，好一會兒才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是……是你做的麼？」

  她懷揣著的最後一絲希望，被季宸寧毫不留情的打破：「現在討論這個還有什麼意思呢？」

  他好整以暇的倚靠在沙發背上：「我說過了，只要你乖乖待著，所有人都不會有事。」

  程稚心睫毛微顫：「你到底想要什麼？」

  這個問題讓季宸寧身形微不可見的一僵，但很快他便又道：「很明顯吧，」他手肘抵在膝蓋上，身子微微前傾，「要的自然是你。」

  程稚心只當對方是那這個搪塞，但不管季宸寧目的到底是什麼，季璟然受到傷害，最直接的原因還是她。

  或許她真的像沈曼雲說的，是個喪門星。

  看程稚心的反應季宸寧便知道她並不相信這話，不過他也沒想過對方會如此輕易相信，總歸時間會證明一切。

  如今他只是收斂了渾身的氣勢，待到客廳中氣氛平靜下來才道：「這段時間你就住在這兒，起居打掃我都會派人過來，如非必要，不要出門。」

  在這兒還是在先前的小區，不過是換了個牢籠關押她而已，程稚心卻只能低垂著頭應下如此安排。

  像是覺得重新變得「逆來順受」的人有些可憐，季宸寧話音微頓，後又補充了一句：「地下室有影音廳，樓上有書房和畫室，只要在這間房子裡，你做什麼都可以。」

  程稚心深吸口氣抬起頭，嘴角扯開一個難看的笑容，卻擋不住滿眼的恨意：「我是不是要說，多謝季先生款待？」

  就算心情再如何好，被那這種目光語氣懟了一句，季宸寧的臉色也沉了下來：「那你自己熟悉一下這兒，稍後會有人將食物用具帶過來。」

  說完便起身欲走，走過程稚心身邊時卻又想到什麼，俯下身捏著她的下巴，硬逼著人對上他的目光：「在這兒乖乖待著，有些話我不會說第二遍。」

  程稚心恨恨避開他的手指，直到聽到身後重重的關門聲，眼淚才止不住的留了下來。

  從小的生存環境讓程稚心很少流淚，可這會兒眼淚卻像是根本不受大腦控制，一個勁地順著臉頰滑下，狠狠地砸到她手臂上。

  手腕與下巴上傳來的鈍痛讓她再次深刻地明白，季宸寧是躲不開的，那人堵死了她所有的出路，無論她有多努力，最終都逃不過被人抓回來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