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往事（二）

  然而，她才剛走近，傅延森就不住地往後退。

  姜柳兒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姜老爺子，徵求他的意見。

  老爺子終究沒有繼續，看著警惕看著他們的傅延森，嘆了口氣，「柳兒，你先出去。」

  姜柳兒卻不願意，不知道為什麼，對傅延森，姜柳兒有數不盡的好奇，好奇他叫什麼，為什麼會來這裡？他真的不會說話嗎？

  

  「爺爺……」姜柳兒眼珠轉了轉，迅速就想到了留下來的理由，「一會兒有什麼事我可以幫爺爺打打下手。」

  姜老爺子每次行醫都會帶她打下手，這個理由倒是勉強湊合。只可惜，這次卻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畢竟老爺子今天對傅延森的態度就說明了他不是一個普通的患者。

  就在姜柳兒以為老爺子不會答應想要退出去的時候，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老爺子看了姜柳兒一眼，而後點了點頭，板著臉嚴肅道，「不可多言。」

  姜柳兒忙不迭的點頭，退到老爺子身後，一雙大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傅延森。

  只要姜柳兒不打岔，老爺子也就隨她，將全部注意力放在傅延森身上。

  很快，不止姜老爺子，就連姜柳兒都發現了異常。

  只要他們一靠近，傅延森就會渾身緊繃進入戒備狀態，而當他們停在一定的範圍，傅延森又只是警惕的看著他們，身體也會慢慢鬆懈。

  「讓我來吧。」姜柳兒自告奮勇。

  其實剛才姜老爺子就發現了，他們靠近的時候傅延森從始至終都只是防備他一個人，一開始他還不明白，很快便想通了，姜柳兒畢竟是同齡人，即使傅延森因為之前的遭遇本能的對他防備，卻無法對沒有惡意的姜柳兒警惕。

  「如果有異常趕緊退回來。」儘管老爺子對自己的猜測有把握，卻還是十分謹慎的叮囑。

  「好。」姜柳兒說著，深吸一口氣，小心的朝著病床挪動，一雙眸子直直的盯著傅延森。

  病房裡一片寂靜，也不知道是傅延森的注意力不在姜柳兒身上，還是傅延森不把姜柳兒放在眼裡，總之，當姜柳兒順利的走到病床邊的時候，傅延森的目光始終沒有落在她的身上。

  「餵？」姜柳兒毫不客氣的開口，見他始終沒有注意自己不由得伸手想要戳一下他的胳膊引起他的注意。

  不料她的手還沒碰到他的衣服，就被迅速躲開了。

  傅延森的目光總算落在她的身上，一雙眸子裡滿是不符合年齡的疏離和冷意。

  姜柳兒下意識的想要避開他的眼神，卻不知為何又強忍著心裡的懼意倔強的回望著他。不知道對視了多久，就在姜柳兒撐不住想要移開視線的時候，一個稚嫩卻冷如寒冰的聲音響了起來，「你要幹什麼？」

  不止姜柳兒不敢置信，就連姜老爺子都瞪大了眼睛震驚的看著傅延森。

  從傅延森被送來至今，就一直沒有開過口。人送來之前姜老爺子就已經得知了大概的情況。

  據說在被送來之前，傅延森才遭遇了一場綁架，被救回來後整個人就變得沉默，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哪怕是最親的人都不可以。

  是以，在被送到這裡來了以後，姜老爺子第一時間通知了姜家的人不要靠近這裡，在他沒有想出解決方案之前，即使是他，也會儘量少出現在這裡。

  只是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姜柳兒會私闖這個地方，並且，讓傅延森開口說話。

  既然能開口說話，那是不是證明他的病也快好了？姜老爺子欣喜若狂，只是，他正要上前，傅延森再次戒備的看著他，像一隻蓄勢待發的狼，似乎只要他敢上前一步，他就會不計後果的撲過來。

  傅延森的反應像是一盆冷水兜頭傾下，硬生生攔住了姜老爺子的腳步。

  苦笑一聲，姜老爺子收回邁出去的腳步，後退到安全距離，直到傅延森卸下防備才收回目光，若有所思的看向一旁不自知的姜柳兒。

  或許，他找到醫治她的辦法了。

  姜老爺子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嘴角帶著一抹笑意。

  直到門鎖的吧嗒聲傳來，姜柳兒才意識到整個房間已經只剩下他們兩個了。

  既然爺爺沒有讓她離開，姜柳兒便心安理得的留了下來，因為知道他不喜歡別人靠近，便自顧自的搬了把椅子在床邊坐下，雙手撐在病床上托著頭，「喂，你不是啞巴為什麼不說話？」

  傅延森對她的問話恍若未聞，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她。

  「喂，我和你說話呢，你這個人懂不懂禮貌啊？」姜柳兒見他不回答以為他是看不起自己，「喂，你爸媽沒教過你要尊重……」

  話音還未落，傅延森的臉突然湊到她面前，下一秒，姜柳兒就感覺自己被拎了起來，雙腳懸空。

  「我警告你不要亂說話。」傅延森臉色陰沉，一雙眸子裡沒有半分溫度，哪裡有半分孩童的神色。

  姜柳兒被嚇得不輕，平日裡心高氣傲的勁兒都不見了，甚至來不及思考他一個小孩子是如何將體型比他小不了多少的她提起來的，神色惶恐的點頭。

  「道歉。」傅延森冷冷的開口。

  「我……」姜柳兒委屈的要死，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什麼惹他不高興，心裡那股不服輸的勁又涌了上來，倔強的抬頭看著他，「我為什麼要道歉？我又沒有做錯！」

  傅延森抿著唇，神色越發冷，手下用力。

  姜柳兒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卻還是倔強的不肯道歉，「我沒錯！」

  傅延森冷冷的看著她，鬆開手後立刻別過頭，似乎不願意再看她一眼，「滾，別讓我再看到你。」

  跌回座位上的姜柳兒驚魂未定的看著傅延森，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他真可怕。

  回過神，姜柳兒幾乎是落荒而逃。

  第二天，姜柳兒收起所有治療啞疾的書，也不再到處跑，甚至必須經過那間病房的時候都會刻意繞遠路。

  到底是小孩子，即使當時表現得再勇敢，後來想起來也還是會後怕的。

  當天下午，姜老爺子就敲開了姜柳兒的房門。

  「爺爺……」姜柳兒看著面前的姜老爺子，乖巧的叫道。

  看著面前攤開的醫術，姜老爺子明顯皺了皺眉，「今天怎麼不去延森那裡了？」

  「延森？」姜柳兒疑惑地看著爺爺。

  「咳咳。」姜老爺子輕咳兩聲掩飾尷尬，「就是昨天送來的那個孩子。」

  姜柳兒在心裡默默地念了一遍，延森，所以這是他的名字嗎？

  「柳兒。」見姜柳兒當著他的面走神，老爺子有幾分不悅，出聲提醒道。

  姜柳兒幾乎是立刻回過神來，卻沒有回答老爺子的話，而是反問道，「他姓什麼？」

  老爺子雖然不悅，確還是回答了她的問題，「傅，傅延森。」說完，姜老爺子繼續問道，「柳兒，你今天怎麼沒有去找延森？」

  昨天他明令禁止不允許任何人去打擾，她偷偷摸摸的跑過去還被逮到了，今天他等了她一天，不料這個丫頭倒真的沒有出現過。

  想到這裡，姜老爺子狐疑的看了姜柳兒一眼，莫非昨天他走後，病房裡發生了什麼事？否則以他對姜柳兒了解，不可能這麼快就放棄啊。

  「今天……」姜柳兒一雙大眼睛轉個不停，隨便找了個理由，「我今天在舊書里翻到了一本爺爺對以前的筆記，所以打算看看能看懂幾成。」

  恰好姜柳兒手上拿的就是姜老爺子以前的筆記，說著她還揚了揚手裡的書。

  姜老爺子畢竟拉扯她這麼大，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已經出賣了她的情緒，自然知道她說的不是真話，姜老爺子板著臉，沉聲訓斥道，「柳兒，你還不肯說實話嗎？」

  看著爺爺眸子裡的失望，姜柳兒心裡的委屈在翻湧著，眸子裡瞬間凝結出一滴滴清淚，盈盈欲墜。

  在爺爺心裡，或許已經認定了是她招惹了傅延森，可事實明明就不是這樣，受了委屈的，明明是她。

  想著，姜柳兒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邊哭還一邊抽搐著將昨天病房裡的情況說了一遍。

  雖然她說得顛三倒四甚至語無倫次，但這並不妨礙理解，姜老爺子很快就從姜柳兒的話里弄清了事情真相。

  看著姜柳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終究是心疼了，右手輕輕的拍著她的背，語氣也軟了下來，「好了，不哭了，是爺爺不好，爺爺不該勉強你。」

  在姜老爺子的柔聲安慰下，姜柳兒很快就止住了眼淚，一邊抽噎一邊還不忘問道，「爺爺，你說，我說錯了什麼？」

  姜老爺子看著她倔強的小臉，嘆了口氣，「延森從小就沒有母親，父親……又只把他當成繼承人培養，這孩子，也不容易啊。」

  只是一句感嘆，聰明的姜柳兒便明白了爺爺的意思，心裡對傅延森的恐懼弱了好幾分，原來，他和她一樣，從小就沒有爸爸媽媽疼愛嗎？

  不，他們不一樣，至少，姜柳兒還有爺爺疼，可是他卻什麼都沒有，想到這裡，姜柳兒不由自主的想到他昨天晚上盛怒的樣子。

  所以，她其實是可以原諒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