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往事（一）

  眼看著蘇來來的身體不住地顫抖，傅延森自然看不下去，脫下外套披在她的肩上，不待她回過神又雙手一伸將人直接抱進懷裡，大步朝著客廳走去。

  路過姜柳兒的時候，傅延森甚至都沒有看她一眼，抱著蘇來來直接越過她進屋。

  

  直到兩人進了屋，姜柳兒才回過神來，發不自覺抱了抱自己的胳膊，室外的天氣雖然冷，但到底比不過她的心冷。

  傅延森，這是真的不認識她了嗎？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渾身都被凍僵，姜柳兒才回過神來，步伐緩慢的進屋。

  此時，老宅二樓的主臥里，傅延森正和蘇來來較真。

  「外面這麼冷，你也敢就穿這麼點出去？」傅延森明顯不高興了。

  可惜蘇來來並不怕他的冷臉，反而湊到他面前解釋道，「姜醫生約我，我沒想到外面會那麼冷，而且，很快就會進來的。」

  「那為什麼還待了那麼久？」傅延森可不好糊弄。

  「喔，」蘇來來頓了頓，半是撒嬌半是認真道，「還不是因為聽到車聲知道是你回來了呀。」

  她沒說，他卻知道她是在等他，胸腔內的一槍怒火全然消散，傅延森輕嘆一口，他該拿她怎麼辦？最後，終究只是化為一聲嘆息，「下次不許這樣了。」

  「好。」蘇來來迅速點頭，似乎生怕晚了傅延森會再和她算這筆帳。

  這天，傅延森難得陪著蘇來來早睡，只是一樓客房裡的姜柳兒卻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輾轉反側到了半夜，姜柳兒睜著眼睛卻沒有半分睡意，嘴裡無意識的叫著「傅哥哥」，眸子裡一片痛苦之色。

  不知道過了多久，姜柳兒終於沉沉睡了過去。

  夢中，她回到了七歲的時候。

  姜柳兒是醫學世家，從爺爺輩就是赫赫有名的醫生，姜柳兒自小就有學醫的天分，姜家人對她也算縱容，往往有什麼疑難雜症總是要帶上她。

  她一直記得，傅延森被送到姜家的那一年，她才七歲。

  姜柳兒記得那天，她正在苦心鑽研爺爺留給她的筆記，突然聽到有人在討論剛剛被送過來的孩子。

  聽到有病人，姜柳兒扔下筆記就朝姜家的病房跑去。要知道，若不是情況特殊，姜家向來不會收留病人。

  而情況特殊這一點，在傅延森去之前，便只有各種身患疑難雜症之人才能留在姜家以便隨時觀察，而姜柳兒從小就表現出了對學醫的興趣，若是其他，可能她還不會在意，但是對那些不知名的病，她還是放在心上的。

  因此，當她推開門看到病床上躺著一個看起來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好看的小哥哥時，著實愣了一下，回過神後走到病床邊張嘴就問道，「你得的是什麼病？」

  姜柳兒並不知道自己這句話有多唐突，等了兩分鐘傅延森沒有開口，她不死心的問道，「喂，你到底是生什麼病了？」

  這話比起剛才，也好不了幾分。

  只可惜，除了她推門而入時傅延森看了她一眼外，視線再也沒有在她身上停留半分。

  「喂，我和你說話呢！」來姜家求醫的自是不會隨意得罪姜家的人，姜柳兒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忽視，小丫頭不服輸的性子也被激了起來，走到床邊看著他，只可惜還沒有來得及動作門就被從外面打開了。

  見姜柳兒在，姜老爺子明顯愣了一下，「你怎麼來了？」

  眼看著姜柳兒想要開口辯解，姜老爺子卻不給她開口的機會，呵斥道，「這裡哪是你能來的地方，快回去。」

  姜柳兒不敢置信的看著他，這是她長這麼大以來，老爺子第一次對她這麼凶。

  強烈的自尊心讓她沒有爭辯一句，轉身就跑出了病房。

  「柳兒還小，以後我會看好她。」老爺子看著傅延森戰戰兢兢的說道。

  即使姜家再地位超然，姜老爺子也不敢不把傅延森放在眼裡。

  小小的傅延森依然面無表情，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兩秒又迅速移開。

  老爺子暗暗心驚，卻沒有多言，離開病房後卻又叮囑姜家的人沒有他的允許不准進那個病房。

  姜柳兒自是不服氣，因此當天下午，趁姜老爺子不注意，小小的姜柳兒避開了姜家的人人一溜煙鑽進了病房。

  聽到動靜，傅延森這次連頭都沒有回，一雙眸子定定的看著窗外，一副對什麼都不在意的神情。

  「喂，你叫什麼？」姜柳兒走到床尾坐下，一雙杏眸一眨不眨的盯著他。

  傅延森總算回頭，卻也只是看了她一眼。

  「餵――」姜柳兒不死心的繼續叫。

  這一次，傅延森連反應都沒有了。

  一整個下午，姜柳兒都待在病房裡，像是賭氣般不住的招惹他，只可惜，無論她說什麼他都不會理會。

  到最後，姜柳兒忍不住質疑，「你是啞巴嗎？」

  話音剛落，病房的門再次被打開，幾乎是下意識的，姜柳兒鑽進了床底。

  姜老爺子疼愛她沒錯，但是這份疼愛也是有原則的。老爺子既然說了不讓任何人進這個病房，那麼即使是她也不會有例外。

  腳步聲在床邊停下，姜柳兒看著那雙停在自己面前的那雙熟悉的鞋子，連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放輕。

  不知道過了多久，病房裡一片寂靜。床底下的空隙終究不大，保持一個姿勢太久了手腳容易發麻，就在姜柳兒想要爬出來的時候，姜老爺子開口了。

  「延森，你感覺怎麼樣？」

  姜柳兒不由得豎起了耳朵，心下疑惑，莫非他會說話？那剛才為什麼一言不發？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傅延森始終沒有開口。

  老爺子沒有再問，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病房。

  門才剛被關上，姜柳兒就手腳麻利的從床下爬出來，一邊揉著微微發麻的胳膊一邊嘀咕，「原來你真的不會說話呀。」

  長得這麼好看，不會說話真的可惜了。

  難道，他被送到這裡來是為了治啞病？姜柳兒偷偷瞟了一眼他面無表情的臉，如果有一天他能開口說話那該有多好？

  想著，小小的女孩子眸子裡閃過一絲堅定，一頭扎進了自己的房間。

  將書房裡找了個遍，沒有半點關於如何醫治啞疾的信息。姜柳兒不死心，將手裡的書扔下直接去了老爺子的書房。

  她從小父母雙亡，是由爺爺拉扯大的，六歲之前幾乎有一半的時間都是在爺爺的書房裡度過的。在她看來，爺爺的書房裡什麼都有，記載了各種疑難雜症，一個啞疾自然不在話下。

  以往這個時候，爺爺都不在書房。到了門口，姜柳兒正欲推門而入，才剛抬起手就聽到裡面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這幾天我會先觀察，但是你們最好有一個心理準備，這孩子的病，怕是不好治。」

  聞言，姜柳兒的手頓在半空，半晌沒有落下。裡面又說了什麼姜柳兒沒有聽清，轉過身急急的朝著病房跑去。

  到了病房門口，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姜柳兒直接打開了房門。

  入目便是一片漆黑，姜柳兒按下開關，整個室內瞬間燈火通明，只見白天還倔強得不可一世的小男孩此刻蜷縮在床上，哪怕是蒙在被子裡渾身都抑制不住的發抖。

  姜柳兒大驚，連忙跑到床邊想要安撫他又不知道能做點什麼，「你怎麼了？沒事吧？」

  只可惜，回應她的依然是一片沉默。

  姜柳兒這才想起來他似乎不會說話，連忙轉身跑回書房，屋內說話聲還在繼續，這一次姜柳兒沒有任何猶豫狠狠的敲著書房的門。

  姜柳兒現在滿腦子都是傅延森，又怎麼會想到事後爺爺會怎麼懲罰她？只是，若是能救傅延森，爺爺怎麼懲罰她她都認了。

  談話聲戛然而止，書房的門被打開，被打斷的老爺子明顯有幾分不悅，卻在看到姜柳兒的時候勉強壓了下去，耐著性子問道，「怎麼了？」

  「爺爺，快跟我去病房……」連解釋都沒有，姜柳兒不由分說的拉著老爺子去了病房。

  一進門，老爺子就發現了傅延森的異常，面色一沉，三兩步就走到了病床邊。

  姜柳兒趕緊跟上，緊張的站在爺爺身邊，一雙眸子裡滿是惶恐。她想問爺爺他這是怎麼了，會不會有事。然而她又不敢開口，生怕擾亂了爺爺的診斷。

  沒有讓她久等，老爺子驟然出聲，「去藥房拿一支鎮定劑過來。」

  這裡沒有別人，姜柳兒再不願意離開也還是小跑著去了藥房。

  沒有讓老爺子久等，不到兩分鐘姜柳兒就氣喘吁吁的回到了病房。

  「你給他打。」沒有理會她遞過去的針管，老爺子不容拒絕的開口。

  「可是……」姜柳兒下意識的要反駁，若是在平時她試一下也未嘗不可，可是現在面對的是傅延森，她怕她手一抖扎錯了位置。

  見她似乎十分為難，老爺子不悅的開口，「怎麼？有什麼問題？」

  姜柳兒瑟縮了一下，搖了搖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語氣堅定，「沒問題。」

  說著，姜柳兒迎著老爺子的目光，一步一步的走到他的身邊，看著他小小年紀就能看出輪廓的臉，心不可抑制的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