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孔玉愛第二天上了班，看到兩個老師心情神態都很好，一個該彈琴時去彈琴了，一個該書畫時去書畫了。她放心了，知道老師有了應對的辦法，一心一意做起自己的活兒。

  每周除了周六晚上，孔玉愛會早早回到筒子樓家裡以外，其餘晚上她都回家很晚，從老師家裡出來以後，不是去看崔小蕊和王德，就是去「美廉」超市看索萌、包慧敏，或去看嚴明明、齊玉蘭。

  這天她離開老師的家以後，心想有些日子沒有見楊桂淑他們了，就往他們住的地方去了。

  圖師傅開著車，拉著王虎馴，要送王虎馴回家裡。圖師傅在路上看到了孔玉愛，就停下車來問孔玉愛要去哪裡。孔玉愛說她要去王虎馴他們家裡。王虎馴見是孔玉愛，叫著大嫂，跳下車迎孔玉愛上了車。

  王虎馴在車上和孔玉愛親熱地拉著話。王虎馴的話很快說到了郭曉嵐家的老宅。他說他今天上班去的時候，經過郭曉嵐家老宅的地方，看到那裡的房子幾乎都拆了，只有郭家的老宅還在那裡沒有拆。

  孔玉愛聽了，就要圖師傅拉她過去看看。

  

  圖師傅拉著孔玉愛到了郭家老宅的地方，看到的情景令孔玉愛很是驚疑。當初，她曾看到那裡的房子上都寫著拆字，唯獨郭家老宅上沒有寫拆字。心想也許是任俊傑做樣子給郭曉嵐看，郭曉嵐不理他，他最後肯定會拆了的。現在周圍的房子都拆了，唯獨那個老宅沒有拆，難道任俊傑真要留下它嗎？

  老宅在這個拆遷現場上的形象，顯得是那樣的孤獨，那樣的無助，那樣的怪異，它的全身是厚厚的塵埃，周圍籠罩著風捲起來的塵霧。

  圖師傅看了以後說：「郭曉嵐總經理留下她家的這個老宅，是要幹什麼呢？北京很多有價值的文物古蹟都拆了，這個老宅留著能算個什麼呀。」

  王虎馴說：「可能郭總經理想留著它，是作為紀念她父母用的。」

  圖師傅聽了直搖頭。

  孔玉愛告訴圖師傅和王虎馴說：「據我所知，郭總經理沒有要留下她家老宅的意思。」

  圖師傅不解地說：「她沒有要留下的意思，那怎麼會留下來呢？拆遷是很嚴格的，是從不管房主的意願的呀。」

  王虎馴說：「負責這一片開發的是新潮房地產開發公司，那家公司的任老總和華興投資公司的關係很好，華興曾幫助任老總轉產開辦的房地產開發公司。」

  孔玉愛聽著，沒法給他們解釋，因為連老師他們對任俊傑有什麼看法，都沒有對外人講過，她怎麼能隨便說什麼呢？可她心裡為郭曉嵐叫屈，心想這任俊傑到底是要幹什麼呢？

  到了楊桂淑他們家裡，孔玉愛和他們在一起拉了拉家常之後，就問楊桂淑和趙玉華，她們知道不知道，任俊傑為什麼要留下郭家的老宅？

  楊桂淑說：「我聽到有人問過我們任總經理，任總經理說，那老宅要千方百計留下來，因為那老宅是華興投資控股集團公司郭總經理家的老宅，華興是支持過他們公司的大恩人，他不能面對恩人光說感謝的大話，不做實事。我們任總經理還說，為了留下那個老宅，他已千方百計，付出很多了，最後能不能如願留下，還不知道，反正他要千方百計爭取到最後。」

  趙玉華說：「我曾親自給我們任總經理說過，我說，聽我大嫂說，郭總經理沒有要留下她家老宅的意思。我們任總經理聽了我的話，笑笑說，是嗎？看來你大嫂和郭總經理是特別親近的了。如果郭總經理不想留下她家老宅，看到她家的老宅上沒有寫拆字時，就應該給我說，可郭總經理至今沒有給我說過。實際情況你們不會知道，不要在外邊隨便說話。」趙玉華轉述了任俊傑的話以後說：「我們任總經理是在批評我，我以後不能隨便亂說了。至於任總經理與郭總經理之間，相互是怎麼說的，誰也不會知道。」

  孔玉愛聽了她們的話，無法說什麼。

  接下來，楊桂淑、趙玉華、白文俠和王虎馴等人，就七嘴八舌地說，郭總經理想留下她家老宅，是太過分了，那樣一個老宅，留下來能有什麼價值呢？不能為了自己紀念父母給別人添大麻煩。等等。反正他們說的話，都是維護任俊傑的。連白文俠和王虎馴也在一旁附和著。這是孔玉愛來這裡看他們，最不愉快的一次。

  在孔玉愛臨走的時候，楊桂淑、趙玉華和白文俠看出了孔玉愛不高興，猜想到了原因，就都給她道歉說，見了大嫂，說起話來，嘴就沒有把門兒的了，想說什麼，說什麼，哪裡說得不對，大嫂不要往心裡去，她們說的話都是在自己家裡人跟前說，出了家門絕對不會亂說的。他們請孔玉愛不要把她們說的話給華興家裡的人傳，說華興家裡的人都是特別好的人，都是她們所特別敬重的人。

  楊桂淑還對孔玉愛說：「我們以後就用心把自己該做的事情做好，對得起主人就行了，主人家裡的事，我們以後少管，最好不管。」

  孔玉愛回到筒子樓家裡，大半夜沒有睡著覺。她就想，任俊傑做的這事太不懷好意了，打著為曉嵐姐著想的幌子，實際是要毀了曉嵐姐的名譽啊。現在連楊桂淑她們都認為是曉嵐姐的不是，外邊的人會怎麼說是不言而喻的。老宅現在已經被任俊傑孤孤地丟在那裡了。該怎麼辦呢？

  她最後想，她必須先把這事告訴給兩個老師，看看兩個老師是什麼意見。

  第二天上了班，孔玉愛就把老宅現在的情況給老夫人說了。

  老夫人聽了以後說：「任俊傑是藉機損曉嵐，也在損華興啊。」

  孔玉愛說：「聽任俊傑傳出的話，好像老宅留下留不下，還不一定呢，那意思，是在等我曉嵐姐去找他說話吧？」

  老夫人說：「任俊傑可能是這樣的意思。他先前是做出個樣子，一是向人們表現他記著華興的恩，二是要人們罵曉嵐罵華興不知天高地厚，竟想把那樣一個老宅留下來。曉嵐沒有理他。他還在堅持地往下做。現在擺出的還是個樣子，還是要人們繼續罵曉嵐，罵華興。」

  孔玉愛著急地說：「那該怎麼辦呢？不如低回頭，找任俊傑說句話，叫他快把老宅拆了吧，如果真要把老宅留下來，那任俊傑強加在我曉嵐姐和華興頭上的罵名，就很難抹掉了。」

  老夫人說：「曉嵐說過，她家老宅的事，不要我們管，我和她爸都不願給她說。」

  孔玉愛見老師有難處，就說：「如果老師覺得這事應該做，就讓我去給曉嵐姐說，好不好？」

  老夫人說：「這事今天到了這個地步，曉嵐可能還不知道，你給她說說也好，看她是什麼意見。」

  孔玉愛見老夫人同意了她的意見，就想等郭曉嵐來這裡的時候，給她說說。

  實際郭曉嵐已經知道了她家老宅現在的狀況。她在生氣之後，打定主意要跟任俊傑摽下去，看看任俊傑最後會怎麼做，怎麼說。

  就在孔玉愛給老夫人說老宅這事的時候，郭曉嵐接到了一個電話說，他們承包的汶川災區的房屋建設工程已經完工，請投資方去汶川驗收。

  郭曉嵐放下電話，不願意直接通知黎百度他們，因為黎百度好長時間沒有跟她見過面，通過話，她心裡有氣，她就叫辦公室的人通知黎百度他們。

  黎百度接了電話，很快就來找郭曉嵐。他見面先向郭曉嵐說了一番道歉的話，說自己這段工作太忙，沒有顧上來看郭總經理，也沒有請郭總經理過去坐坐，甚至連個電話都沒有給她打，真是太不應該了，對不起。

  郭曉嵐心想，心裡沒有她了，何必說些虛偽的話呢？所以她的回應很簡單，只有「不客氣」三個字。

  黎百度其實是經常想到郭曉嵐。之所以沒有找機會跟郭曉嵐見面，連個電話也沒有打，是在有意識地約束自己。他越來越覺得自己曾經的動情是不應該的，是有違道德和良心的。他也知道郭曉嵐會想他，他覺得這正是他所引起來的，使郭曉嵐分心，甚至痛苦。今天看了郭曉嵐不開心的樣子，聽了她不客氣三個字的回應，就越發感到愧疚和不安了。

  郭曉嵐看到黎百度低下頭，不說話了，知道她給他傳遞的信息生了效，便由涼變熱，起身給黎百度沏茶，同他開始說去汶川驗收工程的事。

  一會兒，明明也來了，共同商定明天就帶上工程監理人員去汶川驗收。

  汶川驗收很順利，工程做得很好，驗收合格後，交給了當地政府分配給災民使用。

  在返回北京的前一天晚上，他們住在同一個酒店。黎百度反覆考慮後，決定去和郭曉嵐坐一會兒。因為在汶川的整個過程中，郭曉嵐一直對他板著臉，他覺得必須跟她坐會兒說開了才比較好。

  郭曉嵐聽到敲門聲，開門的是黎百度，就問他：「你有事嗎？」

  黎百度說：「我想跟您坐會兒，說說話。」

  郭曉嵐讓他進來了。兩個人在沙發上坐下來，都顯得有些緊張和尷尬。郭曉嵐想起他們第一次在五洲大酒店見面時的情景，眼淚就要下來，趕緊去了衛生間。

  黎百度知道郭曉嵐是去衛生間躲心酸的。他何嘗心裡不酸呢？他在等郭曉嵐回來的過程中，想著他該怎麼給郭曉嵐說話。雖說在這之前他已反覆想了多次，這時還是不知該怎麼說好。

  郭曉嵐從衛生間回來了。她調整好了自己的神情，不好意思地沖黎百度笑了笑。

  黎百度看著郭曉嵐坐下了，不得不先開口。他說：「都是我不好，如果曉嵐姐心裡有氣，就放開來痛痛快快地罵我一頓好了，千萬別記我的仇，您是我的大恩人，我不能成為您的仇敵。」

  聽了黎百度這話，郭曉嵐就覺得還是她的原因，便說：「你是說反了，完全不怪你，是我不具備條件，卻在那樣要求別人，是我對不起你。」

  黎百度說：「郭總曉嵐姐是原諒我才這樣說，實際您痛痛快快地罵罵我，我看您舒服些，心裡才高興。」

  郭曉嵐覺得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又拉近了，忍不住地探問黎百度說：「不要說虛話了，說實話吧，你的那一半有眉目了嗎？準備什麼時間結婚？」

  黎百度心裡很矛盾，他既想表示他對她的愛，又覺得那樣不合適，索性就說：「我還沒有對象。」

  「是因為什麼，是沒有遇到合適的，還是眼光太高了？」

  「是沒有遇到合適的，不是我眼光高。」他在說這話的時候，忍不住深情地看了眼郭曉嵐。

  郭曉嵐注意到了他那深情一瞥的目光。她的解讀和黎百度實際的思想是一樣的，黎百度還沒有遇上讓他動心的人，他心裡的人是郭曉嵐，但又不可能。這讓郭曉嵐更加清楚地知道，黎百度心裡還有她，是她的情況阻止了黎百度，原因在她。

  為了證實她的判斷，郭曉嵐進一步問黎百度說：「你父母沒有催你嗎？」

  黎百度說：「催得很緊呢，但沒有合適的，他們再催，我也不能聽他們的話，湊合了事。」他接著告訴郭曉嵐說，「我是兄弟倆，我哥已經結婚生子，因為我爸媽生了個男孩子，所以我的壓力不是那麼大。」

  這是黎百度家的實際情況，他是實話實說。但郭曉嵐的解讀卻深了一層，她認為這是黎百度暗示她，他不但可以等她，他還不在乎她不能生育。這讓她對黎百度更加地愛，更加地捨不得了。

  由於郭曉嵐的情感熱了起來，她的話越來越多。這讓黎百度就有些擔心了。他想他該告辭了，如果交談再繼續熱烈下去，萬一他把握不住，發生了不應該的事，他就太對不起劉幼誠，對不起華興了。所以他趕緊告辭離開了。

  郭曉嵐沒有怪黎百度，覺得黎百度做得是對的。黎百度是個值得信任的人。這使她更加地清醒了，要想和黎百度成，就必須先解決她的問題。在她的問題沒有解決以前，她不能對黎百度有任何的抱怨情緒。

  從汶川回到北京時，正是周日，郭曉嵐直接到了她爸媽的家裡。

  孔玉愛覺得這是她給郭曉嵐說老宅的機會，就在郭曉嵐去她屋裡休息的時候，跟了進去，給郭曉嵐說了老宅的事，並提出由她代替郭曉嵐去給任俊傑說一下的意見。

  郭曉嵐聽後說：「玉愛妹子真想要幫姐姐，就答應姐姐，去和劉幼誠好，任俊傑那裡的事用不著妹子操心。」

  孔玉愛聽了郭曉嵐這話，以為郭曉嵐生任俊傑的氣生大了，趕快就說：「姐姐，您沒有必要跟任俊傑那樣的人生太大的氣。他不懷好意，咱們要用適當的辦法應對他，不能跟他賭氣，讓他繼續往下做。我們看似給他說了句軟話，就把他的壞陰謀打斷了，他就沒法再往下做了。再說了，氣壞您的身體是大事呀。我去給他說最合適。不用您出面。好不好啊姐姐。」

  郭曉嵐說：「姐給你說的是徹底解決問題的辦法，我只有離開了華興，離開了那個家，才能沒有任何顧慮。我就可以去告任俊傑，徹底揭穿他的陰謀詭計。這樣才能痛擊任俊傑那個惡鬼，也就把劉家的大事解決了。我給你說過多次了，你怎麼總聽不進去呢？你要再不聽我的話，我會死了的！」

  孔玉愛聽郭曉嵐這樣說，嚇得不知該說什麼了。她見郭曉嵐還要說什麼，趕緊承認錯誤說：「姐姐千萬不要生氣，是我不該管，我錯了。姐姐快消消氣，休息休息吧。」她邊說邊退出了郭曉嵐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