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北京的老夫人和老先生他們，春節過得卻沒有像孔玉愛他們那樣輕鬆愉快。

  老夫人和老先生他們只是除夕的晚上和初一的上午放鬆地過了過年，到初一的下午就忙上了該忙的事。老夫人給郭曉嵐和劉幼誠說：「趁著春節休息，在一起說說彩虹考大學的事吧。按說休息的假期還有四天，可我的時間就剩下今天下午和明天一天了。因為社區里學外語的人積極性特別高，初三就集中學習了。所以我們就少休息兩天，一起說說家裡的這個事吧。」

  

  郭曉嵐實際在一起住得已經很煩了。除夕之夜，陪他們在外邊看了大半夜的熱鬧。初一早晨睡了個懶覺。睡醒起來剛剛吃了飯，她媽就給她說這個，她想逃脫也難逃脫了，她能說什麼呢？她懶洋洋地點了下頭。

  老夫人見郭曉嵐沒有精神，對她說：「是不是還沒有把缺的覺補上呢？去接著睡吧，可以睡到下午三點鐘，快去吧。」

  郭曉嵐站起來，打了個哈欠，上樓去了。

  老夫人叫劉幼誠也上樓去睡覺。劉幼誠說他不困，不想睡。老夫人說：「不想睡，陪曉嵐也去睡睡，不要一個人獨坐在外邊。」

  劉幼誠只好聽從母親的話，上樓去了。

  郭曉嵐見劉幼誠來到屋裡，躺到了她的身旁，更加心煩了。

  彩虹看著電視，沒有聽見奶奶給她爸媽說的話。她見奶奶這時來到她跟前坐下，問奶奶怎麼沒有去午休。

  奶奶說：「我就去，我要先把彩虹送到房間裡去休息。」

  彩虹說：「我不困，我不睡。奶奶不要管我，您快去午休吧。」

  奶奶說：「不困也要睡會兒的，午休的好習慣，春節期間也不能改了。走，快去睡覺。」

  彩虹說：「好容易過個春節，就隨便點吧，奶奶不要管我了，我今天不願午休。」

  老夫人見彩虹執意不去，就告訴她說：「家裡說好了下午要說你考大學的事，為了下午有精神，所以必須午休一下。」

  彩虹聽了奶奶這話，很不理解地說：「我考大學的事，有多少話可說呢？還要占用春節的時間，還要家裡人一起說嗎？」

  老夫人感到了彩虹身上的反抗氣息，心裡不高興。但她知道現在不是跟彩虹理論的時候，她做出笑臉來說：「去睡會兒吧，聽奶奶的話。」說著就拉起了彩虹。

  因為這些年奶奶一直很親近很寵彩虹，彩虹不便拂了奶奶的面子，便笑著隨奶奶去了她的房間。

  送完彩虹回到客廳，老夫人沉思了好一陣子。因為她意識到下午要說的事可能不輕鬆。她隨後進了臥室，看到老先生已經入睡，默默嘆了口氣，躺在了床上。

  郭曉嵐無法入睡。她的腦子裡全是難言的無奈。黎百度如同是她個亮麗的嚮往偶像，只是在那裡供著給她看，她無法得到他，儘管他也曾仰慕地看過她，熾熱的手握過她，卻再也沒有走近她，使她日日夜難熬地活在世上。去年年底，他來過一個電話，說是要來看看她。她以正忙碌為由婉拒了他。春節前夕，他又來過一個電話，說他要回老家過年，問她在哪裡過春節。她說她在北京家裡過。他提前給她拜年。她也提前給他拜年。

  就這樣，他回老家了，她一直在想著他，想他回到老家都在幹什麼。她甚至擔心他在老家正談著對象。擔心過後，就又覺得自己是多餘。每逢煩心苦惱的時候，多數會看到劉幼誠在她旁邊。今天自然也是這樣。她睜開眼看了下躺在旁邊的劉幼誠，聽不到他入睡的氣息，知道他也沒有睡著，或許也在煩心苦惱。她就想，這個幼誠啊，難道你還不知道我不愛你嗎？難道你還沒有感到孔玉愛是多麼愛你嗎？你怎麼會這樣木呢！

  劉幼誠是在煩心苦惱，只是他不像郭曉嵐煩心苦惱的那樣厲害。因為他的腦子裡沒有郭曉嵐腦子裡那樣一個人。劉幼誠一直把郭曉嵐看成是自己最好的伴侶。他覺得郭曉嵐各方面都比他優秀，比他強。郭曉嵐的身世也決定了他父母和他都必須寵愛她，包容她。劉家，尤其是華興投資公司，不能沒有她。他認為郭曉嵐想要離開劉家離開華興投資公司，完全出於一種值得敬仰的崇高思想。

  郭曉嵐從劉幼誠又想到了孔玉愛。她對孔玉愛也特別不理解。那天晚上她在車上給她說了那麼多，她怎麼都聽不進去呢？說什麼農村里兩口子出來要是離了婚，就是出來失敗了，根本不接受城市裡人離婚再婚的現代思想。她明明很愛劉幼誠，她肯定也知道劉幼誠很愛她，卻視而不見，不肯掙脫農村人的舊觀念，向城市裡的新觀念邁出一步。

  孔玉愛跳下她的車跑走的那一幕，無數次在她的眼前回放，使她看到了城鄉兩種觀念的巨大差距。這既讓她感到可笑，又讓她感到無奈。尤其讓她感到吃驚的是，那天晚上之後，她再見到孔玉愛的時候，孔玉愛完全像沒事似的，臉不紅心不跳，舉止如常，還是那樣勤快地為她服務，親切地叫她姐姐。面對孔玉愛，她有時會感到，像是自己做錯了事似的。

  從孔玉愛，郭曉嵐又想到了成躍山。成躍山是冰岩愛上了的人。冰岩想得到成躍山，自然是千方百計，不遺餘力。可至今也沒有把成躍山拿下來。這讓郭曉嵐感到很絕望。和爸媽鬧翻，說她根本就不愛劉幼誠，一定要離開劉家離開華興，她實在做不出來。發現彩虹和大發相好，使她又一次看到了個希望，本想利用彩虹促爸媽一下，使爸媽改變主意，可至今也沒有進展，因為彩虹說，奶奶一直沒有說不讓她和大發相好的話。今天下午爸媽要給彩虹說高考的事，會是什麼情況，會不會有她可乘的機會呢？

  下午兩點半鐘，老夫人和老先生就到客廳里來了。孔玉愛沏好茶以後，坐在那裡，看著鐘點，等著樓上的人下來。

  兩點半鐘時，劉幼誠從樓上下來了。老夫人問他，曉嵐睡醒了沒有。劉幼誠說，她可能醒著，但沒有起來。老夫人要兒子坐下來喝茶，等著郭曉嵐和彩。

  三點鐘的時候，郭曉嵐從屋裡出來了。老夫人要她叫上彩虹一起下來。郭曉嵐到彩虹屋裡，見彩虹還在熟睡，只好叫醒了她。

  彩虹睜開睡眼，問她媽幹什麼。郭曉嵐說，爺爺奶定了下午要說她高考的事，沒有給她說嗎？彩虹搖了下頭，轉過去又睡了。

  郭曉嵐又把她叫醒。彩虹很不高興，說她睡覺呢，幹什麼呀！郭曉嵐提高了聲音說：「奶奶叫下去說事呢，快起來！」

  彩虹這才勉強地起來了。她根本沒有聽清媽媽先前說的話，就又問媽媽，奶奶叫她到底有啥事。

  郭曉嵐便又給她說了一遍。這回彩虹聽清了，也想起了奶奶臨睡前給她說過的話。她不高興地嘟嚨說：「我高考還早著呢，有什麼可說的呢？」

  老夫人看到彩虹跟著郭曉嵐下來了，趕快迎上去牽住彩虹的手問：「睡得很香吧？好像還沒有睡醒似的。」

  彩虹說：「我沒有睡醒，為什麼非要把我叫醒來呢？」

  老夫人說：「那會兒叫你去睡，你還說不困不睡呢，一睡到又不願起來了。」她說著，把彩虹拉到她跟前坐下，要彩虹喝專為她沏的蜜制紅茶。彩虹受到了奶奶的寵愛，她笑了。

  郭曉嵐在她的位子上坐下來，等看老夫人怎樣開始說彩虹高考的事。

  老夫人侍候著彩虹品了一會兒她給孫女沏的紅茶，說起了她的開場白。老夫人正色說：「今天是大年初一，本是放鬆過年的時間，是我打擾彩虹玩和大家的休閒時間，想說說家裡的一個重要的事。因為迎奧運，我有在社區里教人們學外語的任務，那些人學外語的積極性特別高，初三就要讓我去了，所以家裡的事只能往前安排。」

  彩虹喝著蜜制紅茶，聽著奶奶的話，沖媽媽偷笑一下，在心裡說，幾個月後她才要高考呢，竟然被家裡如此重視，要在大年初一不讓她睡覺，不讓全家人休閒，要這樣坐在一起說，有什麼可說的呢？

  老夫人看出了彩虹的不以為然，不得不多說了幾句來強調此事的重要。她說：「高考不同於其他考試，高考是要定準一個人今後學習努力的方向，從一定意義上說，它關係到一個人的一生。」

  老先生接上說：「當然不能把高考的重要性，說得太絕對化了，有不少人成功的事業不是在大學裡所學的專業，因為世界在發展變化，人也在發展變化，有些在大學裡學習的專業，隨著世界和人的變化，會覺得原先的選擇不是那麼好，改了所學的，去攻不熟悉的，取得了成就的事也是很多的。當然，這不能說高考的選擇定向不重要，恰恰說明，它是很重要的。」

  劉幼誠附和著父母說：「爸媽說得對，說得好。」

  郭曉嵐沖爸媽點了點頭。

  老夫人見他們所說的郭曉嵐和劉幼誠都表示贊成，意見一致了，就對彩虹說：「我們之所以如此重視彩虹的高考，理由剛才都說了。現在就具體來說一說。」她隨即就問彩虹，「你自己對高考是怎麼考慮的，比方想考哪個大學，想學什麼專業等等。」

  彩虹說：「我這點事，讓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如此重視關心，真是不好意思。其實很簡單，不就要問問我想上哪個學校，想學什麼專業嗎？我中學是在清華附中上的，上大學就想上清華。專業我想學高科技，具體講，想以後研究機器人。」

  老夫人和老先生對視一下後，老夫人說：「機器人是現代頂尖的高科技，彩虹有志研究機器人是值得稱讚的。不過，除了機器人，值得研究的學科還是很多的。應當廣泛地考慮考慮，結合自己的情況，慎重地選定才是對的吧。」

  彩虹說：「我已經廣泛地考慮了，結合我特別熱愛機器人的情況，就選機器人專業了。」

  老夫人說：「這是彩虹自己的想法，今天全家人在一起研究，都說有什麼意見。我是覺得彩虹選學經濟類學科比較好。」

  老先生接上說：「現在中國是經濟大發展的時期，經濟方面需要人才的量很大，作為年輕人要考慮國家的需要，我也認為選學經濟類學科比較好。」

  彩虹說：「機器人是未來的大產業，也屬於經濟類。爺爺不了解機器人，思想落後了吧。」

  劉幼誠批評彩虹說：「怎麼跟爺爺說話呢？爺爺看的書、了解的世界知識比你多得多。不要往遠里扯了，就選學經濟或者金融類專業吧。」

  彩虹說：「爸，這不是討論嘛，我說我的意見，說爺爺思想落後是開玩笑。爺爺您了解機器人嗎？」

  老先生說他對機器人是不太了解。老夫人感到了彩虹的棘手。她看了看郭曉嵐，意思要郭曉嵐說話。

  郭曉嵐一直在想，可不可以利用這個場合，激彩虹說出和大發相好的話，好讓她爸媽從彩虹身上看到他們願望的破滅。所以在老夫人的催促下，她說：「我也覺得彩虹該學經濟。彩虹你堅持要學機器人專業，是因為有人在催促你嗎？」

  彩虹說：「沒有人促使我，是我自己熱愛機器人，就要學習機器人。我看出來了，全家人早就弄好了，就要我學經濟，根本不尊重我的意願。我就要學習機器人專業了，我要為自己做一回主。」

  老夫人、老先生等人被堵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郭曉嵐見彩虹沒有說出大話，就向她說：「彩虹，你知不知道家裡為什麼要你學習經濟嗎？」

  「不知道。」彩虹回答。

  「因為家裡想要你接手劉家的祖業——華興投資公司。」郭曉嵐告訴她說。

  「華興投資公司有爸爸和媽媽，用不著我。」

  「媽媽是要走的。」

  郭曉嵐的意思是她要離開劉家離開華興投資公司。可彩虹見媽媽一臉悲傷的樣子，以為說的是死，她一下撲到媽媽懷裡哭起來說：「媽媽不要，我要媽媽！」郭曉嵐發現女兒想到哪裡去了，也頓時悲傷起來，兩個人哭著抱在了一起。

  這天在一起的研究，就這樣的結束了。

  第二天的情況更讓老夫人和老先生傷心。雖然他們改變了說服彩虹的方式，可彩虹的逆反心理隨著他們的說服反倒越來越強，最後不歡而散。

  在老夫人他們說服彩虹的同一時間裡，季月琴和任俊傑也在說著他們兒子打發高考的事。

  季月琴教兒子和彩虹相好的工作一直都沒有放鬆。她早就告訴兒子，自己高考是什麼打算，不要給彩虹說。她要大發記住，彩虹報哪個學校，他就報哪個學校，彩虹選哪個專業，他就選哪個專業，他一定要和彩虹上同一個學校，學同一個專業。在大發告訴她，彩虹打算報清華並選學機器人專業後，她對大發說：「彩虹肯定還會有變，要盯住彩虹，到最後彩虹填報什麼志願，你就填報什麼志願。」

  大發很聽他媽的話，因為大發很愛彩虹。

  這天，任俊傑又對季月琴說，她的盤算實現不了，還是叫兒子學習經濟管理吧，不要再盯著彩虹了。大家學習經濟管理，以後好接手人家的產業。人家的產業會越來越大，會成為世界百強之首。

  季月琴不屑地說：「要想叫人家的產業成為世界百強之首，只有我的願望實現了，才有可能。你還是專心搞你的房地產，兒子的事由我管。兒子學什麼專業不重要，重要的，是大發和彩虹必須在一起。只要他們大學還能在一起，事情就搞定了。」

  任俊傑給季月琴潑涼水說：「你別太樂觀了，以我看，你的盤算根本無法實現，劉家的人只可打倒，不可交好。」

  最後，季月琴跟任俊傑打了個賭，看他們誰會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