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顫慄的笑容

  「這些書，我能看看麼？」

  「當然，請隨意。」

  這種程度的要求，我覺得甚至都不用給我打招呼，甚至我還覺得自己的參考書對千鳥同學根本沒什麼太大價值。

  

  但千鳥同學根本沒有將手伸向參考書的那邊，而是拿出了一本比較薄的漫畫書。

  這是一本搞笑漫畫書，已經有些年頭了，而且畫風比較古舊，裡面的段子早就已經過時了。

  雖然我更推薦千鳥同學看一些別的漫畫，但她已經認真的翻閱了起來，我也不好再進行打斷。

  她翻閱的很快，不到五分鐘，這本輕薄的漫畫就被閱讀完了。

  單從表情上來看，千鳥同學還是和剛剛一樣沒什麼特別的變化。

  但我卻覺得她面部的線條似乎柔和了一絲。

  『難道千鳥同學覺得很有趣麼？』

  我不禁這樣思考著，但也不敢確信自己的判斷。

  「先前說還要討論日向同學的事情，你還有什麼情報麼？」

  「額...嗯...」

  看完漫畫的千鳥同學看向我，發出了這樣的疑問，但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進行回應，因為這只是我希望千鳥同學來我家的謊言。

  「這樣啊。」

  千鳥同學從我的窘迫上感覺到了我想說的話。她站起了身子，似乎又想要回去。

  但這樣一來的話不就和剛剛沒有任何區別了麼？必須再想點辦法。

  「千鳥同學你從早上開始就沒有吃東西吧。」

  千鳥同學沒有給出任何回應，只是堅定的搖了搖頭。

  「但你是來我家的客人，所以我必須招待你，這是禮儀。」

  我難得鼓起勇氣說出堅定的話語，借著大義的名分，總能讓自己好點。

  「我從來沒有招待過你。」

  「那是因為我是主動去補習，這本身就是一種招待。」

  千鳥同學張了張口，似乎還想要說一些什麼，但最後卻輕微的嘆了口氣，選擇放棄。

  「嗯，千鳥同學你稍微等一下。」我站起身走到房間門。

  「其實你沒必要這樣，我不是....」

  我似乎又聽到了千鳥同學說什麼，但回頭看去，千鳥同學只是看著我的書架，根本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

  ........

  有了上次的經驗，我知道千鳥同學並不喜歡我自己做的飯。

  所以這次就把家裡的零食和水果搜集了一下，擺放在待客用的果盤中。

  雖然有些隨意，但也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好方式。

  千鳥同學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這些東西，相對而言我都覺得自己以前的吃東西方式都是那麼粗俗。

  將我準備好的果汁也喝過後，千鳥同學將雙手合十，嘴唇輕輕張了張，大概說了一句『多謝款待』吧，雖然我沒有聽清，但這種情況下，似乎也只能說這個。

  千鳥同學看上去雖然很不喜歡說話，做事情也總是簡略過程或者擺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但該有的禮儀也都會去做，絕對不會忽略掉。

  這樣思考的話，感覺對千鳥同學的了解就變多了一些。

  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感覺到了一股視線匯聚到我身上。

  我看向眼前，迎面撞上了千鳥同學的目光，我稍微有些不安的看著自己的周身，但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那個，千鳥同學，有什麼事情麼？」

  我小心翼翼的問著。

  「你在笑。」

  「我在笑？」

  「嗯，你剛才在笑...好像很開心。」

  千鳥同學指的是我剛剛發呆的時候麼？我剛剛覺得自己有多了解一些千鳥同學，還是我覺得千鳥同學好好吃完了我準備的食物，還是說千鳥同學停留在我的房間中。

  不知道，但我既然下意識的笑了，那肯定是這些原因之一，或者全部都是。

  不過在此之前，我上一次發自內心的笑，是什麼時候來著。

  那是.....

  回憶翻湧，我的笑臉從記憶中浮現，一股強烈的噁心感從胃部翻湧，自己的笑臉讓我無比厭惡，我連滾帶爬的跑出了房間，捂著嘴來到洗手間，將胃部的東西嘔吐的乾乾淨淨。

  抖動的手臂抓著馬桶邊沿，視線被淚水模糊，脊背被翻湧的胃酸侵蝕，變得十分疼痛。

  但腦海中的笑臉依然沒有任何消退，讓我噁心到了極致。

  在我繼續扣動著喉嚨，想要將心臟都嘔吐而出的時候。

  一個手掌輕輕拍打著我的後背，讓我恢復了一絲清醒。

  我知道這支手掌的來源，細長的手指划過我的脊背，儘可能的在幫助著我。

  但我不敢回頭看去，怕自己丑態被看清楚，嘶啞的喉嚨也無法說出一句正常的謝謝。

  只能在平復了一些之後，按壓著抽水馬桶，看著逐漸平穩的清澈水流中，看到自己咧著嘴，留著鼻涕，眼睛有些紅腫的自己。

  我站起身，先面向洗手池，將臉清洗乾淨後，才深吸口氣。

  「謝謝你，千鳥同學。」

  我滿懷感激的說著，要是沒有千鳥同學在的話，我現在可能會更加痛苦。

  「...我什麼都沒做。而且，這是因為我吧。」

  「不，這全都是我自己的責任，全都是我自己的錯，我就是....」

  聽到千鳥同學的話語，我激動的回頭狂吼，因為我怎麼都不能把錯誤歸咎到千鳥同學身上。

  但千鳥同學卻向後退了幾步，眼神中蘊含著幾分恐懼。

  這次沒有似乎，沒有其他任何曖昧的修飾，而是我貨真價實的感覺到了這樣的情緒。

  那個站在天台邊沿毫無畏懼的千鳥同學。那個來到我房間，威脅著我，割破我舌頭的千鳥同學。那個單人居住在空蕩房間，沒有任何不安的千鳥同學。那個眼看著同學從高處滾下，在半夜埋葬掉對方手臂的千鳥真月。

  在此刻，卻恐懼著。

  「抱歉...」

  我無比失落，總覺得自己在做一些亂七八糟和無可挽回的事情。

  我不知道千鳥同學為何會恐懼，但千鳥同學一定會因此而厭惡我吧。

  明明才覺得自己更了解了一些千鳥同學，現在卻發現自己根本什麼都不明白，我也沒有資格去了解。

  「請稍等我一下。」

  我走出洗手間，來到玄關附近拿出了柜子中放著的雨傘，走回來遞向了千鳥同學。

  千鳥同學眼神中的恐懼已經消散，她默默的看著我，並沒有接過雨傘。

  我從洗手間中的小窗看向外面，陰沉的天空依然在醞釀著大雨，颳起的狂風讓不怎麼穩固的窗沿發動『咔咔』的輕響。

  雖然我很想讓千鳥同學現在就離開，然後我一個人悶在被子中自生自滅。

  但千鳥同學本身看上去並不願意，而且風也很大，我很擔心千鳥同學纖細的身體會連帶著傘被吹得東倒西歪。

  「那千鳥同學，你繼續留在這裡吧。」

  我只能說出這樣的話。

  但千鳥同學依然搖了搖頭，更不願意這樣。

  但在我疑惑之前，千鳥同學已經向我提出了她自己的意見。

  「送我回去吧。」

  「唉？」

  這是我怎樣都想不到的話語，我疑惑的看著千鳥同學，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送我回去吧。」

  千鳥同學用同樣的語氣再說了一遍，確保我絕對沒有聽錯。

  我吞了口唾液，還是不明白千鳥同學的思考方式，但看著外面的天空，確實只有這個方法。

  而且我先前也確實想要去千鳥同學的家中，還有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要去做。

  「好吧。」

  我深吸口氣，再找了一個比較舊的傘，將這個傘自己拿著，把比較新的那個遞給千鳥同學。

  但千鳥同學卻饒過我伸出的手，主動抓向了舊的那一把。

  在這種地方千鳥同學還是十分的固執，我也不多堅持什麼，將傘遞給千鳥同學後就打開了門，和千鳥同學一起出去。

  狂風夾雜著零星的雨滴拍打在臉上，我對應著風的方向撐開雨傘，感覺到行走稍微有些困難，但目前還不算太嚴重。

  「千鳥同學，我們快走吧。」

  回頭看去，千鳥同學也已經將傘撐起，上面還印著一個已經褪色的紅色戰士。

  這是我小學時候用過的傘，一直放在玄關的儲物櫃中。

  我好像早就忘記，自己以前還崇拜過這樣帥氣的角色。

  不，應該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覺得這些喜歡拯救別人的『英雄』都是笨蛋了吧。

  我們頂著風和混雜的雨滴前行，暴雨還是沒能落下，我們也逐漸走到了千鳥同學所居住的公寓樓下。

  我和千鳥同學將傘放下收起，千鳥同學將傘上的雨滴儘可能的甩乾淨，然後極為認真的收束好，再向我遞還回來。

  「千鳥同學，你家裡現在很亂，我幫你收拾一下吧。」

  沒錯，這就是我想要跟過來的目的之一，我覺得以千鳥同學的經濟情況，多半沒有再搬家餘裕。

  那麼幫她將家裡那些油漆清理一下，就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不需要。」

  千鳥同學輕輕搖了搖頭拒絕，並且示意我看向天空的方向，雨多半快要落下了，再不回去的話可能就晚了。

  「沒關係，這是我想做的事情。而且，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千鳥同學你又為什麼要讓我送你回來。」

  我知道千鳥同學多半沒有這個意思，她不會貪圖我的幫助，因為她真的想要幫助的話，一定會有更多人願意冒著雨跑來幫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