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柔軟的塵埃

  「嗯，砂田織雪學姐和砂田陰瑾學姐是一對姐妹。

  但我今天去砂田學姐家調查的時候，恰好看到了日向同學的母親在那裡和砂田學姐的母親發生了爭執。

  而阻攔這份爭執的人是砂田織雪學姐，但問題是織雪學姐她最後和日向同學的母親一起離開的。

  我也親耳聽到了織雪學姐她叫日向學姐的媽媽為母親。」

  我儘量簡略的進行說明，千鳥同學並不認識織雪學姐，所以我也沒法說關於織雪學姐的事情以及我當時內心的感受。

  「你的意思是陽菜有個姐姐，而這個姐姐也是欺凌她的人的家人？」

  

  不虧是飛鳥同學，聽我如此笨拙的描述，也能快速分析清楚我話語中的意思。

  「那這樣的話，陽菜又是為什麼會被欺凌。和金錢無關麼？」

  千鳥同學的疑問也是我仍然在思考的問題，我也想不明白有這樣一層關係在，陰瑾學姐為什麼還要刻意去欺負日向同學。

  雖然現在的我還不清楚具體的答案，但『那個男人』肯定是清楚的。

  「千鳥同學，我大概知道陰瑾學姐在和日向學姐爭吵時說的『那個男人』是誰。

  那多半是日向同學的父親，我覺得他才是這一切的關鍵。

  我覺得只要和他問清楚的話，謎底就會全部揭開了。」

  零散的線索需要一把將這些串聯起來的鑰匙，我相信這把鑰匙就在那個沉穩的中年男性身上。

  蒼白的雨水仍然在連綿不絕的下著，灰白色的天空看上去沒有放晴的跡象。

  說完剛剛的事情之後，我和千鳥同學就沒有別的多餘話語可以交談。

  只剩下了尷尬而沉默的空氣氛圍籠罩在狹隘的候車廳中。

  屁股坐在半邊的感覺並不好受，就算是怎樣都想和千鳥同學保持距離的我，也逐漸有些支撐不住。

  我輕微的扭動著身體，想朝裡面稍微挪動一下。

  但這份力量的推移，仿佛成為了這半邊椅子最終的哀歌，發出了『吱呀』的聲響後，就開始向側方倒下。

  我一瞬間沒能反應過來，手臂下意識的抓向了旁邊，想讓身體穩固一些。

  但卻抓住了千鳥同學纖細的手臂，手臂上傳來了微弱的力量想要做出某種抵抗，但我倒下去慣性則攜帶著更大的力量。

  所以我倒在了地上，而千鳥同學倒在了我的身上。

  地面積累的塵土揚起，讓我難受的不停咳嗽。

  但千鳥同學落在我身上的感覺卻更加的清晰。

  「千鳥同學，抱歉...」

  我快速的掙扎著站起來，本想用雙手將千鳥同學扶起，但用手直接去碰千鳥同學這一點讓我感到恐懼。

  『但怎麼都比讓千鳥同學繼續倒在我的身上要好吧。』

  思維被自己喝醒，我也不再猶豫，還是用手抓向了千鳥同學。

  但千鳥同學雖然看起來有點像是人偶一樣，但本質上也是擁有自我思考的人類。

  在陣陣低聲的咳嗽中，她自己也在努力站起來。

  所以我的手抓住了某樣東西，某樣幾乎無法從視線上感受出來，但還是存在著柔軟的東西。

  羞恥的感覺在我臉上升騰，我迅速鬆開手，向後挪動著身體然後站立了起來。

  不好意思的羞恥感和手中殘留的感覺讓我想要找個地縫鑽起來。

  但這裡沒有能給我躲避的地方，而且我的羞恥感也迅速褪去，變成了極強的恐懼感。

  我做了難以被原諒的事情，就算再被千鳥同學割破，不，割掉舌頭，我覺得也是自己應得的。

  但我恐懼的並不是這樣，我恐懼的是千鳥同學因此而不再理會我，或者直接用充滿嫌棄和厭惡的眼神看著我。

  千鳥同學是我現在唯一光芒，我不要這樣.....

  但我這份自私且卑微的心愿，根本無法說出口，也不能以此要挾任何人，尤其是面前的千鳥同學。

  乾燥的塵埃在帶有強烈濕氣的空氣中迅速落下，我低下頭，不敢去看對面的千鳥同學。

  「坐吧。」

  在我感覺昏暗至極的思維中，還是響起了千鳥同學的話語。

  我將垂落的視線抬起了一些，看到了千鳥同學已經重新坐在了椅子上，拍打著身上的塵埃。

  「那個，千鳥同學你不在意麼？」

  「？」

  她的視線有幾分疑惑，像是不明白我在說什麼。

  「那個，就是我的手。」

  雖然我在說自己的手，卻下意識的將手向後背去，根本不敢放到千鳥眼前。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塵埃，像是終於明白了一樣。

  「你也是本能抓向我這邊吧，不用在意。」

  千鳥同學還是無比平靜的說著，像是根本沒有察覺到我掌心的觸碰。

  難道千鳥同學她沒有感受到麼？還是說千鳥同學不在意？

  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我都難以置信。

  但我覺得多半還是因為塵埃讓千鳥同學咳嗽，分散了她注意力的原因。

  「還有什麼嗎？」

  「不，沒什麼了。」

  我站在原地發呆引起了千鳥同學的注意，也很快讓自己保持平常的樣子。

  既然千鳥同學沒有發現，我也不想自己暴露這一點。

  如果被千鳥同學嫌棄或者喝罵，我一定會瘋狂道歉然後離開這裡，再也不會在千鳥同學的面前出現。

  但沒有暴露的話，我就更加不想捨棄這份唯一的光芒。

  這是我狹隘的自私，也是最為真實的我。

  這個秘密，我會永遠的埋葬。

  我拍打著身上的塵土，千鳥同學依然想要追求平等，讓我也坐在凳子上。

  但我本來就不敢靠太近，因為剛剛的事情變得更加擔心，萬一這邊椅子也倒下的話，我就真的罪不可赦了。

  就在我不知道該如何勸說千鳥同學的時候，空氣中的濕氣似乎變弱了一些。

  我看向亭子外，外面的天空變得清晰了一些，雖然還是陰雲密布的樣子，但雨卻變小了很多。

  看來剛剛的大雨也只是今晚大雨的前戲。

  「千鳥同學，雨已經小了很多，我們今天先離開這裡吧。」

  「嗯。」

  她站起身走到了門口，看著天空的雨水，邁動腳步走了出去。

  似乎對這樣微小的雨水有別樣的情感，千鳥同學先是抬起手，再將面部抬起，感受著雨滴從她手指的縫隙中滴落，落在長長的睫毛上，從眼角沿著臉頰劃下。

  我沒有這樣的情感氛圍，雨水多半讓我不開心，我也只習慣看著濕潤的地面和積水中自己的那副衰樣。

  .......

  「千鳥同學，接下來你打算去哪裡。」

  在走回去的路上，我想起了千鳥同學家中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好奇的詢問著。

  「回家。」

  「但是...」

  「沒關係，不用在意。」

  千鳥同學還是和往常一樣平靜，但我還是難以接受，我怎麼都不想被千鳥同學看到那些髒話和家裡變成那個樣子。

  在回到城市中，走到我們註定要分別的岔路口。

  千鳥同學微微向我致意，一副要離開的樣子，而我也終於無法忍耐，鼓起勇氣將醞釀的話語說出口。

  「千鳥同學，去我家吧！

  「唉？」

  她似乎沒想到我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語。

  「那個，就是什麼，對了，日向同學的事情還沒討論清楚，我們再商量一下吧。

  而且千鳥同學你家比較遠，萬一等會雨再下大了，我可以把傘借給你，這樣比淋濕要好的多吧。」

  千鳥同學看著我，像是在思考著什麼，但最後還是輕微的點了點頭，看來是同意了，也讓我鬆了一大口氣。

  剛剛下過大雨的原因，街道上並沒有太多行人，我和千鳥隔了不太遠的距離來到我家中。

  將門打開，看著玄關的鞋櫃，父母今天也去上班了，並沒有回來，讓我鬆了口氣。

  過了一會千鳥同學也輕輕敲門，我立刻將門推開讓千鳥同學進來。

  「千鳥同學，洗手間在那邊，如果你需要的話。」

  在千鳥同學換好鞋後，我向她指明了洗手間的位置。

  感覺要是一直不說的話，千鳥同學也不是那種會主動詢問的，可能會一直忍著。

  她輕輕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後就走向了洗手間的位置。

  洗臉池上的水流聲隔著門響起，因為千鳥同學很愛乾淨的樣子，在被我拉到地上站起來時也一直拍打塵土，再加上回來的路上淋了一些小雨，肯定是想要好好清潔一下的。

  我也返回了自己的房間，先把外套和褲子更換了一下。

  等千鳥同學用完洗手間後，我才進去洗了把臉。

  但看著自己的右手，總有種捨不得洗的感覺，不光是因為千鳥同學，也是因為這是有記憶以來的第一次。

  上次和差不多同齡的女生有肢體接觸，大概是超市打工的女性店員在結帳拿東西的時候碰到了手。

  『真是悲哀記憶.....』

  一邊這樣想著，一邊不舍的把手也洗乾淨了。

  回到了房間，千鳥同學正看著我的書架，但我的書架上基本都是些少年漫畫和小說，和學習掛鉤的書籍只占據了不到四分之一，讓我稍微有些羞恥，感覺給我補習的千鳥同學一定會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