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雪傷

  「為什麼沒有來學校。」

  千鳥同學詢問著我，但我卻不知道如何回應，我只能試著逃避這個話題。

  「對了，千鳥同學有什麼想喝的麼，我家裡有大麥茶和橙汁。」

  打算去外面給千鳥同學倒杯喝的，但一開始就沒有坐下的千鳥同學攔到了我的身邊。

  她沒有再說什麼多餘的話，但我從她眼神中能感覺到，她應該是想要聽到我的回答。

  「抱歉...」

  

  最終我也只能移開視線，擠出這樣的話語。

  「哎...」

  嘆息聲從千鳥同學口中傳來，我也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聽到千鳥同學的嘆息聲。

  也對，我就是這樣讓人失望的傢伙，千鳥同學對我抱有期望這一點，本來就是不正確的。

  明明我很希望千鳥同學能多停留一會，多讓我在她身邊感受一會平等的微光。

  但我的行為和想法總是和內心的期望逆向而行。

  我想起了織雪學姐先前向我說過的話。

  『我就是什麼都不肯主動做，一味想著逃避和放棄，所以才被遺棄，被擠在後面，跟不上其他人的腳步，也永遠無法和別人產生親密的聯繫。』

  但我就是這樣的傢伙，要是沒有那件事，我沒有被欺凌的話，或許還能鼓起勇氣做出一些微小的改變。

  但現在的我，根本沒有這樣的力量。

  「學習吧。」

  在我不知道該如何做的時候，千鳥同學突然這樣說著，並從我身前走開，坐在了桌子前。

  「為什麼？」

  我不禁奇怪的問著。

  「因為這是答應過的。」

  千鳥同學仍然十分平淡的回應著。

  「可是我沒能幫千鳥同學你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沒關係，只要幫了就行。」

  看著從書包中拿出課本的千鳥同學，仔細想想，她確實沒有說必須讓我找到情報才肯教我讀書，只要我付出行動或許就可以。

  但這根本就不是等價交換，不如說我反而占了天大的便宜。

  面對這份善意，我十分惶恐，根本不敢去接受。

  但千鳥同學仿佛看出了這一點一般繼續說了下去。

  「我說過，你和我認識的某個人十分相似。那就是陽菜。

  但並不是一開始纏著我的她，而是在她死亡之前的半個月。」

  千鳥同學似乎還想要繼續說下去，但言語沉浸在她的情緒或身體中，無法從平穩的語調中脫落，所以又變為了沉默。

  溫度一點一點從我狹小的房間中降低，我不理解千鳥同學話中的意思，但我並不想看到千鳥同學因為我而變得失落，或陷入不好的回憶中。

  「我知道，我會認真學習的。」

  深吸口氣後，我倒了兩杯熱茶，從客廳拉了個凳子坐到了千鳥同學旁邊，開始聽她講述今天的課程。

  等到晚上八點左右，千鳥同學合上了書本，父母今天還沒有回來，倒也讓我鬆了口氣，不然肯定要因此被開些無聊的玩笑。

  「千鳥同學，我送你回家吧。」

  外面的天空已經徹底暗了下來，我鼓起勇氣說著。

  但千鳥同學這次卻搖了搖頭，拒絕了我的提議。

  我看著她單薄的身影和收拾好書包即將離開的背影，總覺得自己還是要做些什麼。

  「等等！」

  千鳥同學看著我，目光稍微有些不解。

  「額，等等，總之等一下。」

  我跑回了房間中，打開自己的衣櫃，找了一件黑色的外套拿出來。

  「那個，外面有些冷了，千鳥同學你要是不嫌棄的話，這個借你穿。」

  我走了出來，將黑色的外套遞到她的面前。

  就像上次吃完飯說送千鳥同學回家一樣，在這種即將和千鳥同學分別的時候，我總是會鼓起莫名的勇氣，或許是在擔心單薄的千鳥同學，或許也是不想讓我們之間的連結斷掉。

  我更希望是前者，要是後者的這話，這份自私感就足以從我胸口爬出，沿著我的口腔邊緣，將這樣的我完全吞噬。

  我以為千鳥同學依然會拒絕，就像是她拒絕再吃我做的飯菜一樣，我身上肯定有股莫名的臭味。

  但感受到手上逐漸變空，千鳥同學纖細的手指抓上了我的外套，抱向了自己的懷中。

  她看著我，冷談的表情似乎變得稍微柔和了一絲。

  但很快就轉過了身，讓我難以看清具體的變化，更像是我朦朧的幻覺。

  門被打開，外面是漆黑的天空和還算明亮的路燈。

  千鳥同學將頭稍微轉回來一點，她輕輕張開淡粉色的嘴唇，似乎要像我說些什麼，但一縷輕風從旁邊吹起，讓她的髮絲遮住了回過來的半邊面容。

  我也在這份細微到極致的聲音和微風中，聽到了一句

  「謝謝。」

  .......

  周六的我早早從床上爬起，昨晚千鳥同學一句簡單的『謝謝』，不知為何讓我我整個人變得高昂了不少。

  和父母打過招呼後離開了房門，今天要去的依然是砂田家，陰瑾學姐和日向同學之間依然有很大的謎團。

  而且依然沒看到織雪學姐，我略微有點擔心。

  但當我快要靠近砂田家的時候，就聽到了一些爭吵的聲音。

  而在小小的圍牆之內，有些破舊的房子前。

  一名女性正用力抓著另外一名女性的頭髮，狠狠的甩動著。

  攻擊的人是日向同學的母親，而被攻擊的人則是砂田學姐的母親。

  「等等，等一下。」

  就算是這樣懦弱的我，在看到這一幕也難以忽視，一邊說著一邊靠近，想要分開她們。

  但日向同學的母親再次回頭瞪了我一眼，讓我恐懼的向後退了一步。

  我感覺自己要是再靠近的話，她絕對會抓著我一起打。

  說實話，這很恐怖，經歷過欺凌的我，只會越發恐懼受傷和疼痛，想要對此逃避。

  但看著表情難過的砂田學姐母親，也想起了在我面前流下淚水的織雪學姐。

  我心中最後一絲勇氣讓我呼吸變得急促。

  在我準備吶喊著衝過去的時候，一道矮小的身影卻從我身邊走過。

  是一個戴著連衣帽子，看上去十分難過的瘦小身影。

  「別打了，回家吧。我保證不會在到這邊來，也不會和那個男人見面。」

  細微的聲音十分沙啞，嗓子像是狂吼過一樣造成了很大的損害。

  但我還是能從這個背影和聲音中聽出，這個人是織雪學姐。

  「你明白了？你真的明白了麼？我就知道你會明白的。跟著那個男人，只會讓你永遠都不幸！」

  日向同學的母親鬆開了手，將砂田女士甩到旁邊的地上。

  她蹲下身子，緊緊抓著織雪學姐瘦小的身體搖晃著，睜大了眼球用確認的語氣反覆說著充滿怨氣的話語。

  「嗯，我知道。所以回家吧。」

  沙啞的聲音中有種快要哭出來的感覺，我能清晰感覺到這是否定和不情願的語句。

  但日向同學的母親根本察覺不到這一點，只會將此提煉為讓自己想聽的話語。

  或者說她就是想要這樣的答案，其他的並不重要。

  她抓著織雪學姐的手臂，轉身打算離開這裡。

  我怎麼看都覺得眼前這一幕很奇怪，為什麼日向同學的母親會打砂田學姐的母親。

  如果是因為得知失蹤的女兒被陰瑾學姐霸凌而過來報仇，又為什麼要帶走織雪學姐。

  我還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但我覺得自己必須要問些什麼。

  但在我準備開口詢問的時候，我看到轉過身的織雪學姐將頭低的更低的一些，像是刻意在迴避我的目光。

  這個動作我有種十分熟悉的感覺，因為這是我自己經常習慣性做的動作。

  但我卻無法置信這樣動作會出現在那個看上去很樂觀和陽光的織雪學姐身上。

  「織雪學姐！」

  我呼喚了一聲她的名字，她的身體明顯顫抖了一下，但還是緩緩看向了我。

  我陷入了凝固，並非是因為織雪學姐的勸解而什麼都不做。

  而是因為我看到了學姐的身體和表情，臉上和嘴角都有著大片的淤青，長期沒有睡眠過的疲憊面龐和哭到淚水都乾澀的紅腫眼角。

  我不知道織雪學姐到底受到了怎樣的對待。

  但哪怕就是在這種程度，織雪學姐依然對著我搖了搖頭，並輕微的笑了笑，似乎想要讓我不用在意。

  明明笑的時候牽扯到了臉上的淤青而更加疼痛，但卻依然想要對我表達她沒什麼事。

  就算是再怎麼懦弱的我，也無法再做到視而不見。

  我握緊了拳頭，走到了日向同學的母親和織雪學姐面前。

  「請把織雪學姐放開！」

  我盡力讓自己腰板挺直，不讓自己的弱氣暴露出來。

  「你是昨天那個....」

  日向同學的母親疑惑的看了我一眼，但很快就回想起昨天在咖啡店中見過我，保養很好的面部，也隨著表情變得猙獰難看。

  「你又是那個男人的什麼人？」

  「請把織雪學姐放開！」

  我根本無法回答她的問題，所以重複著自己的請求。

  「可惡，你們這些傢伙，每個都要阻攔我，每個傢伙都不想讓我好過！每個傢伙都要讓我失去一切！」

  後半段的話語已經化為了狂吼，我難以理解她為何如此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