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動不得

  劉婷攏起額邊散發的手一頓，眸光微挪看向了伏在地上的人，「陳大人多禮了！快快起來落座便是！」

  「謝梅婷夫人！」

  劉婷伸手端起石桌上的小爐子上，因為內里的茶水燒開而「嗞嗞」冒著白煙的紫砂小茶壺，親自將陳元秋那快見底的茶杯中的茶水添夠了三分之二，「幾日前，多謝陳太醫能出手相助。」

  說話的時候她是看著陳元秋的，說完話，卻是偏了目光掃了一眼沉默的站在一邊的青菱。

  而接收到她的眼色的青菱，則是反應極快的自寬大的宮裝衣袖中拿出了一個小巧而精緻的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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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木的，雕工十分的精細。四周的邊緣上鍍了金帶，看起來金光閃閃的。

  而盒子的開口處，更是用一個小巧玲瓏的透明的玉質小鎖掛著。

  明顯的是給女兒家用的東西，整體看起來十分别致。

  這個盒子在青菱的手上不過一轉，便被放到了陳元秋的面前。

  什麼意思，在場的三人心知肚明。

  劉婷將蓄了水的茶壺又放回小爐上，一向清冷的眉眼可能是熏了面前的茶杯里熱茶的蒸汽，變得有些柔和，她的嘴角掛了極淺的笑，語氣也是少見的溫潤：「聽聞陳大人家中的幼女即將及笄，這是本宮的一些心意，還請陳大人，代為轉交！」

  然而她的這幅樣子，只有青菱看得到。

  陳元秋一直低著腦袋，只是自顧自的抱著茶杯，既不看劉婷也不去看那盒子。

  他抖著花白鬍子，語氣裡帶了三分拘束，三分為難，四分的決然：「梅婷夫人，此番事了，老臣當年欠給丞相大人的人情，便還算還了……日後種種，還請梅婷夫人自行小心。」

  這便是明明了了的拒絕了。

  花廳里的氣氛，瞬間變得冷凝。

  劉婷依舊看著陳元秋，只是臉上的神色卻發生了變化。

  她半闔了眸子，收了嘴角的淺笑，臉上恢復了清冷。

  若是今天坐在這裡隨便換個別的什麼人，可能她早已經發火，可是偏偏，今日就不是別人！

  悠長輕緩的呼了一口氣，她將心口的怒氣按捺下去，自己給自己找了下去的台階：「陳太醫的提點，本宮記下了！只是剛剛聽陳太醫提起『那事兒』……本宮十分好奇，櫻貴嬪妹妹的身子近期如何？昨日那樣的一場，鬧得十分難看，不知可否影響到她肚子裡的孩子？」

  陳元秋眼中閃過慘色，是沒想到她還能這樣把話題轉移了過去。

  他抱著茶杯的手僵了下，整個人幾乎是立刻的跳了起來。

  「多謝梅婷夫人提醒！老臣這才想起今日還未去宣若宮過診！近日太醫院多事，櫻貴嬪那邊又疏忽不得……老臣先行告退！」

  話落，人轉身就要往外走。

  「陳太醫留步！」

  在陳元秋快要走到那隔斷前的時候，劉婷站起了身叫住了他。

  她一手拿過被放在石桌上的那個精緻而小巧的盒子，走到陳遠去的身前便要往對方的手裡塞，「這是要送給令千金的禮物！陳大人別忘了帶！」

  陳元秋閃躲不開，被塞了滿手。

  然而他卻就是張著手掌，怎麼都不肯握住那盒子，「梅婷夫人，小女的確即將及笄！可是你這禮物太過貴重，她只是一介頑童，收了也不懂珍惜，到時定會浪費了夫人的這番心意！所以，這禮物，夫人還是收回吧！」

  劉婷推搡著的手頓時僵住了。

  只是，因為適才的那一場，她本就散亂的頭髮衣裳又散開了些。

  陳元秋僅僅只是無意的瞟了一眼，便立刻低下了頭垂下了眼。

  他再次行了禮，這次也不管劉婷會有什麼反應，拔腿便跑出去了。

  那動作那速度，活像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一般。

  青菱走上前，抬手將劉婷身上的衣服整理了下，口中語氣稀疏平常：「主子，此事可要知會家裡？」

  像陳元秋這樣油鹽不進又知道太多的人，留著就等於是留了個禍患。

  劉婷將手中的小盒子遞給她，自己抬手攏了下頭髮，睫毛顫抖雙眼微眯的輕搖了頭，「陳元秋是兩朝元老，更是皇上的人，而且他的背後還有個太后。劉家再怎麼權大勢大，也是動不了、動不得他的。這次能讓他幫忙，還是因為早年，他欠了父親一個很大的人情，不然你也看到了——以他的脾性、身份，怎麼可能那麼輕易的低頭？」

  青菱聽著這話，只能打消心底的念頭。

  又過了一瞬，花廳的隔斷外響起一陣腳步聲，接著便是綠菊恭敬的問候：「夫人，早膳已經備好了，可要用？」

  「端進來吧。」

  一頓吃喝收拾，轉眼已經到了要去給皇后請安的時辰。

  劉婷聽著綠菊報著時間，腳下的步子卻始終不緊不慢的。

  最後，她剛好踩著點到達鳳儀宮。

  也許是昨日她杖殺淨月的場景太過血腥，整個鳳儀宮正殿內，舉目望去除了上座的上官蘭華，其她看著她的宮妃的眼中，明顯的都帶了敬畏。

  劉婷將那些眼神一一收入眼中，心下卻是不咸不淡的一聲冷笑，接著便走入正殿，衝著上官蘭華動作輕慢的行了禮：「臣妾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安福！」

  上官蘭華今日並未穿皇后正裝，反而是一身極素的顏色。聽了劉婷的話，她閉著的眼睜開，臉上風輕雲淡，眸中卻有層疊波光快速掩去。

  她是知道淨月的死法的。

  然而看了劉婷片刻，她最終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沒問，便揮手恩赦，「落座吧。」

  於是，滿場妃嬪看著劉婷眼中的敬畏更甚。

  「既然都到齊了，那就說說正事——算著時間，你們也都知道，再過三個多月，便要過年。過年就要辦年宴，往年的年宴，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時間，開始籌備的。」

  上官蘭華說著揚手，示意一邊端著個托盤的祥和走出來，而後指著那托盤繼續說道：「這是昨日本宮去給太后請安時，太后點的今年協助本宮一起籌備的姐妹的名單，一會兒散了，各位姐妹自己過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