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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得之我幸

2024-05-05 00:05:39 作者: 北溟有凰

  宮中的景色其實很美,遍地都是植著的古柏老槐,佳木蔥蘢,石山「堆秀」,山勢險峻,磴道陡峭,還羅列著奇石玉座、金麟銅像,皆是造型獨特的奇景。

  腳下踩著的是用各色卵石鑲拼成福、祿、壽等圖案,遠處有梨花成片,梨花淡白柳深青。

  此時落暮雲深,正應了瑤台月下逢太白。素衣初染天香,對東風傾國。惆悵東闌,炯然玉樹獨立。

  沈培舒盯著佇立在樹下的陛下,恍然覺得,後宮春色,竟不及陛下撩人。

  這個想法一出,就被他狠狠的按在心底,不停的唾棄著自己。

  「師父,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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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太監低聲道:「前面杏華宮華嬪娘娘似乎在可,正往咱們這邊走呢。」

  沈培舒回了神,用一種不大不小的聲音道:「哦?華嬪娘娘在?」

  這一聲不大不小,正好能讓陛下聽清楚。

  駱槿伸手轉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佛珠,駐足不前。沈培舒瞬間明了,這位陛下準備「偶遇」。

  沈培舒心裡頗為驚訝,畢竟陛下在不順心的時候,很少想見妃嬪,如今等著華嬪過來,顯然是願意見。這華嬪有什麼魔力,竟然崛起的這麼迅速。

  離通梨,宮中雖然種植此花,但並不受各宮主位喜歡,種的也偏僻,皇帝為了靜心自然會來此處,只是華嬪怎麼會來?

  「這真清靜。」

  如今顏舜華大大小小也算是一個寵妃,想要找麻煩的人數不勝數,她雖然不畏懼,但也嫌煩懶得應對。想要閒逛,自然就挑選這偏僻的地方。

  人少景致好,這地方她喜歡。

  翠竹很無奈,忌諱的說道:「娘娘,梨花畢竟是梨花,還是少佇留為妙……」

  哪那麼多的忌諱,這丫頭趕得上老頭子了。她仰頭望梨花,脖子有些酸,想要揉一揉,又覺得不符合自己文藝青年的設定,故而偏頭一副不忍的樣子,說道:「紗窗日落漸黃昏,金屋無人見淚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

  紗窗外的陽光淡去,黃昏漸漸降臨。鎖閉華屋,無人看見我悲哀的淚痕。庭院空曠寂寞,春天景色行將逝盡,梨花飄落滿地,無情無緒把門關緊。

  這是一首宮怨,翠竹一時咂舌:「娘娘您?」您還受寵呢。

  顏舜華嫣然一笑,又道:「高枝百舌猶欺鳥,帶葉梨花獨送春。你覺得這怎麼樣?」

  這似乎是稱讚。

  縱然翠竹不懂詩句也明白。

  顏舜華隨意的說道:「是怨是贊,全都是詩人的心情。好好的梨花,自然誰是什麼心情,就會怎麼形容。你說它是離花,我說它是黎花。梨花謝了,就送走了春,迎來了夏,難道不是一種希翼黎明麼?凡事有很多種解釋,你若哀怨,看什麼都是哀怨的事物,你若是一片清明,自然什麼都是欣欣向榮。有人喜歡把梨花和皇上的恩寵掛鉤,不怨皇上,反而怨梨花,那不是本末倒置麼?」

  「娘娘,這裡雖然人少,但也不能這麼說。」翠竹著急的說道。

  沒事,反正四下無人。顏舜華剛想這麼說,眼睛笑著掃過四周,徒然發覺潔白的花海之中,有一抹明黃,她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吞了,勉強維持住自己的笑容,徐徐說道:「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世間任何的分離,和外物沒關係,只和自己有關係,其實有些離別,看開了之後,就會變得灑脫。與其埋怨著有朝一日會離別,不如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翠竹倒是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麼說,不禁有些好奇的問道:「可是一生一世,那不是最好的麼?」

  一生一世,是包含著兩個人的想法的。皇帝那麼多女人,和哪個一生一世都不妥。何況能三妻四妾,誰會去一生一世。但這話她不能說,她只能搜刮著自己為數不多的詩詞歌賦,努力做出一副感悲傷秋的樣子:「不能求太多,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對,就是這種無怨無悔,哪怕能跟他在一起一天都心滿意足的表情。

  翠竹隱隱明白,這說的是陛下。她有些同情自己主子的一片深情,有些悲傷的說:「若是遍體鱗傷呢?」

  顏舜華堅定的說:「既然他不能一無所有,我就只能遍體鱗傷。縱使如此,也是遵從本心而已。我甘之如飴。」

  男人嘛,誰不喜歡女人不顧一切,只是單純喜歡著他,哪怕他沒車沒房沒事業。

  一些直男癌叫囂著,這是愛情。

  說的就好像,女人沒身材沒長相沒生育能力,他還會喜歡一樣。

  男人的事業金錢,相當於女人的長相身材。

  她頓了頓,用一種輕聲又恰到好處能讓不遠處的皇帝聽見的聲音說道:「他守著他的大義,我守著我的小情,在我心裡有個家,可我怎麼配呢?」

  「娘娘!」

  「快別說了。」顏舜華笑了,像是一朵悄無聲息展開的曇花,又轉瞬即逝,依舊保持著平和的笑容:「今日的話,萬萬不能傳出去,我們回去吧,我都累了。」

  皇帝身邊有無數的美女,肉體滿足的痛快,可在肉體痛快的時候,無疑也會追尋精神。

  她刻意走過另一條小路,正好和皇帝錯過。

  感受著兩邊的梨花簌簌而落,她嘴角的笑意在綻放著。

  白錦無紋香爛漫,玉村瓊葩堆雪。

  駱槿負手而立,神情淡漠,身邊的奴才們都跪在地上,低頭斂目,以表示恭敬以及自己什麼都沒聽到。

  良久,他淡淡道:「都退下。」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情用的深,就無欲無求了吧。

  沈培舒明白,這一句都退下,不包括自己。他揮了揮手,八九個人立刻退下,腳步輕的悄無聲息。

  風拂過,有陣陣清香,晚霞已經在空中瀰漫,十分的漂亮,潔白與紅暈,形成一種奇妙的美意。

  夕陽將駱槿的影子拉的越發的長,光線漸漸暗淡,梨花滿地,忽然升起了幾分悲涼的意味。

  也不知還要佇立多久,晚風已經起了,竟然透著幾分冰涼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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