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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大創業故事(2)

2024-09-21 19:18:09 作者: 陳玉福

  11、轟轟烈烈單相思

  郝立京的笑容怔在了臉上,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王立幾秒,然後再次綻放出他那標準的職業笑容:「I am very sorry(我很抱歉)。王市長,請您原諒,這個問題我解決不了。我的頂頭上司黑總,就是我爺爺,他也給您解決不了。」

  「為什麼呀?你不是專門賣汽車的嗎?」王立說著,並觀察著郝立京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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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市長,我是賣汽車的不假,可訂單已經排到了年底,我是愛莫能助啊!」

  「那好,我去找你爸爸要。」

  「找他更沒有用。」郝立京得意地笑道。

  「為什麼?」王立又驚訝又莫名其妙。

  「黑總給他定下規矩了,他沒有一輛車的銷售權!」郝立京非常篤定非常驕傲地說道。他孩子一樣得意洋洋的樣子,似乎在這一點上,他終於在父子關係上贏得了一次勝利。

  「哈哈哈……」王立終於忍不住大笑了起來。面前的這位年輕人真是可愛之極,雖然在行事作風上像極了他的父親,但他父親卻絕對沒有如此天真爛漫的一面,至少,郝祖國就從來沒有在他們這些人面前露出過這樣無所顧忌的神情來。

  「市長,又拿我開涮了吧?」郝立京馬上就明白了今天這一場角斗,其實是對他和他的銷售公司的考驗,也就跟著一起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立京,好樣的!我今天來就是想體驗一下黑總的現代企業管理制度是什麼樣子。看來是貨真價實啊!」王立用力地拍了拍郝立京的肩膀:「立京,好好干,你小子前途無量啊!」

  郝立京出去送王立,劉雪華進來收拾咖啡杯,順便放下文件。郝立京的辦公檯一角放著一個精緻的相框,裡面是他和郝慧思的合影。照片裡的郝立京難得一本正經地穿著禮服,神情裡帶著一絲羞澀,開朗的笑容永遠是那麼真誠、溫暖。這應該是他和郝慧思的結婚照。劉雪華將相框拿起,用纖細的手指輕輕撫摸著照片裡的那張臉,雖然每日相伴左右,卻也只能靠這樣的方式觸摸他。剛才郝立京的話她聽到了,心中除了喜悅外,也有惆悵。她並非為了做一位稱職的秘書,才到郝立京身邊工作。她當初做出這樣的舉動,目的是為了能夠時刻陪伴在他身邊而已。然而,兩年多時間過去了,他們之間的關係除了總經理和秘書的關係之外,再沒有任何發展,甚至,連普通朋友之間的交談都不再有過。劉雪華為此傷心過,彷徨過,也怨恨過。當然,這也難怪,郝立京自從聽了她的表白後,對她已經產生了防備心理,幾乎不給她重新開口的機會。為了阻止她,他甚至以秘書的職位對她進行挾制,要麼接受這種職業關係,要麼徹底從他眼前消失。

  面對郝立京無懈可擊的態度,劉雪華無可奈何的選擇了前者。誰叫她對他情有獨鍾,愛他愛得無法自拔呢?無論郝立京怎麼冷落她,怎麼排斥她,她都要堅守這份感情,愛他到永遠,愛他到地老天荒。

  有時候,她僥倖地期望著通過朝夕相處,能夠讓這個固執的男人接受她轟轟烈烈的單相思,哪怕是接受一星半點兒也好。無論是香濃的手磨咖啡,還是完美的工作表現,她都想作為對郝立京進攻的武器,很可惜,她雖然將自己磨得很鋒利,卻絲毫未能鑽進這個男人的心。相反的,她自己卻被郝立京積極的人生態度影響著,打磨並感動著。不到三年的時間,郝立京從新產品設計中心主任一路飆升到了銷售公司總經理的位置,她跟著他一路走來,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她都看在眼裡,刻在心裡。當然了,還包括他對人的愛與信任。他的性情那麼真,感情那麼濃,無論事業還是家庭,他都投入了最大的熱情。自古美女愛英雄,像他這樣的人,哪個美女能不喜歡?能不愛上?

  兩年多的朝夕相處,使劉雪華對郝立京的愛,沒有因為郝立京對她拒之千里的態度和近乎殘酷的不近人情而減絲毫,相反,她愛他更深更濃。只是,她決定將這份愛深深地埋藏起來,不再為這份得不到回報的愛再委屈自己了,也不再因為這分單向的愛而獨自哀傷了。因為,現在的她已經改變了自己,她為自己能愛上這樣一個男人而自豪,而驕傲。所以,她更加珍惜著這份愛。可以說,從今往後,她不但會死心塌地愛這個男人,而且還會把這個決心當成是她的全部人生。她知道對郝立京的愛,實際上也是對她自己的救贖。

  「謝謝你當初救了我。」劉雪華對著照片中的郝立京喃喃地說道。

  突然,從她身後傳來了郝立京的聲音:「看什麼呢?小劉。」

  劉雪華連忙把相框放回原位,也幸得她是背對著門的,從這個方向郝立京是看不見她的動作的。

  「郝總,這個月的工作計劃我已經放在你桌上了。」劉雪華從容地離開辦公檯,從郝立京身邊走過。

  「小劉你等等。」

  「郝總,還有什麼事?」

  郝立京坐在老闆椅上,用手支在下巴上,那是他顯示為難的習慣動作。猶豫了一下,他開了口:「其實也沒什麼,我就是想問問你,姚少軍那個帳本……」

  劉雪華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當即打斷了郝立京的話:「郝總,你別說,帳本還是由我主動交給你吧。而我剛剛就做出了決定,我今天就把帳本交給你。」

  郝立京有些意外,剛才還躲閃著不願意與劉雪華對視的眼光,一下子就光芒四射地逼了上來,讓劉雪華又是好笑又是好氣,當然還有點傷心,在郝立京的眼裡,那個破帳本比她來得重要。在在這一點上,他還真是一點都不裝假。

  「你說的是真的?」

  劉雪華迎上了郝立京的視線,柔媚地笑道:「我騙誰都不會騙你。」

  「沒有附加條件?」郝立京還是有些猶疑,不自覺地眯起了眼睛,這也是他的一個習慣動作,當他認為事情不確定的時候,都會這樣地眯眼。劉雪華忍不住在心裡感嘆,兩年多的時間,已經讓她對他的每一個小動作、每一個細微的神情全部都瞭然於心。他的一舉一動無時無刻不牽扯著她的思想她的心。她多麼渴望有朝一日自己在郝立京的心裡也能占據一席之地啊。如果有一天她不再愛他,那她的夢想,她的人生該往何處著落?

  「沒有!」劉雪華給了郝立京一個毋庸置疑的堅定微笑:「郝總,這兩年多來,你徹底的改變了我和我的人生。我現在終於想通了。」

  郝立京雖然驚喜萬分,但還是十分謹慎地問:「你想通什麼了?」

  劉雪華專注地看著郝立京,火辣辣的視線緊緊纏繞著他的視線,直到他感覺出其中的意味,臉上的笑容開始凝滯,她這才笑著轉過了身子,「郝總,請跟我走吧。」

  「走?去哪裡?」郝立京似乎受到了一些驚嚇,緊張地問道。

  「當然是去跟我取帳本啊。」劉雪華說著,沖郝立京嫵媚一笑:「你放心,不需要你付出任何代價。」

  郝立京的臉唰地一下紅了個透。劉雪華大笑,這個男人,真的非常非常,可愛。

  12、曾經深愛過的女人,突然無影無蹤了

  郝祖國坐在寬敞明亮的總裁辦公室的老闆椅中,翻看著手裡的一份報告書。那是郝立京前些天交上來的,是關於中國龍汽車支持參與北京奧運會的策劃方案。看完這份報告,郝祖國將報告書放在桌上,手指輕輕地敲著報告書的封面,盯著上面的幾個字陷入了沉思。

  其實,這個想法在北京申辦奧運成功的時候,郝立京就曾經跟他講過,只不過當時是在私人的場所。2000年7月13日那天晚上,他們一家人都坐在電視機前看直播,當國際奧委會主席薩馬蘭奇宣布「2008年奧運會主辦城市——北京」的時候,郝立京和郝慧思都激動地跳了起來,他們一邊興奮地尖叫,一邊把提前準備好的鞭炮拿出來,跑去院子裡放。這樣做的人不止他們,當鞭炮聲此起彼伏地在城市的各個角落中響起時,郝祖國也充分感受到了國人的那份榮耀與自豪。就連基本不看新聞從不關心國家大事的羅綺也受到了感染,去廚房裡準備了幾碟下酒菜,一家人聚在一起為這個歷史性的時刻乾杯慶祝。過後,郝立京就提出,身為一名中國人,應該為北京奧運出一份力,羅綺就問他是想要捐錢嗎?立京卻語出驚人:「我想把我們中國龍汽車開進奧運會場。」

  「你的這個想法非常大膽,我舉雙手贊成。」郝慧思立刻投票支持:「如果中國龍汽車能夠開進奧運會場,那將是我們中國龍汽車走向世界的開始。」

  郝祖國非常驚訝,甚至可以說是震驚。他看著眼前這兩位不過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深深地為這種生命的強勁讚嘆。僅僅差著二十幾年,時代卻是如此的不同,人們的思想更是有著飛躍的變化,就在他們這樣的年紀,自己所能做到的也只是順應時代潮流,謹小慎微地隨波逐流,由於抓准了時機和方向,才爬到了今天的這個位置上。儘管如此,他也絕對無法超越時代的局限,然而,他的兒子郝立京卻做到了這一點,他的思維總是超前一步,永遠都走在別人的前面。

  儘管並不覺得自己已經老了,或者過時了。但在這樣的年輕人面前,郝祖國還是感到自己有些落伍了。

  「你以為奧運會場是那麼好進的嗎?我記得奧運會的比賽項目里沒有汽車這一項吧。」郝祖國裝做不經意地問郝立京,光有夢想並不夠,怎樣將夢想付諸現實才是真本事。

  「辦法總是會有的。」郝立京並不在意郝祖國有些輕描淡寫的語氣,笑得非常開懷:「爸,等我有具體的想法後,我會把報告書交到你手上的。」

  「你真打算這麼做啊?」郝慧思笑道,「我倒有個想法,奧運會雖然沒有汽車的比賽項目,但有兩個很重要的儀式。開幕式和閉幕式,如果能夠在其中之一找到突破口,中國龍汽車進奧運會場就不是夢啦。」

  「Honey!你真聰明!跟我想到一起去了!」郝立京不顧旁邊的父母,一把將妻子抱了起來。郝慧思咯咯地笑著,也摟住了郝立京的脖子,在他的額頭上大大地親了一口。郝慧思從小就在這個家裡玩耍著長大的,郝祖國和羅綺就像她的親生父母一樣,或者說比親生父母更親近,所以在他們面前,她也從來不矯飾,哪怕已經改換了身份,做了人家的媳婦。但對於一個接受了西方自由思想的現代女性來說,那些所謂的禮節並不在她的考慮範圍里,她揪著郝立京的耳朵,就像小時候的玩鬧方式一樣……郝祖國夫婦看著旁若無人開始嬉戲的小夫妻,相互意味深長的看了對方一眼。

  羅綺寵溺地看著他們,含著笑,悄悄退到廚房裡去了。郝祖國也已經習慣了這種場面,他並不是那種老古板,只是這樣的情景總是會勾起一些他不願意回想的記憶,而那些記憶曾經美好得不忍碰觸,都到如今這個年紀了,而每每想起那些記憶中的愛情的美好時,都能讓他熱血沸騰,不能自持……

  多少次午夜夢回,他都從那些記憶里突然墜落進無底的深淵,黑暗,冰冷,孤獨,絕望。那個被珍藏的身影,日益模糊,也日益遙遠……終於到了他毅然轉身的時候,看著她頭也不回地離去,怎麼追也追不上,最後的希望才在他的指縫裡一點點消失……

  這樣的夢,似乎是一種預言。郝祖國不認為自己還會為了幾十年前的那段感情追悔,但他卻開始有些焦慮。總感覺自己在失去著什麼,而具體是什麼在悄悄地流走,還帶走了他的感情和記憶,就像夢裡的影子一樣,也逐漸的消失了。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把郝祖國從沉思中拉回現實,他接起電話,是中國龍汽車集團公司總裁黑一海打來的:「祖國,今天的這個會議很重要嗎?必須要我參加?」

  「是的,我認為很重要。銷售公司總經理郝立京提出讓中國龍汽車參與奧運,我想在董事會上討論一下這件事。」

  「哦,的確很重要,我一定參加,半個小時後我就趕回公司。」

  「好的,我們等著你。」

  放下電話,郝祖國重新翻開了桌上的報告書。自己竟然在大清早的就走神了,果然是年紀大了,注意力變差了。郝祖國自嘲地笑了笑,其實,引起他的那些思緒的原因還有一個,郝立京昨天打電話給他,說那個劉雪華已經把姚少軍的帳本交了出來,郝立京說他在帳本上看到好多大人物的名字,其中有一個人非常熟悉。他說:「爸,是那個孫大峰,就是害駱子爺爺瘋掉的那個孫大峰!」

  郝立京的聲音是激動又興奮的,但這個消息對郝祖國來說,卻像是一擊重雷。因為這個名字出現在那個帳本上,就意味著另一個人也會被牽扯其中,而那正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從當初自己傷害了她以後,儘管她是笑著離開的,但他知道她承受了多深的痛苦。那以後他們之間幾乎沒有任何聯繫,但他知道,他並沒有真正地忘記。他希望她能過得好,自己不能成為給予她幸福的那個人,他希望她還是能夠獲得幸福,儘管他心裡會嫉妒得到了她的那個男人。因為,她是那麼的美好,甚至讓他都覺得自己根本就配不上她,她應該得到比和他在一起更多的快樂與幸福。就算這只是他的一種自私,一種逃避,但這樣的願望還是由衷的。可似乎事實並非如此,她過得並不幸福,至少以他的觀察是這麼認為的。她嫁給了那個吳美珩後,雖然衣食無憂,倍受呵護,但她卻日漸消瘦,美麗的容顏猝然遠去,只剩下一副空落落的皮囊。沒有了明媚的笑容,也沒有了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她變得沉默寡言,冷漠又孤僻。她沒有朋友,也沒有兒女。她的世界連她自己都不存在,只剩下一片荒蕪。姚少軍案發後不久,她就和吳美珩一起消失了,就好像從來沒有在這個世界上來過一樣,無影無蹤了。其實郝祖國心裡非常清楚一個女人強迫自己放棄深愛的男人而草率的嫁給一個毫無感覺的男人,哪怕過著公主一樣的生活,她也是不會感到幸福的。郝祖國覺得是他把她害成這樣的,是他把她給毀了,他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13、法網恢恢,疏而不漏

  郝立京說他把帳本交給了市委政法委的李成梁書記,因為公安局長王亞彬不在。他原本是想直接交給市委書記路鳴的:「可王局長說,路書記不可能直接處理這件事,交給他只能給他增添不必要的工作量。爸,我們的市委書記是不是很忙啊?」

  「是很忙,我們是八小時工作制,而他最起碼是16小時工作制。」郝祖國說。這並不是他隨便胡說,而是親身經歷。

  「呵呵,那我們遼海有福了,我也要向他看齊。」郝立京在電話里這樣說道。語氣很認真。

  「李書記看過帳本後怎麼說?」郝祖國關心的問。

  「他很吃驚呢,說姚少軍的案子牽扯到遼海製造廠的貪污腐敗,紀檢委早就把這個案子辦了,處理了一大批腐敗分子。原以為這個案子已經結束了,沒想到還藏著這麼一個帳本,看來黨內的腐敗已經很嚴重了,他說會向市委請示,要把這件案子重新查辦,所有在帳本上有記錄的人都要被查處。」

  「哦。」

  「所以說,那個孫大峰這一次一定跑不掉。他的名字後面那個數字最龐大,他也是從遼海製造廠出去的,一定就是姚少軍的後台,還有他的那個女婿,叫吳美珩的,聽說已經潛逃出國。李書記說,這次會動用到公安部的力量,非把他抓回來不可。」

  郝祖國的心一凜,郝立京後面的話他再沒有聽進去,整個思緒全部都停留在剛才的那個寒顫之中。在這個案件中她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她會受到什麼樣的傷害呢?她跟著吳美珩逃到國外去過著怎樣的生活呢?如果被抓了回來,又回遭遇到什麼樣的境遇呢?

  那之後,郝祖國的心情就非常煩亂,他需要工作來排除這樣的情緒。所以他把郝立京交上來,在案頭擱置了兩個月之久的報告書翻了出來,他並非不同意這個提議,而是目前中國龍汽車的生產量還沒能達到預期的目標,郝立京所提出來的方案有些過於龐大,他不希望這份報告在董事會上被那些守舊的董事們駁回。因為就現在的情況,是無法實行這個方案的。但是奧運會畢竟是在2008年召開,這之間他們還有5年的時間來做準備,用這個理由來說服那些董事們,應該沒有任何問題。今日他們可以批判報告書的好高婺遠,卻不能否認中國龍汽車飛速的發展進度和廣闊的發展前景。

  秘書過來提醒會議即將召開,郝祖國拿起報告書,大踏步的走進了董事會會議室。

  這天早上,孫大峰剛起床,還沒來得及梳洗,就有人輕輕地敲門。但他打開門,看到眼前幾位身穿制服神情嚴肅的訪客時,孫大峰似乎已經有了相當的準備,他只是略微吃了一驚,就對他們說:「等一下,我去穿件外套。」

  等孫大峰穿好衣服,檢察人員將孫大峰帶上了紀檢委的專車。刺耳的警笛聲在市委家屬院裡長鳴而去,驚醒了周圍四鄰,人們紛紛躲在窗戶里往外偷看,表情或冷漠或木然,只是每雙眼中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驚恐和慌亂。

  車一直開到了郊外,大約1個多小時的路程後,終於到了一處偏遠幽靜的地方,四面還被高牆圍住,顯得有些戒備森嚴的感覺。下了車後,孫大峰眯起眼四下里看了看,除了眼前的這棟樓外,周圍什麼都沒有,他不由得身體瑟縮了一下。在朝陽的照耀下,他的頭髮已經全白了,肥胖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皺紋,只是眼皮虛軟地耷拉著,使得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更加像是兩條縫隙,呈八字點在額下。儘管已是八十老翁,得於長期養尊處優的生活,他還保持著滿面紅光和硬朗身板,看上去並沒有實際年齡那麼蒼老,從那頭雪白稀疏的亂發,多少顯露出了他將要耗盡的生命。大概肥胖是他惟一的缺憾,用已經鈣質缺失的雙腿支撐起那麼臃腫的身體非常吃緊,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看上去要挪動這樣龐大的身軀很困難。所以,他只走了幾步路就開始喘了起來,旁邊的檢察人員見狀,就上去一邊一個架起了他的胳膊,幫他走動。

  終於在椅子上落座後,孫大峰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汗水開始在額頭滲出,沾濕了額前的幾縷白髮,他用手心胡亂地擦了一把,眼仁直往上翻。檢察人員給他倒了杯水,他從胸前的西裝口袋裡哆哆嗦嗦地摸出一個小瓶,倒出幾粒藥丸,放入口中,然後就著水咽了下去。翻了一陣白眼後,他的氣息終於穩定下來,但經過這麼一折騰,他的精神顯然已經非常委頓,眼看著他斜靠在椅子背上,就打起盹兒了。

  「孫大峰,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審訊室里前排位置上坐著的是市紀委書記黃自翔,他非常耐心地等待著孫大峰喘回那口氣,卻沒想到這個大胖子一放鬆後竟然完全無視現狀,昏昏欲睡了。一位檢察官毫不客氣的說,你以為還是在你們家裡啊?黃自翔也非常生氣,他板著臉,用冰冷且嚴厲的聲音叫醒了孫大峰。

  「什麼地方?」孫大峰吃力地抬起眼皮,眼光混沌地掃視了一下身邊,然後懶洋洋地說道:「你們把我帶到這裡來幹什麼?我還沒吃早飯呢,我的肚子餓了,我要吃東西。」

  雖然面前是被審訊的對象,但他也畢竟是一位八旬老翁,看著他老態龍鍾,精神萎靡的樣子,黃自翔也發不起火來,他沉沉地做了個深呼吸,強壓著怒火說道:「孫大峰,你已經被『雙規』了。現在還沒有到開飯的時間,請你忍耐一下吧。」

  「雙規?我做了什麼你們要雙規我?」

  黃自翔拿起桌上放著的那個帳本,問孫大峰:「你知道這是誰的帳本嗎?」

  「誰的帳本?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孫大峰在看到那個帳本時,腮邊的贅肉輕微地抽搐了一下,然後就又搭拉著眼皮,一副漠然的樣子。

  「我可以告訴你,這是姚少軍的帳本,上面有姚少軍給你行賄的記錄達40多處,涉及金額達幾百萬元。」

  這一回,孫大峰全身的肥肉都顫了一下,他伸出手:「能不能……給我看一下?」

  黃自翔示意身旁的速記員把帳本拿給孫大峰,孫大峰接過帳本後開始翻閱,越往後翻臉色越蒼白,最後他的雙手都開始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啊……是……是他……」

  「你的女婿吳美珩,自從他調到市委辦公廳後,就開始代表你受賄,涉及金額達到了3000多萬元。這個帳本上都記得清清楚楚,你還有什麼話說嗎?」

  孫大峰的身體陡然崩潰,就像是一座被洪水衝垮的河堤,一下子從椅子上滑下了去,軟倒在了地上:「我有罪……我交代……」

  14、愛情的制動器,前進的油門

  陽光透過落地窗,均勻地撒落在中國龍汽車集團公司總裁辦公室的地面上,窗邊茂盛的觀葉植物綠意昂然,肥嫩得像是要滲出汁來的寬大葉片被陽光照得閃閃發光。占據了房間裡大半空間的一組黑色真皮沙發,充分地沐浴在了陽光里,應該是吸收一切色彩的冷色調卻全然對熱烈的光線沒轍,溫順地將金色光芒折射到房間的所有角落,就連深藍色的窗簾也一起被浸染上了明媚的光亮,這樣一來,原本冷色調又肅然的房間,突然變得活潑、暖洋洋起來,而且處處充滿了春天的氣息。

  黑一海優雅又有些隨意地坐在單人沙發上,陽光柔和地籠罩在他身上,整潔的雪發在陽光里晶瑩閃亮,白髮並沒有給他增添老像,反而使他更加精神矍鑠,風采迷人。他將手中的報告書推放在玻璃茶几上,說道:「Gut gemacht(德文:太棒了)!祖國,立京的這個報告我們要儘快的上報給北京奧組委。」

  半個小時前,他們都還在會議室里,和所有董事一起,聽著郝立京用演講的方式陳述他的報告:「我們中國人期盼了百年的奧運夢想終於得以實現。我們中國龍汽車做為中國汽車行業具有獨立智慧財產權的汽車生產商,要全力以赴參與和支持奧運會。奧運會的三大理念是綠色奧運、科技奧運、人文奧運。我認為無論是哪一個理念,都和我們中國龍汽車的理念息息相關。首先是綠色奧運——用保護環境、保護資源、保護生態平衡的可持續發展思想籌辦奧運會,廣泛開展環境保護的宣傳教育活動,促進北京和中國環保基礎設施的建設和生態環境的改善,倡導綠色健康的生活方式和消費方式。我們公司正在研發的利用天然氣、太陽能做為動力的汽車設計已經完成。這是我們參與奧運會的第一個理由。其次是科技奧運——緊密結合國內外科技最新進展,集成全國科技創新成果,舉辦一屆高科技含量的體育盛會;提高北京科技創新能力,推進高新技術成果的產業化和在人民生活中的廣泛應用,使北京奧運會成為展示新技術成果和創新實力的窗口。這一點說明,我們中國龍汽車參加這次盛會是最有資格的。第三是人文奧運——傳播現代奧林匹克思想,展示中華民族的燦爛文化,展現北京歷史文化名城風貌和市民的良好精神風貌,推動中外文化的交流,加深各國人民之間的了解與友誼;促進人與自然、個人與社會、人的精神與體魄之間的和諧發展;突出『以人為本』的思想,以運動員為中心,提供優質服務,努力建設使奧運會參與者滿意的自然和人文環境。把我們的中國龍汽車無償的提供給奧運會為運動員服務,為參加奧運會的世界各國朋友服務,即支持了奧運會,還宣傳了我們自己,何樂而不為?」

  郝立京的這番話贏得了全場熱烈的掌聲,他清朗而有力的聲音此時還在郝祖國耳邊迴響,的確,這份報告非常具有說服力,而且,他本人就是一個最好的列證。董事們幾乎沒有任何人站出來反對,只是提了幾個相關的問題後,就一致通過了。

  郝祖國在會後仍然有些激動,他的情緒被兒子大大地調動了起來,這麼些年似乎被歲月洗鍊得沉寂下去的那份熱情也終於被喚醒了,那個剛當上廠長的他站在千萬人前做報告的心情重回眼前,感覺自己又年輕了二十歲。原來聽報告與看報告的差別是很大的,郝立京的現場演說非常具有感染力,完全是書面上那些官方語言無法傳達的效果:「黑總,我認為,立京的這個報告太有價值了!」

  黑一海頜首表示贊同:「是啊!我看就讓立京直接去北京向奧組委交這份報告吧。」

  「我贊同黑總的意見。應該讓立京直接和北京奧組委接觸。至於報告我已經在一個月前就向奧組委提交了,相信這兩天就會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覆。不論從哪方面講,這都是一件利國利公司的大好事,所以我們要充分調動各方面的力量,大力宣傳中國龍汽車這個品牌,讓這個方案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說實話,祖國,你是一位相當稱職的企業家。」黑一海讚許地笑道:「但我認為立京要比你更勝一籌。」

  郝祖國對於這樣的評價並沒有什麼異議,在他心裡也是這麼認知的,假以時日,自己一定會被兒子所替代,這是歷史發展的必然,也是他樂以見到的結果。他輕揚起臉,看著窗外那片陽光下的燦爛世界,似乎已經遙望到了將來。

  那天,郝立京由於交出帳本的事被路鳴親自接見了,回來後他告訴郝祖國,說路書記誇他們父子是老子英雄兒好漢,也說他們郝家的所有人都非常了不起:「路書記說我奶奶,還有我爺爺,以及爸爸你都是共和國各個時期的英雄。」

  「你應該為這個家感到自豪。」郝祖國教導兒子說。

  「爸,路書記還說我們父子是長江後浪推前浪。」郝立京一邊說一邊偷著笑。

  「你還差得遠呢。至少在氣度上你就比不上爸,還有我爺爺。」郝慧思毫不客氣地給郝立京潑下一瓢涼水:「你要學的東西多得很,尤其是你的那個牛脾氣得改一改,衝動是魔鬼,是做大事的人最大的忌諱。」

  郝祖國同意兒媳婦的說法,郝立京最大的毛病就是頭腦容易發熱。

  「我還年輕嘛。」郝立京向郝慧思炫耀:「而且我還有你這麼好的制動器呀。所以,我所向披靡!」

  「你知道我是你的制動器就好,這輩子你都離不了我!否則,你就是一部不安全的汽車!」郝慧思得意地說道。

  「是,老婆!」

  小夫妻又陷入到他們的二人世界之中去了。郝祖國淡淡一笑,他可以想像出路鳴對郝立京說過些什麼話。兒子被自己尊敬的人所欣賞,難免會產生自得感,同時又會有那麼點微妙的嫉妒情緒:「路書記,你又在我兒子身上找到我的影子了嗎?」

  15、青出於藍勝於藍

  「祖國,你對我的話有意見嗎?」黑一海站起來,走到郝祖國的辦公桌前,目光犀利地看著他。裁剪得體的西服完全貼合著他高大的身軀,隱含著條紋花色的藏藍面料也非常襯他儒雅的氣質,完全沒有一點萎縮的身體筆直挺立,就算以玉樹臨風來形容也毫不為過。在黑一海面前,郝祖國更加能夠感覺到人與人之間的那種差距,無論是人生閱歷還是自身素養,他們之間差得實在是太遠,那是郝祖國窮其一身都無法追趕上的高度,就如與兒子之間的距離一樣,那也是同樣無法彌補的缺憾。

  「不,黑總,我沒有意見。」郝祖國連忙說道。

  黑一海似乎看出了郝祖國的思想,目光逐漸變得柔和,最後近乎是一種父親的慈祥與包容了:「祖國你啊,雖然考慮問題周全,也非常有行動力和魄力,能夠也善於統籌和抓住人心,但你缺乏一位企業家該有的激情,還有那種身為董事長的全局思想,你應該再放開一些,再自由一些,不要把自己關在這個籠子裡。」

  黑一海環視了一下總裁辦公室,然後說道:「還有,千萬不要以年齡來做藉口,在我面前,你尤其不能找這種理由為自己辯解。」

  「是,黑總,我承認我的確在這方面有一定的差距。」郝祖國誠懇地說道,但他並不想讓話題再圍繞自己展開,於是他話鋒一轉,說道:「立京還太年輕,需要加強鍛鍊。」

  「Klug ist, wer andere durchschaut, weise, wer sich selbst durchschaut.(德文諺語: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我同意你的說法。也請你給他鍛鍊的機會。」黑一海乾淨利落地表達了自己的看法,也結束了這一次相對比較私人的談話。最後,他對郝祖國溫和地微笑了一下,優雅的說:「在集團里,你千萬不要把郝立京當成是你的兒子!」

  三天後,郝立京的北京之行就被正式批准。總裁黑一海親自向郝立京下達了出發的命令:

  「立京,你代表中國龍汽車集團到北京去一趟,北京奧組委要聽取我們贊助奧運會的匯報。」

  「總裁,太好了!這就說明我們的報告已經得到了北京奧組委的認可。」

  「你說得很對,在你的報告上會之前,我就已經向北京奧組委申報了這個計劃。」郝祖國認真的說道。

  聽到這句話,郝立京想起,在那天的會上,父親就說過這件事情。現在他看著父親,希望父親能夠給他一個解釋:「爸,真有你的嗨!報告交給你這麼長時間沒動靜,我還以為你不同意了呢,沒想到在我參加董事會之後的三天,就有了這樣完美的結果,這倒使我不明白了,既然你已經同意了我的方案,還向北京奧組委提出了申請,為什麼還要走這個形式,讓我在董事會上做報告呢?」郝立京掩飾不住興奮地問郝祖國。

  「這是必需的程序。你的報告書雖然說服了我,但還需要說服所有的董事,因為這是關係到中國龍汽車集團穩步前進的一個舉措,所以,有必要讓所有的董事都能夠支持你。」郝祖國解釋道。

  「郝總是怕我不能說服其他人吧?」郝立京一語中的。

  郝祖國看著他點了點頭:「我相信你有這樣的能力。而且我也認為他們沒有理由拒絕這個方案。」

  「這麼說是董事長給了我一次展示自己的機會?」郝立京相當聰明,立刻從郝祖國的話里聽出了玄機。

  「這也是給你的一次試煉。」郝祖國嚴肅地說道。

  「謝謝董事長,你放心,我郝立京一定不辱使命,會非常漂亮地完成這項任務!」郝立京說完嘿嘿一笑,突然壓低聲音問道:「爸,能不能給我透露一下,董事長對宣傳費用的底線是多少?」

  「你是說我們給北京奧組委能夠提供多少台中國龍汽車?」

  「對,我們將以車隊形式在開幕式上出現,所以我希望能夠充分體現我們中國龍汽車的氣魄和實力。這個車隊一定要相當龐大,氣勢十足,能夠形成一股巨大的洪流,那樣才有足夠的衝擊力,讓世界在那一刻為中國龍汽車這個名字所震驚。」

  黑一海微微一笑,與郝祖國交換了會意的眼光。然後,黑一海說:「立京,董事長決定把這個權力交給你,給奧組委提供多少車,你說了算。」

  郝立京可以說是相當地吃驚,張大了嘴,看著他的父親,也是他的領導:「爸……sorry,董事長,You sure(你確定)?」

  「立京,我確定!」郝祖國說道。

  16、以德報怨

  「駱子哥,你說的是真的?孫大峰進去了?」章小風大聲地問著駱子,她的頭髮也全白了,依然剪著齊耳的短髮,只是用發卡分別在兩邊將頭髮別在了耳後,在她的臉上,已經有了些許的老年斑,星星點點地灑落在眼角周圍和臉頰上。儘管如此,她卻一點也沒有老態。她惟一沒有改變的大概就是那副大嗓門了,還有夾帶在話語間爽朗的大笑聲,那笑聲就好像是龍頭裡的水一樣,一擰開閘門就嘩嘩地往外流。

  駱子見章小鳳坐在輪椅上,穿著一身大紅色的運動服,不知是否是被衣服映襯的關係,她的面頰紅潤光澤,仿佛年輕了好多歲的樣子。她剛從外面散步回來,郝一湖幫她推車,兩人剛一進家門,駱子就把孫大峰「雙規」的事情告訴了章小鳳。

  駱子在家裡也收拾得非常利落整潔,頭髮梳得整齊光溜。因為,稍微有一些禿頂,但被一邊的頭髮很巧妙地掩蓋住了。乾淨的白襯衣外是淺灰色的毛背心,同樣灰色的西褲被熨得筆挺筆挺的,沒有一點褶皺。雖然他的身體依然非常瘦削,但腰杆挺得很直,但凡看到他的人,一定不會想到他已經是古稀之人了。現在,他看著章小風的眼光,總是溫柔如水。同時,他的眼中已經沒有了以往那種絲毫的迷茫和散亂,雖然還是有那麼一絲淡淡的憂傷在其中,但更多的卻是一種滿足的喜悅。從他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已經完全是一個健康正常的人了,尤其是他的精神面貌,相當的清爽和俊朗。他微笑著說道:「是剛才立京打電話來說的,因為那個劉雪華終於把帳本交出來了,孫大峰這才被紀檢委給『雙規』了。」

  郝一湖和駱子相比,相對的老態龍鍾。頭髮剃得很短,是為了方便戴帽子,大抵是常年推輪椅的緣故,背駝的很嚴重。他的眼睛很大,因為衰老嚴重,眼角的皺紋密得就像蜘蛛網,在那張黝黑的臉上非常明顯,讓人忍不住就會聯想到被開墾的黑土地上那些溝溝壑壑。聽了駱子的話後,他鄭重地點了點頭:「這就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壞人終究要受到懲罰的。」

  章小風聽到這個消息,非常地開心,哈哈大笑著:「我們的立京是好樣的。他可算是實現了他的諾言,幫駱子哥報了這個仇。」

  駱子笑道:「那倒也是,沒有立京,孫大峰這輩子大概就要逍遙法外到底了。」

  章小風拍著輪椅的扶手,為這個大快人心的結果興高采烈得難以平靜:「好啊,這個孫大峰,他也終於有了今天。啊!我們得去看看他,怎麼說也是老交情了。老郝,行不行?你要是不去,我就和駱子哥去!哈哈哈……」

  郝一湖連忙說:「誰說我不去?當然要去,我們一塊去。」

  駱子笑著說:「看看吧,這還想到一塊去啦。立京說,孫大峰不好好交代問題,市紀委傳來話了,要讓我們去看看孫大峰,動員動員他,讓他好好地交代問題。」

  章小鳳笑了:「這是個好差事,我們去好好地訓導他一回,讓他知道知道什麼叫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

  孫大峰被雙規的地方,是紀檢委在郊外修建的一個招待所。雖然地處偏遠,但設施很不錯,基本達到了三星級賓館的水準。孫大峰在這裡的日程就是每天被帶去專門的審訊室交代問題,然後回房間吃飯睡覺。他的態度算是頑固的,除了承認帳本上的那些事實外,對一切都採取「無可奉告」的態度。他惟一所擔心的就是女兒女婿的情況,但從審訊人員那裡他並沒有聽到吳美珩被捉拿歸案的消息。於是,就堅持死守頑抗到底,讓紀檢人員無可奈何。

  孫大峰怎麼也想不到,這個時候竟然還會有人來看他,或者說是章小風夫妻和駱子竟然能有辦法來看他。當他見到他們三人時,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狠狠地掐了一下大腿後,才得以證實面前站著的果然是真人。

  坐在輪椅上的章小風打量了孫大峰一會兒,唏噓不已。他們其實已經有些年不見面了,沒想到再次見到這個人會是在這種地方,這種情況下。儘管孫大峰的年紀比章小鳳大不了幾歲,卻也沒想到他會老得這麼厲害,尤其是他那粗重的呼吸,聽著都讓人難受。就連坐著都困難的樣子,著實讓人不忍目睹。當然,這樣的狀況也是他自己造成的,終日不閒的嘴吃出了這樣龐大累贅的身體,菸酒早就侵蝕了他的健康。此時的他目光混沌,神情萎靡,被埋在厚厚的油脂中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堆灘在沙發上的肥肉,毫無生氣。

  「孫大峰,你還記得我們三個人在一起的事情嗎?」儘管章小風因為他年輕時的所作所為恨他入骨,尤其是他陷害駱子想置駱子於死地的那些事,每每想起來,章小風想吃他的心都有了。可看到他現在這副又老又衰的模樣,又想到曾經同住一室,還想到他曾經為郝設華、郝祖國找工作幫過忙的事情……在一切,都讓章小風的心一下子軟了下來,由恨變成了同情……於是,她放輕了的聲音里有了些許哽咽。

  孫大峰動了動帶著手銬的雙手,目光在章小風等人的身上游移,然後他打了一個哈欠,眼睛有些濕:「記得……當然記得,我怎麼能忘記呢?」

  「大峰,這轉眼之間,咱們都老成這樣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幾回了,所以啊,今兒個來找你敘敘舊,你看行不行啊?」章小風用難得輕柔的聲音對孫大峰說道。

  孫大峰在臉上擠出一點笑容來:「行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也時常想著和你們……說說話呢……如果有點酒……就……好了……」

  「你還想喝啊,你這身體,再喝,會要了你的老命的。」駱子淡淡地說道。雖然曾經他恨過這個人,甚至恨不得撲上去掐死他,但那終究只是在極度痛苦中瞬間爆發的念頭,從來沒有想過要實踐。他的感情並不是那麼的激烈,所以,恨得也不是那麼徹底。駱子是非常重情誼的一個人,同在一片屋檐下生活過的經歷,讓他對這個人也產生了一些同情。對有些事,他不生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在討厭之餘,還是會將這人作為一個正常人來對待。這麼多年來,儘管自己遭受過這個人的無數次陷害,過著喪失尊嚴的生活,可以說他的人生差點被這個人給毀了,可他依然無法真正的恨起他來。現在,他惟一能夠想到的就是那一句話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如今,這個惡人果然遭報應了,終於就要受到制裁了,但在見到他的這一刻起,卻恨不起來了。拋開在他身上的那些身份和他所做過的那些惡行,眼前也只是一個八旬老人而已。這樣的年紀不是都該在兒孫的簇擁下,享受天倫之樂嗎?在大樹下曬曬太陽,聽聽風聲,看著孩子們嬉戲,然後在一個清爽的午後,打著盹兒,悄然辭世。

  駱子深深嘆了口氣:「你啊……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為什麼,當初你不能好好地做人?」

  孫大峰的身體一震,抬起眼皮看了駱子一會兒,喃喃地開了口:「駱子啊……如果這是報應,我認了……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做不了好人……可我也不算是個壞人吧?」

  章小風聽了這話有些生氣了,聲音也變得大了起來:「孫大峰,難道你忘了你是怎麼害駱子哥的嗎?上次你還讓人來殺駱子哥,你知不知道駱子哥在醫院躺了多久才醒來?」

  孫大峰有些慌亂地使勁搖手,手銬在他的手腕上晃悠,發出嘩啦啦的聲響:「我沒有忘……但……但是,上次那是姚少軍乾的,和我沒有一點點關係……真的……」

  章小風的火氣已經被挑起來,根本不相信孫大峰的話,她憤恨地說道:「孫大峰,你把駱子哥害苦了!用莫須有的罪名把他打成反革命,還把他逼瘋,他就是說了幾句快板,可那些都是事實,你們就把他打個半死,差點就救不回來了。這還不算,你還指使姚少軍那個龜孫子想要害了駱子哥,幸得駱子哥命大福大,這條命總算又撿了回來,按我說的,你這種人就應該給拉出去槍斃了!你不是壞人!你要不是壞人,這全天下就沒壞人了!」

  「哎,小風……」駱子連忙勸阻章小風,郝一湖卻在一旁悶聲悶氣地說了一句:「對,這種人就該槍斃。」

  駱子搖了搖頭:「何苦呢……大峰,其實呢,我給你帶了酒來,你要是想喝就喝吧。」

  17、累累罪惡數不盡

  孫大峰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駱子,精神顯得比剛才好了許多,整個人都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由於動作過於猛烈,渾身的肥肉都跟著亂顫起來。

  「你……真的帶了酒?」

  章小風手往身後一伸,變魔術一樣地抓出了一瓶老燒酒來,在孫大峰眼前晃了晃:「喏,在這裡,我們可是瞞著看門的小同志給你帶來的。」

  孫大峰激動地伸出手去,想要去抓酒瓶,但被章小風閃開了:「不行,你得老實交代你的問題,不然這酒就不給你喝。」

  孫大峰沉默了一下,眼中閃過一抹狡黠:「我的那些問題,你們不是都很清楚嗎?」

  「嘿!你這個孫肉頭,死到臨頭還嘴硬!我聽說了,你不老實交代,還要隱瞞你的罪行。我說孫大峰啊孫大峰,你剛才也說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難道真要帶著你那些罪過下地獄嗎?你要是不說出來,那閻王老兒肯定饒不了你!」章小風指點著孫大峰數落著,孫大峰縮著脖子往後躲,駱子看著實在不忍,從章小風手中接過酒瓶,又從包里掏出了一個杯子倒了半杯酒。

  「大峰,過去的事情我們都不計較了。不然的話,我們就不會來看你來了。你還是配合紀檢人員把該交代的問題都交代了吧,也算是為自己減輕點罪過。」駱子要把杯子遞給孫大峰,但卻被章小風眼疾手快地半道奪走。看看章小風嚴厲的表情,又看看孫大峰一雙小眼睛只盯著那杯酒的樣子,駱子搖搖頭,無可奈何地退開了去。章小風毫不留情地瞪著孫大峰,對他垂涎欲滴的樣子視而不見,冷冷地說道:「駱子哥,你這樣也太好人了吧?他這個人吶,一輩子了,不害人就好像不塌實,文革那會兒,他害的人還少嗎?老郝也是他給送去牛棚的,雖然他從造反派手裡救過我,可那是他怕我手裡的那杆電焊槍。」

  「那是,你可是毛主席的紅人……」孫大峰接口說道。

  「你很清楚嘛,說白了,你這個人就是見風使舵、兩面三刀的陰險小人。我說的對不對啊?」章小風說完,看著孫大峰冷笑,孫大峰也衝著她咧起嘴傻笑。

  「我不是還幫你們家設華和祖國安排了工作嗎?」孫大峰大著膽子說道。

  「哼,做一兩回好事你就記得這麼清楚了,可你坑害了多少人,糟蹋了多少國家財產,怎麼就不記得了呢?」章小風一點也不給孫大峰留面子,話說得擲地有聲。孫大峰翻了翻白眼,終究無可辯駁,只能重新垂下頭去。過了幾秒鐘,孫大峰又一次抬起了頭:「你不也報復過我了嘛,你讓祖國拋棄了我們家明明……害得她這輩子都不幸福,這樣的事情你們不也幹了嗎?」孫大峰低聲說著,語氣里有著強烈的怨恨。

  「你在說什麼啊?我才不會那么小心眼呢……孫大峰,你怎麼能這麼想?既然你說了,我今天就清楚地告訴你,雖然打從一開始我並不承認這門親事,不想和你成為親家。可我非常喜歡明明那孩子,她和你不一樣,我把她當親閨女一樣看待,老郝反對得不行,我也沒讓他對這件事吱聲。最後他們沒成,都是祖國的錯,他對明明不厚道,在這一點上我也很生氣,都不想認他這個兒子了。到頭來你卻說成是我讓祖國拋棄明明的,你怎麼能把人都想成和你一樣?我章小風會和你一樣小肚雞腸、狼心狗肺嗎,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章小風今天來看你也是衝著我們當年的情分,是要你早點交代早點出去,可不是為落井下石來的,不然還給你帶酒幹什麼?啊?我們是不是好人,你想想清楚吧!」章小風說完推著輪椅就要出去,駱子連忙拉住了她:「我們幾個都是白髮蒼蒼的老人了,也活一天少一天了,我們的恩恩怨怨是不是也該了結了?難道一定要背著這些事進土,到死都不能落個安寧?」

  駱子說完這些,見章小風不再激動了,就將杯子重新放在了孫大峰的手中。

  孫大峰怔怔地看著手中的酒杯,過了許久,他很劇烈地抽噎了一聲,兩行清淚竟然從眼角滑落下來。他猛地將半杯酒灌進口中,又有大滴大滴的淚被擠出來,四處亂流,弄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小風,我孫大峰不是好人,不,簡直就不是人。我乾的壞事太多了,數都數不完。」孫大峰抹了一把臉,繼續說道:「當年你女扮男裝的事兒,還有你在廁所窗戶上貼標語的事,都是我給告的密。」

  章小風愣了一下,轉過身來,看著孫大峰:「你……真是一個混蛋……你知道我這輩子最痛恨什麼人嗎?我最痛恨日本人!我姐姐是日本人害死的,還有千千萬萬的中國人死在了日本人的槍口下。我早就把這根手指頭的帳算在了日本人的頭上,可我還冤枉了救我的黑大哥,把他的腿打斷了。原來這一切都是你乾的,你這個該死的傢伙,你比日本人還壞!」

  孫大峰一把鼻涕一把淚,點頭如搗蒜:「你罵得對,我不是人!我豬狗不如,就是給我一個狗漢奸的罵名也不為過呀!」

  「四清的時候怎麼沒把你這個混蛋給揪出來?反而讓你害了駱子哥?這是什麼世道啊……」章小風的淚水也唰唰地流著,她拉住孫大峰的衣袖,使勁地搖著,直到郝一湖把她拉開。

  「小風……對不起……」孫大峰嗚嗚地哭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就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

  「算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你我都是快進土的人了,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我們就不說了……孫大峰,你說對不對?」

  孫大峰淚眼朦朧地望著章小風:「小風,你……原諒我了?」

  「原諒了!反正我又沒被你害死,駱子哥現在也還好好地活著。」章小風用郝一湖遞過來的手絹擦完淚,又把手絹給了孫大峰:「怕你在這裡過得不好,你是個吃慣大魚大肉的人,受不了那個罪,就給你帶了些吃的來。有兩隻燒雞,還有四個豬蹄和兩斤滷牛肉,都放在食堂那裡,說是要檢查了才能給你吃。這酒也是經過特批的,只能給你這麼一塑料瓶子,你就慢慢喝吧。下星期我們再來看你,你要什麼就儘管說。」

  孫大峰眨巴了一下小眼睛,緊抿著嘴,什麼也沒說。

  「說吧。」章小風催促道:「時間快到了,規定我們只能和你說一個小時的話。」「你告訴他們,我什麼都交代。但是有個條件。」孫大峰說。

  「什麼條件?」

  「保證不能把我的女兒牽扯進來。」

  離開招待所時,一直沉默不語的郝一湖突然說道:「這個孫大峰還算有點人性。章小風點點頭:「是啊,從他對他女兒的這一點看,他還算是個好父親。」「是啊,所以說,世上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再壞的人都有他善良美好的一面哩。」駱子幽幽地說道。

  18、中國龍的奧運理念

  郝立京從董事長那裡得到授權後,就立刻行動了起來。他將自己身為銷售公司總經理的一些日常事務交給了兩位副總經理,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車隊的整形訓練之中。他將車隊分成了四個方隊,每個方隊由七七四十九輛中國龍汽車組成,即代表奧運理念,也代表「中國龍」汽車的發展理念。這四個理念分別為:「中國龍中國風格」、「中國龍人文風采」、「中國龍時代風貌」和「中國龍大眾參與」。

  郝立京在給北京奧組委的報告中,將奧運理念和中國龍汽車發展理念有機的結合了起來。「中國龍中國風格」車隊要充分展示中華民族5000年悠久歷史和燦爛文化,體現濃郁的中國韻味。「中國龍人文風采」車隊要突出人文奧運的理念,表現奧林匹克的精神,倡導人們陶冶情操,實現人的身心和諧發展,展示精彩紛呈的多元文化,展現中華兒女和諧致美的優良傳統。「中國龍時代風貌」車隊表達當代中國人民自強不息、奮發有為的精神風貌,中華兒女積極進取、昂揚向上的朝氣和活力,與世界人民共同追求和平、友誼、進步的強烈願望。「中國龍大眾參與」車隊展現占世界人口五分之一的13億中國人民和廣大港澳台同胞和海外僑胞積極參與奧林匹克運動的風采。北京奧運會既是在世界人口最多的國家舉辦的一屆奧運會,也會成為人民群眾參與程度最廣泛的一屆奧運會。

  解說詞由郝立京親自撰寫並宣讀。郝慧思將彩排的結果拍攝了下來,剪接製作成了一場完整的車隊表演,交給郝立京帶去北京作為資料匯報給北京奧組委。就在郝立京為這次出行做準備時,郝慧思卻告訴他,她不能陪他一起去。

  「為什麼啊,我們不是說好了一起去嗎?」郝立京有些懊惱地說。

  「我們新產品設計中心剛剛接到黑總裁的指示,正在加班加點設計出口的新車型呢。我估計總裁一定不會讓我去的。況且,這兩天德國汽車大王的公子莫里克要來我們公司視察。我肯定要負責他的接待工作。所以啊,所有的資料我都給你準備好了,也交代給雪華了,在這方面她比我更細緻,你就放心吧。」

  郝立京動了動嘴,雖一臉的不滿,但終究也沒說什麼。郝慧思看著他輕輕地笑了:「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擔心的並不是工作上的事對嗎?既然你心無旁騖,又何必那麼在意呢?這一次去北京的事至關重要,雪華已經不是過去的雪華了,所以你就放一百個心吧。話又說回來了,她一個女人,也不會把你這個大男人怎麼樣吧……BABY,你說是不是呀?」

  「那可不一定哦,你不就把我給強了嗎?」郝立京壞笑著說道。

  「那也是你引誘我的。」郝慧思紅著臉狡辯。

  「OK,我一直都在引誘你,In the present(英文大意:就是現在),我也不放過你。」郝立京將手放在了郝慧思在鍵盤上忙碌的手上。他眼中閃動的光芒因郝慧思心中幸福而溫暖,她會心一笑:「小壞蛋,你沒看見我現在很忙嗎?能不能等會兒呀?」

  郝立京把嘴一嘟,裝做生氣的樣子扭過身去,嘟囔著說:「怪不得你一點都不吃醋,這麼放心讓一個對自己丈夫有企圖的女人在他身邊,原來是我對你的吸引力已經不夠了。I say, darling, Do you still love me?」(英文大意:我說,親愛的,你還愛我嗎?)

  「Just because someone doesn’t love you the way you want them to,doesn’t mean they don’t love you with all they have.」(英文諺語,大意為:愛你的人如果沒有按你所希望的方式愛你,那並不代表他沒有全心全意地愛你。)郝慧思輕輕說道。

  「Sorry.」(對不起)

  「If you say that again you』ll be in trouble. I promise you.」(英文大意:如果你再敢這麼說會有你的好果子吃的,我保證。)

  「I will be good(我再也不敢了).」

  「Forgive you(原諒你了).」郝慧思伸出雙手,甜甜的笑道。

  次日,郝立京和劉雪華肩負重任上京,郝祖國代表公司到機場為他們送行。郝祖國目送郝立京進了候機室後,正準備離開機場,就在他轉身的剎那,視線突然定格在了某處。陪同身旁的秘書有些不解地看著突然停頓了腳步的董事長,然後又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大約30米開外的機場出口處,匆忙地走出一行人,他們神色緊張、表情嚴肅,裝束也有些古怪,中間那個人的樣子讓秘書一下就想起中學時學過的那篇課文——《裝在套子裡的人》,風衣加帽子再加口罩,帽檐壓得很低,根本看不見他的臉。緊挨其旁邊的人都如臨大敵一般,時刻警戒著周圍的動靜。他們中那位惟一的女性,也同樣穿著風衣,那姿態卻像是一道風景。她雖然已經不再年輕,卻依然風采照人,纖瘦的身姿還保持著少女一般的窈窕,素淨的臉上能夠看出曾經美麗過的影子,樸素的衣著遮擋不住她空靈的氣質和骨子裡透著的那種高貴與優雅。她的神情很冷漠,也很飄渺,眉宇間埋藏著淡淡的憂傷。她仿佛行走在無人之境,眼裡不容任何事物,包括身邊的那些人。然而,她的視線在隨意飄忽的時候,卻在某一方向突然頓住,那也僅僅是幾秒鐘的停留而已。秘書可以確定,她是在看見董事長時才有了那奇蹟般的停頓的。

  從董事長的神情里可以確定,他們彼此認識。

  這行人漸漸走近,其中一人也發現了郝祖國,臉上也是很驚訝的表情,但很快他就恢復了肅然,只是對郝祖國點點頭,然後匆匆走過。

  而那位女士卻再沒有看郝祖國,當她和他擦身而過的時候,秘書看見了董事長的嘴角很劇烈地抽搐了一下,似乎是想要說什麼,但終究還是抿住了嘴唇。

  他們彼此應該不僅是認識而已。秘書在心裡這樣琢磨。

  郝祖國在回公司的途中,給路鳴打了個電話。路鳴正在聽取李成梁的報告,他讓郝祖國去遼海飯店的包房直接找他面談。

  19、心神不寧

  郝祖國到飯店時,李成梁的工作剛好匯報完畢。

  路鳴一見郝祖國,毫不掩飾他的興奮勁頭,他使勁地握住了郝祖國的手:「祖國,你的建議好啊,李書記帶領的三農工作組圓滿完成了使命,農村的土地問題徹底的解決了。」

  「這是好消息,祝賀書記又一次為我們的農民兄弟做了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郝祖國強打起精神來,又和李成梁握了手,這位當過炮兵上過越南戰場的市委副書記,手腕上的勁可不小,讓郝祖國有些吃不消。

  「祖國同志,我們能這麼快的時間內解決如此棘手的問題,你功莫大焉!」

  郝祖國抽回手,暗暗地甩了甩手腕:「李書記過獎了,有了我們遼海市機關幹部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工作作風,再棘手的問題也會迎韌而解。」

  路鳴哈哈大笑:「祖國說得好,這說明我們領導幹部的作風正在改變。哎,大家坐吧,坐下說。」

  郝祖國今天來並非為公事,自然有些不怎麼自在,他猶豫地看向路鳴:「你們要談公事,我在這裡不好吧,要不我在外邊等一會兒,等你們談完我再……」

  路鳴大幅度地擺著手,並把郝祖國硬按在沙發上坐下:「什麼時候你還跟我客氣,再說,我和李書記已經談完了。」

  路鳴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他在祖國身邊坐下來,手肘支在膝蓋上,不斷地摩擦著手心,以這樣的肢體語言表達著他的喜悅之情:「李書記,你的工作成效非常顯著,不僅把農村土地問題解決得非常徹底,而且還拉近了幹部和農民的距離,你可是為市委解決了一個大問題啊!中央三令五申要我們做好三農工作,解決好三農問題,這樣的結果不僅是中央要求的結果,而且也是我們共產黨人的行動準則啊!近幾年來,通過我們的努力,我們和廣大產業工人的關係搞順了,現在我們和農民的關係又更加緊密了,我們遼海市有今天這個局面,你李書記和班子其它同志功不可沒啊!」

  「關鍵是我們有一個好班長啊!」李成梁由衷地說道。

  「李書記,你怎麼也學會拍馬屁了?這裡誰才是好班長呀,祖國,你說是不是?」路鳴笑著問郝祖國。

  「你們兩個都是好班長。」郝祖國不帶一點感情的說。

  路鳴似乎察覺出了郝祖國的心不在焉,他讓李成梁先走了,郝祖國等到只剩下他和路鳴後,臉上強裝的笑容馬上消失了,路鳴奇怪地看著他:「祖國,你今天怎麼了?情緒不佳呀。」

  郝祖國沉默了片刻,問路鳴:「路書記,我想問一下,孫大峰的案子進展得怎麼樣了?」

  「孫大峰把全部問題都交代了。現在,紀檢委的招待所已經滿員了呢。」路鳴輕皺起眉頭:「沒想到會牽扯到市里那麼多幹部。」

  「那,孫大峰的女婿——那個吳美珩,也抓住了?」

  「是,吳美珩已經被捉拿歸案,他們馬上就回到遼海了。」路鳴正說著,電話響了,他看了一下手錶,指著電話說道:「一定是亞彬打來的,他應該已經下飛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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