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大創業故事(1)
2024-09-21 19:18:05
作者: 陳玉福
1、她是如何與外國人通姦的
在新世紀開始的時候,已經47歲的郝設華有了自己的孩子。可是,但他看到這個孩子的時候,第一時間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是的,他倒寧願那只是幻覺。不是因為過於狂喜而無法理清現實與夢境的區別,因為眼前所見的根本就不能構成現實。躺在他懷裡的初生嬰兒,由於孕期的營養良好而發育得非常完善,濃密的頭髮,精緻的五官,甚至皮膚都已經褪去了長期浸泡在羊水裡的褶皺,呈現出光潔的乳白,落地後僅用了兩個鐘頭就開始睜眼看世界,那雙眼睛如大海般湛藍、純淨。看上去一切完美無缺,襁褓上別著的號碼牌上寫著令人欣喜的數字:重4.2千克,長0.65M。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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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設華驚訝過後,確認了眼前的現實:這的確是一個洋娃娃,一定是妻子與外國人苟且的結果。他痛苦地喊道,若不是旁邊的護士注意到他的異樣,剛好伸手把嬰兒接住,一樁慘絕人寰的悲劇差點就在她們的眼前發生了。頃刻間,冷汗爬滿了郝設華的脊背,就像一瓢冷水從頭澆到了腳底。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妻子是什麼時候和外國人好上的?這一點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因為妻子工作的單位技術科,就有外國的工程技術人員……天啊,吳颯颯,你這個爛貨!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
他氣憤之餘,有些茫然,又有些惶惑地看著那位小心呵護著嬰兒的護士,在她奇怪的視線中踉蹌逃開。
「不……」郝設華重新回到病房中時,再次否定了自己的意識。但是,所有人尷尬的沉默以及求證的眼光,讓他又一次憤恨起來。同時,他也感到了被人當眾剝得赤裸裸的那種羞恥與屈辱。此時此刻,嬰兒被重新放置在了母親的枕邊,和母親一起睜著無助而又無辜的大眼睛,不安地游移著。母親的眼神痛苦地尋求著所有人的理解和信任,尤其希望是來自自己丈夫的信任。可是,沒有一個人說話,就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都羞愧的低著頭,一言不發。也就是說,現在所有的人都認為吳颯颯是一個不貞、不潔的女人。
吳颯颯無助的掉過了頭,淚水連連的看著孩子,她發現,孩子的視線里沒有任何情緒,看不出他是歡喜還是悲傷。孩子幼小的四肢在襁褓里蠕動,強而有力地掙脫了束縛,然後,他的雙手伸向了空中,像是要去抓住什麼,或者是希望自己的親人能夠抱抱他……
嬰兒無言的訴求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母親疲憊地用溫柔的視線包容著他,只是,視線里些微的怯懦和驚慌依然還是傳遞了出去,嬰兒突然啼哭了起來。稚嫩的哭聲雖然纖細得令人不忍卒聽,卻爆發得那麼聲嘶力竭,似乎是對這個世界的抗議,這像極了從鳥巢中掉落的雛鳥的悲鳴。病房中的所有人都有所觸動,緊張地注視著這個小生命。章小風把輪椅搖到了病床邊,用她顫抖著的乾枯的雙手將孩子抱了起來,然後對大家說:「你們都出去吧,讓他先睡,颯颯也需要休息。這麼多人擠在這裡幹嘛,去去去。」
當所有人都走了後,章小風將已經睡著了的嬰兒放回床上:「颯颯,你好好休息。」
吳颯颯微笑著把婆婆目送出了門後,剛才還尷尬的場面變得寂靜而凝滯。此時此刻,淚水終於像洪水一樣從吳颯颯的眼角跌落。她有些不明白,甚至也一樣有如墜夢魘的感覺,從分娩到現在的將近十個鐘頭里,那些間歇的撕裂般的痛楚,竟然沒有一點實感,身體除了虛軟無力外,並沒有留下任何記憶。然而,本不該有痛覺的地方卻開始了等同的感受,有什麼地方正在被撕開,血汩汩地流出來,仿佛要流盡她的生命和希望……現在,這個世界留給她的,除了冰冷就剩下空虛了。
在天底下,所有做母親的在這一刻都應該是最滿足最驕傲的,可是,她卻一點也沒有辦法為自己找回那份驕傲。惟有的,是茫然的羞愧。這是怎麼了,自己怎麼就生出了一個藍眼睛、黃頭髮的洋娃娃呢?
之後,郝立京小夫妻來了,對於他們的疑問,吳颯颯只能沉默以對。是啊,這個時候做丈夫的不是都該守侯在妻子身旁的嗎?然後傻呵呵地看著他的孩子,仿佛怎麼也看不夠的樣子呢。就算再冷漠再無情的男人也會愛屋及烏地將溫柔分給妻子一點,噓寒問暖可以不要,至少也要陪伴在身邊吧。
郝立京和郝慧思的疑問在酒店包廂里得到了答案。只是這樣的答案實在過於蒙太奇,讓他們根本無法理解和接受。
「二叔,你這麼說是對二嬸的不尊重。你有什麼證據這麼說?」郝慧思雖然性情溫和,大多時候都顯得很恬靜,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但一旦觸及到她的敏感點時,她的反應還是相當激烈的,尤其是在女性人權這個問題上,她向來都當仁不讓、據理抗爭。儘管她一直努力讓自己成為一個具有傳統美德的東方女性,隱忍而柔順。但長期積澱在她內心的女權思想還是會時不時地將她拉回到現代獨立女性這個角色上來。
「我有證據!」郝設華兩眼發紅,充滿血絲,看上去有些嚇人。
「什麼證據?」郝立京體內那股永不知停息的洪流仿佛突然得以爆發,他搶在郝慧思之前問出了自己的憤怒。
「你……你們看一下那個孩子就知道了!」郝設華急喘著氣吼道。
「我們去的時候孩子已經睡著了。」郝慧思決定改變詢問對象,她走到章小風面前,蹲下身,問道:「奶奶,究竟是怎麼回事?二叔的孩子出了什麼問題?」
章小風愣怔怔地看了郝慧思一會兒,搖搖頭:「慧思,你就別問了,你二叔正在氣頭上,說出來他心裡更不好受。」
「那也總得讓我們鬧明白是這麼回事啊。」郝立京越發的焦躁了,嘟囔道。
「立京!」黑一海靜靜地出聲,嚴厲地將郝立京的衝動喝止住。然後他換了個口吻,對章小風說:「小風,還是你來說吧,我在這裡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原本是來賀喜的,結果卻看到你們一個個都愁眉苦臉的,這到底是咋的了?」
「唉……」章小風嘆了口氣,看了一眼站在窗邊一聲不吭,似乎要把自己往絕路上逼的二兒子,再次搖了搖頭:「大哥,這事真叫人說不出口啊。」
「有什麼事是難以說不出口的?」黑一海緊鎖眉頭,從章小風的態度里,他感覺出了事態的嚴重性。
「也難怪設子要那麼說啊,那孩子一眼就能看出……不是設子的種。那是個金髮碧眼的洋娃娃啊!」章小風用手掌拍打著輪椅的扶手,痛苦不堪地道出了真相。
「啊?」黑一海有些不能置信:「怎麼會有這種事?」
「我們以為醫院給搞錯了,還去查了一遍,今天那家醫院出生的嬰兒總共十個,除了這個男娃,其他全是女娃,醫院說他們怎麼會搞錯!」
「那……這……」黑一海語塞了,饒是他經歷了比別人更多的風雨坎坷,卻也是頭一遭遇到這種事,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也不知該說什麼更合適。
「奶奶,你說的是真的?」郝立京再也按奈不住,瞪著眼睛問章小風:「你們看清楚了?」
「就算是你奶奶我老眼昏花,這裡還有這麼多人都看見了,還能錯得了?」章小風也有些生氣地說道。郝慧思連忙抓住她的手輕輕撫摸,籍以安撫她的情緒,並給了丈夫一個不滿的眼神。
「是,我們都看到了。」駱子扯了扯唇角,原本想要展現一個溫和的微笑,但終究還是有些尷尬地停住了,只剩下一抹苦笑的哀愁:「金髮卷卷的,眼睛藍藍的,皮膚白白的,漂亮得不得了,真的跟掛曆上的洋娃娃一模一樣……」
2、憤怒之根源
駱子的聲音溫柔中帶點無可奈何,可見那孩子真的非常漂亮又可愛,只是,那並非人們所期盼的樣子,反而是一切憤怒的根源。郝設華突然爆吼一聲:「夠了!」
「設華!」章小風對兒子如此粗魯地衝著駱子吼叫感到寒心,胸中即刻燃起了烈火,也尖利地喊了起來:「你沖誰吼呢,事情還沒有弄清楚,你在這裡發的什麼瘋啊!」
駱子明白章小風是一心為了他,卻也不好在這個當口勸慰,只能在一旁繼續苦笑。
「設華,你冷靜點,這事的確太奇怪了,還是弄清楚一點好。」黑一海在這裡也算是德高望重了,不管怎麼說,這樣的場面也得他出面壓堂了。於是,他思忖著怎麼樣才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這時候,大夥都像是吃了炭火一樣焦躁,一家人都要急上了,所以,他必須及時給他們剎車。以黑一海對吳颯颯這位女性的了解,他並不認為她會做出背叛丈夫的事來,而且以她那樣有頭腦的知識女性來說,起碼的常識應該具備,就算曾有過不忠,也不應該將事情發展到這種無可挽回的境地。除非她欠缺這個世界的道德倫理,或者說她有嚴重的智障。否則,這樣的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
「還有什麼好說的!她就是個騙子……她不要臉!干下這種醜事……」郝設華抑鬱著幾乎說不出下面的話了,但他的神情卻告訴了所有人,其實他是想用更加骯髒的辱罵來發泄心中的羞憤。只是那並不是他的習慣。一向溫文爾雅的他,就算在出奇憤怒的狀態下,也無法和慣常罵街的人一樣,將那些骯髒的詞彙隨口罵出。而得不到發泄的憤怒,就更加在他的胸中燃燒。所以,他必須得發泄出來。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就像溺水的人一樣,努力地抓著空氣,好讓自己不窒息。
「二叔……我不認為二嬸是那樣的女人。」郝慧思猶豫著說道。
「還要我說得更明白嗎?」郝設華大聲地吼道,只是聲音已經沙啞,完全失去了憤怒的力道,顯得十分軟弱,而在軟弱中也透著一絲猶疑:「他們廠里的外國專家有好幾個……有一個就在她們科室……一定是他……一定是……這個臭婊子!」
這樣粗魯的話,終於從郝設華的口裡罵了出來。發泄完心中的憤怒後,郝設華幾乎崩潰了。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嚎啕大哭起來……因為靠的力度太大,郝設華慢慢的滑到了地上……
始終都沒有出聲的郝一湖一直站在兒子旁邊,企圖成為他無形的支撐。原本如深埋在黑土地里的磐石一般沉著靜默的他,看到兒子的情緒潰堤時,也慌了手腳,蒼老的身體抖抖索索地俯下去,想將兒子扶起來,卻力不從心,並沒能扶住。其實,他的心也一樣在那一刻潰不成軍了。他靠在牆角,長嘆一聲,不由得老淚縱橫:「他們……也不是這麼欺負人的呀……」
「不行,我得找她問個明白!」郝立京突然說著,抬腳就往外走。
「你要去找誰?」郝慧思警覺地站起來,一把拉住了丈夫的衣襟。郝立京回過頭來,發覺自己同時被三個人嚴厲地注視。
「還能找誰,當然是當事人!吳颯颯。」郝立京把最後那個名字念得相當有力,幾乎可以說是咬牙切齒了。可見他是如何地氣憤,為郝設華遭受到的屈辱和背叛,也為這種不可饒恕的敗德行為。
「你連二嬸都不叫啦?」郝慧思似乎有些驚訝地看著丈夫。
「立京,你哪裡都不准去!給我回來!」章小風嚴厲地說道。
「奶奶……」
「你奶奶說得對。你不准去。立京,這裡沒有你說話的資格。」黑一海比章小風更嚴厲也更冷靜地阻止了郝立京的行動。
「難道就這樣放過她不成?」郝立京雖然能夠聽從長輩的命令,但卻無法服從這樣的結果,他臉紅脖子粗地想繼續為自己爭得發言權,「她欺騙了二伯……」
「你住口!」章小風厲聲道:「這是你二伯他們夫妻間的事,跟你無關。」
「我……」
「立京,的確這只是夫妻之間的事,沒你伸手的份。你這樣才真叫多管閒事哩。」其實在她看來,大家都把這件事看得過於嚴重了。尤其是立京,看他那副義憤填膺的樣子,似乎把自己當作替天行道的大俠了,可知自古清官都難斷家務事,他這個黃毛小子竟然還想插手別人家的外遇事件。的確,說來說去,也只不過是一個外遇事件而已,妻子出軌,在現今社會並不是什麼新奇罕見、驚天動地的事情。為什麼這種其實已經算是個人隱私的事件卻被周圍的人看得如此之重大呢?終究還是那些三綱五常的封建倫理在作祟吧。想到這裡,郝慧思複雜的表情凝滯在了唇角,她看了看蹲在地下哭泣的郝設華,儘管他是自己的叔叔,卻沒辦法從心底里和他感同身受。大概,也只有一點同情吧。
「慧思,你怎麼能這麼說呢。難道你就不生氣?這種事發生在咱們家,可不是旁人……」悄然站在妻子身邊,郝立京似乎感覺到了郝慧思的那些思緒,有些不滿地嘟囔著。
「不管是在誰家都一樣。」郝慧思沉吟了一下,發出了只有郝立京才能聽到的聲音:「這就好比哪一天你經不住誘惑背叛了我,我依然還是會原諒你一樣。如果我愛你,還想和你在一起,對於你的偶然出軌,我會選擇原諒並忘記。」
郝立京張了張嘴,表示他的驚訝,他看了自己的妻子良久,說道:「我不會背叛你的。」
「那換成是我呢?」郝慧思調皮地問。
郝立京又張了張嘴,最後選擇了沉默。郝慧思卻瞭然地看著他微微一笑,悄悄執起他的手:「比起原諒,我更願意被相信。Honey,相信二叔和二嬸吧。」
3、清者自清
最終,郝家人選擇了逃避。他們再也沒有去探視過產婦,更不用說初生的嬰兒了。用章小風的話說:「這樣一來,她自己也就明白了。」
但是,駱子卻認為這樣太殘酷。郝慧思每天都托花店往病房送鮮花,並在留言卡上寫了一些溫馨的、關懷的話。雖然起不了什麼作用,至少讓自己的良心能夠安寧。當然,這一切她都是背著郝立京做的。她對郝立京說:「我們這種無視一切的行為就叫做冷暴力。屬於家庭暴力的一種。」
郝立京就恥笑她女權主義,並且認為這樣做對吳颯颯已經非常「仁慈」了。郝慧思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吳颯颯住在醫院的三天,是吳家二老交替著看護的。出院時,由於吳颯颯的堅持,她依然回到了她和郝設華的那個小家。但是郝設華卻在她回家的那一天,藉口廠里有活需要加班,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吳母不能理解,她抹著淚問女兒:「你為什麼還要住在這裡,人家都不待見你到這個份上了,你還死賴在這裡幹什麼?」
「這裡是我的家,我不住這裡住哪裡?」吳颯颯一邊給孩子餵奶,一邊低垂著頭回答母親。
「你這個孩子,到現在還不明白嗎?人家都不要你了!」吳母有些氣急敗壞,也因為肚子裡同樣窩著太多的羞辱,忍不住對愛女發起了脾氣:「收拾東西,你跟我回家去!」
「媽,我哪都不去。我沒有做對不起設子的事,我是清白的。」吳颯颯含著淚低聲說道。
「可是你看這孩子!你……」吳母一攤手,坐到床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在心裡說,連你媽都看出這個孩子不是郝設華的,你還在這裡說什麼「清白」呢?她怕女兒傷心,就沒有說出這些話來。
「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是這樣……媽,連你也不相信我嗎?」
「你讓我怎麼相信?」吳母見女兒還死不認帳,就不高興了。她問:「就算我相信你,那又有什麼用?」
「我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吳颯颯咬了咬牙,將眼中的淚水生生地忍了回去,抬起頭對母親說道:「媽媽,你放心吧,設子他遲早會相信我的。我在這裡等著他,他會回來的。」
吳母盯著女兒看了一會兒,無奈地搖搖頭:「傻孩子,我相信你不會做那種醜事……可是這孩子……是不是你什麼時候,我是說,是你不知道的時候,被人給禍害了?你們廠里的那幾個……」
「媽!媽!沒有的事!沒有的事!不要瞎猜……」吳颯颯慌亂地搖著頭,由於受她的情緒感染,懷中原本已經熟睡的孩子突然哭鬧了起來,她更加心煩意亂,忍回去的那些淚水又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一滴滴落在了孩子的小臉上。
吳母心疼地看著女兒,從她手中把孩子接過去,輕輕搖晃著,孩子漸漸停息了哭泣,發出了呀呀之聲,又繼續睡了。
「跟媽走吧,別在這裡讓人看笑話。媽看著你這樣……心疼啊……不為別的,就為孩子想想吧。他們不要你,我和你爸要你,管他孩子的爸是誰,也都是我們的外孫子,你看看,多漂亮的娃兒呀。」
「媽,孩子的爸爸就是郝設華。」吳颯颯一字一句地糾正,她倔犟的臉上,淚水在不停地滑落。
「是,是。他爸就是那個郝木頭。」吳母白了女兒一眼:「你就跟我犟嘛,以後有你的苦吃。」
「吃再多的苦我也願意。」吳颯颯用手帕擦了擦眼淚,一副決然的表情:「我生是郝設華的人,死是郝設華的鬼。」
「你真是不可救藥了……你……好,我們不管你了!」吳母賭氣地抱著孩子出了臥室。
吳颯颯呆呆地看著窗外,已經半個月了,郝設華再沒踏進這個家門一步,就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然而,那天回到這裡的時候,他們最後的見面,她除了說出「相信我,孩子是你的」這樣的話外,找不出任何理由來留住他。她很想問:「設子你還愛我嗎?」卻覺得這樣的話一旦問出口,將會是兩個人的重傷,永遠都回不了頭。絕望的恐懼,瞬間就揪住了她的心。如果不愛,就不會這麼在乎。她能夠理解郝設華的離開,所以,她決定等待。
郝慧思送來的卡上寫著這麼一句話:「如果愛,沒有什麼不能原諒的。」
吳颯颯願意相信,郝設華對她的愛是真誠的。
至少,她對郝設華的愛,是堅定不移的,沒有那麼脆弱。她一定要將這份遲來的愛堅守到最後,吳颯颯這樣單純而固執地為自己的未來,做出了決定。
夜晚,這種孤獨無助時候感覺總是來得很快,而又去得很慢。
4、愛的呼喚
深秋時分,夜未央,月如鉤。
零點之後的城市被夜幕完全遮蔽,那些不再有濃煙冒出的煙囪靜靜地矗立著,就像是在俯視著身邊那些在黑暗中沉默的低矮廠房,深深地陷入了對往日繁華景象的追憶之中。當然,這也只是某處的景象而已,除此之外,也有迥然不同的夜世界與之共存著。城市的另一個方向,那裡燈火依然輝煌,霓虹燈依然閃爍,車輛行人依然喧囂,正好與這些大煙囪的靜默形成強烈的對比。那些直指雲霄的高樓大廈徹夜通明,仿佛神話中的海底水晶宮,金碧輝煌;而那些涌滿車流的街道,就像是流光溢彩的飄帶,帶著城市一起舞動。遠遠看去,那車燈就像是無數個長腿蜘蛛,在夜空下大跳探戈。
在遼海市寂靜的街市與躁動的街市銜接處,就像天空中的銀河一樣,瀰漫在城市的建築群落中,曖昧不清地散落著星星點點的光亮。遼海製造廠新建起的賓館傲然屹立在工業園區的一角,白色瓷磚鋪成的牆壁被月光洗滌得越發白淨、鮮亮。就在一片黑與白、光與影的交替中,惟有樓頂的一角透出昏黃的暖色,隨同一起在夜色里流瀉的還有風中隱隱約約的音樂聲。仔細一聽,才知道是薩克斯帶著它特有的藍調悲情,讓人體味著沉重的壓抑和揪心的痛苦。這樂聲如同吹奏人的思緒一樣,哀傷,思念,還有悲憤。
郝設華搬到廠里後,以他總工程師的身份受到了熱情的「款待」,廠里不管他的再三推脫,硬是將他安排進了這棟新建賓館的總統套房裡,說什麼是為了廠里的面子,也要表示對人才的重視。因為,雖說名義上他只是個副總工程師的頭銜,而實際上他才是台前幕後的大拿。以吳裕泰的話說:「這就叫姿態,尤其在外人面前很重要。設子,美國來的商務代表都可以住咱的總統套房,你這位總工程師如果不住,論情論理都說不過去,你這不是擺明了讓我們中國人沒面子嗎?」也是這句話,郝設華才聽從了安排,乖乖的住了進去,所有洗涮整理全由服務員包幹,他倒也落了個清淨,除了吃飯睡覺,他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廠里並沒有詢問他以廠為家的理由,因為,郝設華以廠為家已經司空見慣、見慣不怪了。可是,到郝設華安定下來後,廠長才婉轉的問起了原因。廠長說,他在郝設華吹奏的薩克斯音樂聲中,似乎聽出了一些端倪。所以,他過來看看,郝設華家裡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郝設華說妻子坐月子需要人陪護,兩面的老人都來了,所以家裡太擁擠。沒有辦法,只好自動騰地方了。這樣的藉口不會被懷疑,就算將來總有一天會暴露真正的原因,那也是以後的事情。住進廠里,妻子背叛後的傷痛會暫時忘卻,身為男人的自尊也不會受到多大的影響。如果在家裡,無論周圍是譏諷還是同情的眼光,都讓他無法承受。
郝設華不願意相信自己是被背叛了。可是,他找不出第二條理由來為這件事開脫。所以,他無法原諒吳颯颯,更無法捨棄這段姻緣,於是他選擇了逃避。和初戀時候一樣,他開始對女人感到恐懼,儘管他很清楚吳颯颯和丁盈盈在本質上是不一樣的。只是,他再也無法去相信曾經的那些海誓山盟、溫柔纏綿。仿佛是做了一場夢,醒來,依然是孤身一人,煢煢孑立。
白天可以埋頭工作,忘記一切。然而,夜深人靜的時候,卻無法讓自己從這段感情中脫身出來。尤其已經習慣了枕邊的溫柔和熱度,一個人孤零零躺在奢華的房間裡,充斥在眼前的都是陌生的味道,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塌實。心中那股淒涼和悲傷折磨著這個可憐男人的意志。於是,他翻身爬起來,抓起常伴在身邊的薩克斯,就像對著一位摯友傾訴一樣,他將所有的抑鬱和痛苦交付給了這位最忠實的「朋友」。
當初的憤怒似乎在這一段時間裡被漸漸平息,現在,就只剩下哀愁。哀愁伴著思念,伴著對往昔那些美好歲月的不斷追憶。雖然話不多,總被人說成「悶葫蘆」,其實這個男人的感情世界相當豐富,只是不善表達而已。也正因為如此,他比別人更加脆弱,經不住傷害。他不相信曾經和妻子在一起的日子都是謊言、虛假和欺騙。所以,他選擇沉浸在過往裡,而不願意面對現在。薩克斯悠悠地吹出了他對那些日子的懷念。在他的眼中,妻子是多麼完美的一個女子,她給了他最大的幸福,也給了他最大的不幸。當得知自己終於要當爸爸了的那一瞬間,他幾乎是狂喜地將妻子拋了起來。他對著那個未知的生命偶偶低語,處處表現著一位準爸爸的驕傲和幸福。那個時候,他怎麼也沒想到過後是今天這樣的結果。他感覺,這是吳颯颯對他的雙重背叛。
罵過了,恨過了,最終還是怎麼也恨不起吳颯颯來。當然也包括那個孩子。這樣的心態,更讓他煩惱不已。
「颯颯……」
似乎受到了某種感應,在這樣的深夜裡,同樣無法入睡的吳颯颯一個激靈從床上坐了起來,驚動了陪在她旁邊的母親。吳母有些埋怨地說:「怎麼還不睡啊,都大半夜的了。坐月子的時候你就不要再想七想八的了,小心傷了身子,那可是一輩子的事。」
「不,媽,我聽到設子在叫我。」吳颯颯望向窗外,喃喃地說。
吳母翻了個身,嘟噥著說:「你在做夢呢,快睡吧。」
吳颯颯重新躺下,悄悄地抹掉了臉上的淚痕。月子裡的人忌諱很多,尤其忌諱傷神。她儘量讓自己樂觀起來,也為了不讓陪在身邊的母親擔心。可是,剛才心頭的那種悸動還是帶給了她無限哀傷。或許是在做夢,因為,那個人既然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就不可能再在枕邊輕呼她的名字了。他一定怨恨著她,雖然並沒有提出離婚的訴求,但卻將她決絕地打入了冷宮,不理不睬,徹底忽視。他甚至看都不來看她一眼。面對這樣一個男人,她還能有什麼奢求?
「設子……」
耳邊隱約有熟悉的薩克斯樂聲傳來,幽怨惆悵,從寂寥的夜空里迴蕩。吳颯颯的心再次顫抖了。她知道,那一定是丈夫在吹奏他心愛的薩克斯,他也在這樣的夜裡無法入睡,和她一樣,在思念著另一個人。
「媽,我聽到設子在吹薩克斯呢。」
「嗯。」吳母只是在睡意中這樣模糊地回應著。
「媽,我怎麼也想不通,雖然我們廠里的確有外國專家,可我跟他們只有工作關係,雖然我也出過幾次國,可我從來都只談工作的,怎麼會出這種事,我自己也莫名其妙,看來我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吳颯颯輕聲抽泣著。
「唉……」身旁傳來吳母長長的嘆息。
5、土地問題是三農問題的首要問題
路鳴剛接到王亞彬從W國打來的國際長途,說他們已經找到潛逃至該國某城市的吳美珩了,卻沒想到吳美珩神通廣大,竟然和當地警方有關係,把人剛押解到機場就被人家給要回去了。
「對不起,路市長,我沒能完成任務。」公安局長的聲音很疲憊也很懊惱。
「這不是你的問題,只能說罪犯太狡猾了。」路鳴安慰王亞彬。
「我們苦於證據不足,現在又打草驚蛇了,公安部派來的特警同志也說,這件事情得從長計議。」
「我知道了,那你們就先回來吧。」
路鳴剛放下電話,年輕的秘書就帶著市委副書記李成梁進來了。
李成梁坐下後,看到路鳴滿腹心事的樣子,又剛好聽到了電話的尾音,就問路鳴:「路書記,是不是王亞彬來電話了,他那邊情況怎麼樣?」
路鳴擰著眉頭,泱泱不快地說道:「亞彬他們把吳美珩抓住了,可是又讓當地的警方給救走了。現在已經打草驚蛇了,再呆下去也於事無補,我就讓他們先回來。總之是很不順利呀。李書記,我們先不說這個了,說說你那裡的情況吧。」
「我們的工作非常順利,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啊。」
「你們還欠什麼東風?」路鳴抬起頭,目光犀利地看著李成梁。由年初幾百名農民圍守市政府大門的那次事件所引發,農村與土地問題成了路鳴心中亟待解決的首要任務,幾乎和城北區的改造工程齊頭並進了。經過對相關政策的深入研究,和對這方面的專家的悉心請教,加上郝祖國的出謀劃策,路鳴從中找到了突破點,雷厲風行地派出了工作組,到各地縣去摸查情況,而主動挑起這個重任的就是主持公檢法工作的市委副書記李成梁。路鳴對這件事的期望可以說是相當地迫切,他幾乎是提著鞭子在追趕李成梁和他的工作組,要他們交出一個滿意的結果來。而李成梁也終於發現自己攬下了一個苦差事,雖叫苦不迭,可好在工作組在下面的調查進行得還算順利,總算有了一些成績。面對路鳴緊迫的追擊,李成梁不敢說成竹在胸,提一兩個條件他還是有底氣的。
「我們遼海市出現的任何問題,都跟我們的領導幹部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這一次也是一樣。經過調查後我們發現,農民的一部分土地大都是讓市縣的幹部們給承包了。尤其是我們市上的一位領導,相當的大手筆,他一個人就把一個村的土地基本上承包完了。」
路鳴大概明白了李成梁的意思,點點頭,說道:「是啊,土地量化工作的阻力之所以這麼大,根子就在這裡。」
「我倒認為這件事既有它的壞處又有它的好處。如果土地是被一般市民承包了,工作反而要做得更謹慎更細微,現在的這個情況可以說對我們更加有利,因為這個人群很集中,也是一個我們很好動搖的群體。當然,困難也就在於這是一個比較特殊的群體,光靠我們的工作組,力量還不夠。所以,我建議召開全市科級以上幹部大會,給直接或間接承包農民土地的幹部們講清楚,從上面施壓,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老李啊,你提的這個建議很好。但是這個工作要怎麼做卻很關鍵。不要以為這個命令可以隨便下,而且這個命令也不能硬下。勸說的工作還是要做,而且要做得更紮實、更徹底。不管是縣裡的幹部、還是市裡的幹部,到農村承包土地都是符合當時的政策的,是平等競爭,我們不能否定。只是現在引起農民不滿了,城市與農村之間出現了矛盾,不解決的話就會引起各方面的問題,我們要從這一方面入手做工作。」
路鳴站起身來,略微活動了一下肩肘,然後從辦公桌後面走出來,坐到了沙發上。從早上進辦公室到現在,他一直伏案批閱文件,將近四個小時保持一種姿勢,使得他的身體已經開始發僵。他轉了轉胳膊走了兩步,周身的關節就咯吧咯吧地響了起來,李成梁聽了個清清楚楚,有些同情地看著這位年紀比自己小好幾歲的領導:「書記,你的骨頭都生鏽嘍,要加強鍛鍊啊。」
路鳴指了指桌上厚厚的文件夾,苦笑著問:「你說我要怎麼加強鍛鍊?」
李成梁嘿嘿一笑:「這個好辦,跟我們工作組一起到下面去,每天爬坡上坎,日行百里,一個月下來保准你青春煥發,活蹦亂跳。」
「老李同志,你這可是話裡有話啊。」路鳴笑道。
「哪能呢,我是說真的,這一次下去收穫不少,感觸良多。有機會希望書記你親行一趟,就一定能夠理解我所說的這些話了。農村和農民問題,不僅是在我們遼海,在全國,也已經是最大的問題了。」
路鳴斂起笑容,微微頜首:「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你們工作組這次一定要把工作做紮實,做徹底。你們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不光是解決土地承包糾紛問題,還有農村的醫療、教育、基本建設等等問題都等著我們解決,困難重重啊。」
「嘿,書記啊,你可不要再給我重擔了,咱們還是把眼前的問題先解決了再說其他的吧。」李成梁連忙討饒,雖說農村問題日益嚴重,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並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改變的。而以他對路鳴的了解,知道這位領導的行事作風,當機立斷、雷厲風行,他不說則已,一旦話出口,那可是勢在必行的。心裡有些懊悔,李成梁扮出一張苦臉來,希望書記能夠理解他的難處。其實這一次的土地糾紛問題,歸根結底還是城市與農村的貧富差距造成的。改革開放以前,這種差距並不明顯,而且在自然災害那幾年,農村比城市存在著些許的優勢,動亂年間尤其如此。所以以前的農民對此並沒有什麼意見。但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城市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農村卻始終在原地踏步,縱然出現過一部分先富起來的典型,但那只是鳳毛麟角,在擁有八億農村人口的中國,這個比例嚴重失調。經濟差距造成了心理落差,農民產生的仇富心理是造成矛盾的主因。造成仇富心理的原因也並非農民思想的狹隘、自私,而是長期低文化、低收入帶來的低素質,以及對法律的無知和漠視。所謂無知者無罪,在這個問題上你不能跟農民講道理,更不能講法律。
「我還是那句老話,一切牽扯到農民利益問題的事情,我們一定要以農民的利益為重!」路鳴堅定地說:「凡是在農村承包土地的幹部,都應下去主動與農戶協商解決,如果人家同意繼續讓你承包土地,我們也可以認可。反之,你就得按照市裡的統一部署把土地退給農民!如果不按照市裡的部署在一定的期限內把土地退還農民,那承包土地給自己造成的一切政治上的損失,均由自己負責!」
李成梁拿出小本將路鳴的這些話記了下來。
「老李同志啊,無論哪一方,切記在做工作時一定要注意分寸。因為據我知道,承包農民土地的事情,在各縣都很普遍,涉及的人也很多,這是一個馬蜂窩,不好捅啊!所以,方法一定要巧妙!巧妙這個詞要用得恰到好處!」
李成梁不住地點頭:「是,書記,我明白,我們要巧妙地讓工作組的同志給農民提示什麼叫村民自治,怎麼用《村民委員會組織法》把承包的土地給要回來。同時,我們也會在全市的幹部工作會議上巧妙地把這件事提出來,再巧妙地施加一定的壓力,巧妙地轉告書記你剛才的意思。」
「對頭!」路鳴堅定地點了點頭:「土地問題是三農問題的首要問題。你要告訴工作組的同志們,大家要樹立執政為民的思想,任何一個人都不能站在老百姓的對立面!要認真的解決農民提出的問題,對個別農民提出的非份的要求,要耐心的講事實、擺道理,切忌簡單粗暴!」
「書記,您就放心吧。我們馬上召集農村的集體經濟組織成員參加村民大會和村民代表大會,用法律武器廢止承包大戶的承包土地合同。」
路鳴補充說道:「在廢止承包合同的同時,還要合理地把承包大戶在土地上的實際投入算出來,給予他們一定的補償。要充分發揮村民自治的作用,村民的事情村民自己說了算。任何組織和個人都不能干預和左右村民收回土地的意志!另外要因地制宜,一村一策。要推選一個村民代表參加土地收回工作小組。凡是涉及土地承包的問題,都由村民小組說了算。對於以地抵債的土地,贖不贖回來,怎麼贖回來,以及土地怎麼量化、設施農業怎麼量化等等,要考慮周全。」
「書記,工作小組我們已經建起來了,您說的這些我已經記錄下來,馬上就去實行。」
路鳴看了一眼李成梁的那個小本子,手在沙發上輕輕拍了拍:「同時,你還要注意一點!千萬不能以『兩委班子』代替村民工作小組!」
「就是支委會和村委會?」
「對!」
李成梁不由自主的感嘆,書記不僅工作嚴謹,而且博學多才,對於許多情況就連他這位負責專項工作的副書記都不了解,路鳴卻八面通透,似乎沒有他不知曉的。讚嘆之餘,又不免為書記的身體擔憂,所謂博學並非輕而易舉之事,自然是要花比別人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去了解和學習,除了工作之外,路鳴幾乎沒有給自己留什麼時間,這樣超負荷地運轉,身體總有一天會被累垮,何況,他已經不再年輕了。
路鳴感激的眼光中帶著憂慮和沉重向李成梁點點頭,表示了謝意。然後他略側起身體,傾向李成梁那邊。這是他的習慣性動作,一般都用在談話即將結束的時候,或者說,是他不自覺地用這樣的身體語言來告訴對方,談話要結束了:「老李,對於我的這些建議,你要是同意的話,就算是我們市上的口徑了。你要把這些精神不留任何痕跡的貫徹下去,在貫徹執行的過程中,一定要體現村民當家作主的原則!這一點很重要!」
6、市委書記的決心
已經在路鳴搭班子4年之久的李成梁,當然非常清楚書記的這個習慣,他連忙抓住話尾提出最後的一個要求:「書記,這項工作最大的問題是資金問題。」
路鳴稍微地一怔,身體又靠回到沙發上:「你說的對,不管在哪裡,錢都是大問題。村民如果沒有錢贖地的話,很多問題就不好解決。但是老李你放心吧,這個問題我已經給你解決了。」
李成梁大喜,眼睛裡都放出了光芒:「解決了?」
路鳴看到李成梁這樣的反應,有些忍俊不禁:「老李你還真是現實啊。前些天,我讓財政廳王廳長到北京去了一趟,他已經通過財政部、農業部弄來了一筆錢。怎麼使用這筆錢,利息問題、償還問題等等,王廳長會找你匯報的。不過,你記住一點,不到萬不得已時,不能使用這筆錢。如果哪個工作隊實在沒有辦法了,找到你這裡來,你再給他們解決。」
李成梁一拍沙發扶手,站了起來,抓住路鳴的手使勁搖:「路書記啊,你可真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啊!這樣一來,我這裡就沒有任何問題了,你就等著我們凱旋的好消息吧!」
路鳴呵呵一笑:「好,我就等著你們凱旋的好消息。」
話音剛落,辦公室門開了,錢韋杉就像是一直在監聽著這裡的動靜似的,時間拿捏得分秒不差,正好是兩人握手話別的時刻:「書記,王市長來了。」
「哈,那我該讓路了。」李成梁笑道。
王立從錢秘書身後閃出,帶著幾分揶揄地語氣開玩笑說:「領導還真是體恤我們這些同志們啊。」
「你這小子!」李成梁在王立肩頭狠狠搗了一拳。
「哎喲,李書記老當益壯,力氣不減當年啊。」王立嘻嘻哈哈地進了門,對於這位當兵時的老班長,他向來沒大沒小,而這份經久彌堅的友誼,也促成了他們對彼此拳來腳往的打趣方式。
「王市長,你該不是來找你的老班長的吧?」路鳴在一旁笑問。
「當然不是。我是來向書記你匯報工作的。」王立連忙說道。
「臭小子,沒什麼重要的事就別來煩路書記,多給點時間讓書記休息。還有小錢你也是,身為書記的內務秘書,不僅要安排好書記的工作,還要監督書記休息和鍛鍊,書記的身體出了問題,第一責任人就是你哦。」李成梁埋怨並批評道。
「領導,你別給小錢壓力了,他的工作做得很好,是路書記不自覺。我們也強迫了他多少次要他休息,可他就是不聽!」王立為錢韋杉鳴不平,同時也有些抱怨路鳴。
路鳴胸中湧上了一股強烈的暖流,使得他的眼睛有了些微的潮濕。他趕忙壓制住情緒,輕聲對秘書說:「小錢,你送一下李書記。王市長,請坐。」
7、妻子讓情敵當上了老公的秘書
郝立京終究拗不過妻子,同意了讓劉雪華做自己的秘書。但對這件事他心裡老是有疙瘩,不為別的,光是劉雪華每天用火辣辣的眼光看著他這一點,就讓他很不舒服。於是,他就忍不住找妻子抱怨。郝慧思聽了卻只是一笑:「怎麼,立場不堅定了?」
「你什麼意思?」郝立京有些生氣:「你是想用這招來考驗我的愛情立場嗎?」
在郝立京看來,慧思擺明了是在看他的笑話。而且,對這件事她竟然一點都不吃醋,這才是最讓他生氣的地方。別的女人對她丈夫有目的的女人總是虎視耽耽,她見情敵侵犯,不但不反擊,而且竟然還能笑得出來,不僅如此,還膽敢把老虎養在身邊,她要不是太過自信就是完全不在乎他!
「怎麼會呢。」郝慧思笑道:「我絕對的相信你。而且,雪華她做事有分寸,你不用太緊張了。」
「我是怕影響不好嘛。」郝立京有些喪氣地說。妻子的絕對信任,其實也是一種壓力啊,他怎麼就覺得自己突然間被兩座大山給壓住了。這兩座大山分別是妻子和劉雪華。
「什麼影響?」郝慧思不解地問。
「她表現得那麼明顯,周圍的人都……你都不知道,她都影響到我的工作了。」
「哦,這樣啊,那我跟她說一下。」郝慧思說完又笑了:「其實你們兩個蠻像的。太相像的人,結果要麼是彼此吸引,要麼是相互排斥,看來你們兩個選擇的方式有問題嘛。」
「你怎麼能這麼輕鬆啊?」郝立京嘟起了嘴:「你就不怕我真的淪陷了?」
「呵呵,我怎麼不怕啊?可我這不是要支持你的工作麼,你想要她手裡的那個帳本吧?不這樣做怎麼能拿到呢?」
「其實我們可以把她交給警方,就算她嘴再硬,到了警察同志那裡,她不招還能由得了她?」郝立京見妻子仍然不讓步,就故意做出兇狠的樣子,咬牙切齒地說:「哼,我就不信治不了她!」
「得了吧你,要交你早交出去了,也不會等到今天。不過我知道,你是不會那麼做的。」郝慧思放下手中已經做好的豆漿,站起身來攬住丈夫的肩,柔聲說:「帳本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可以挽救一個人。劉雪華她本質不壞,是個真性情的人,你可以告訴她,不能做愛人,還可以做朋友啊,相比起來,朋友的身份反而更能天長地久。」
「聽你的話,好像我們沒辦法天長地久一樣。」郝立京不滿道。
「傻瓜。我們是不一樣的呀,放開夫妻關係,我們不也是朋友麼?而且,我們還多了一層更加深的牽絆。別忘了,我們可是相親相愛的一對喲。」
「你不說,我還真忘了。」郝立京笑道:「不僅如此,我還忘了我們原本是姐弟關係。」
「所以啊,我既是你一生的愛人,也是你一世的親人,誰也不會把我們分開。」郝慧思在丈夫額頭上印了一個吻:「哪怕是什麼樣的女人,你都不會讓你的姐姐失望的,對嗎?還有,我百分之百的信任我的老公!」
郝立京沉默了一會兒,問:「Do you really mean it? my love.」(英文大意:你此話當真?親愛的。)
「Absolutely!(英文:千真萬確!)」郝慧思眨了眨眼:「你沒見二叔那麼痛苦麼?其實他只要選擇原諒,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了。」
「啊,你又說這事!」郝立京一下跳了起來:「我本來就夠煩的啦,就為二伯的事,鬧得一家人都不得安寧。」
郝慧思只是含著笑看了郝立京一眼,轉身進了廚房:「早餐好了,快吃吧。」
「你認為二叔應該原諒她?」
「要麼分手,要麼牽手,我認為就這麼簡單而已。當然還需要一個過程,治療彼此的傷口。」
「我想不通二嬸她為什麼會做這種事!」郝立京依然氣憤難平地說道。
「也許她自己也想不通呢。」
「那是她咎由自取!」
「好啦,快吃飯,你不想上班啦?」郝慧思已經利落地解決掉自己面前的食物,這種習慣還是在德國養成的,她把餐巾一扔:「順便提醒你一句,這一周你洗碗。」
「啊啊!老婆你等等我!」
「你繼續生氣吧,我才不等你呢。」郝慧思笑著走向門邊。
郝立京三下五除二把麵包塞進口中,又一口喝乾了豆漿,抓起衣服追上去:「老婆,碗能不能晚上再洗?」
郝慧思故意放慢速度等著,一聽這話撲哧一笑:「隨便你,但要罰你晚上不准吃飯。」
「No problem。」郝立京涎著臉湊過去,抱住了郝慧思溫軟的身體,「我可以吃你……」
郝慧思臉一紅,閃身奪門而出:「那也要我願意啊!」
「信不信我現在就吃了你!」郝立京作勢張牙舞爪向郝慧思撲過去。
「那你來吃啊!」郝慧思靈巧地躲閃著,嬌媚地對郝立京笑,從她眼中飛出的一個個水波就像是春池裡的旋渦,深不見底,讓郝立京迅速淪陷。
「啊,你這個小妖精……」
青春年少的小夫妻,並不會顧忌周圍的眼光,追逐嬉鬧著出了家門,歡快地飛過了花園。他們毫不掩飾對彼此的深情與迷戀。他們在這陽光明媚的早上,像一對快樂的小鳥,撒下了一路歡笑。
8、我的未來不是夢
兩年後,被世界認為決定21世紀興衰的中共「十六大」召開了。國內外輿論稱:中共十六大是中國新世紀的「新一大」,更是新世紀全面建設小康社會,開創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新局面的里程碑。
路鳴及郝祖國作為「十六大」的代表,參加了此次會議。會議結束後,他們很快就回到了遼海。因為,王立等人急切地在等待著他們帶來的好消息呢。
「同志們,我們遼海的又一個春天來了!」
路鳴在車上,將最重要的一則消息告訴了來迎接他們的王立一行:「中央在十六大政治報告中,特別提出了『支持東北地區老工業基地並加快調整和改造』的要求,這無疑為我們遼海的發展,打開了一道光亮的大門。」
王立接上說:「看來我們遼海趕上了好時候啊!」
路鳴神采飛揚,按奈不住內心的激動,慷慨激昂地說:「這只是戰前的鼓聲,接下來中央就會馬上做出具體的部署。所以,我們可以提前行動了。」
「路書記,看來你那個『面朝大海求發展』的戰略部署,可以行動了!」作為路鳴的堅強右臂,市長王立也相當興奮,一些話不加思考地就脫口而出了。
王立的話引來其他人的莫名其妙,市委副書記李成梁忍不住問:「路書記,什麼面朝大海求發展啊?你的這個戰略部署我怎麼不知道?」
路鳴笑了笑:「關於這個問題,不急,回去了我慢慢跟你們說。」
「那就放到人民大會堂里談,我們召開一次全市貫徹落實十六大精神報告會,讓路鳴同志透透徹徹的給我們講一講。」人大主席魏向前說道。
大家一致贊同。
當天晚上,在遼海市人民大會堂舉行的全市幹部大會上,路鳴做了貫徹「十六大」精神的報告。
「黨的十六大的劃時代意義就在於,它是在我們剛剛跨入新世紀、邁進新階段的重要歷史時刻召開的,是一次關係我們黨在新世紀舉什麼旗、走什麼路、實現什麼目標、沿著什麼方向前進,關係到我們黨在新世紀面臨的『三大歷史任務』、『兩大歷史性課題』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重任能否實現,一句話,這是一次關係黨和國家、民族前途命運的具有重大意義和深遠影響的歷史性會議。」
掌聲過後,路鳴繼續闡述十六大的意義:「黨的十六大提出的這一偉大的戰略目標,為我們進一步描繪了新世紀未來十年、二十年乃至五十年黨和國家發展的美好前景和宏偉藍圖,確定了新的奮鬥目標和任務,指明了前進的航向。我們將沿著這個方向大步向前,把國家建設得更加繁榮昌盛,早日實現中華民族復興的宏偉大業!」
9、面朝大海求發展
「路書記,你先給我們指出一個新方向吧。」之後的討論會上,王立真誠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見。路鳴用鉛筆在記錄本上劃了一個圈,說道:「好,我就給大家提供一個思路。把西城區的那些老工廠全部遷走,然後再建一個新的西城區。」
所有在會的人都愣住了,目光齊刷刷地落在路鳴身上。
路鳴氣定神閒地笑了笑:「這個計劃就叫『西搬東建』,我要讓我們的『東方魯爾』徹底改頭換面。更確切地說是致之死地而後生,要讓新的城北像鳳凰涅磐一樣浴火重生。這樣一來,我們遼海改革開放的序幕不早徹底拉開了麼?早在今年6月的一次幹部會議上,王立市長就宣布了工業園區與城北區合署辦公的決定,作出那個決議並非未雨綢繆,而是在逐步實施戰略步驟。第一步是建設和擴大工業園,支起一個基本筐架;第二步就是西城區改造,把城北區的裝備製造業搬到工業園去,我們要努力把工業園區打造成一個先進的現代裝備製造業基地。從世界經濟結構調整和產業轉移、中國對先進裝備的需求、和我們自身積累的條件來看,遼海如果不抓裝備製造業這個機遇,就什麼也沒有了,而抓裝備製造業就是既要改造好老城北,還要建設好一個工業園區。這就是我們即將實施的『面朝大海求發展』戰略。」
「路書記,你這個『面朝大海求發展』的戰略究竟是怎麼回事?」
「面朝大海求發展,顧名思義,就是把遼海推向大海,推向世界。」路鳴說完哈哈大笑:「當然,雖然只是這麼一句簡單的話,但要實施起來卻困難重重,這就需要在坐的各位和我一起努力,爭取早日實現這個目標。」
「路書記,這個老城北怎麼個搬法?」王立迫切地問道。
「王市長,所謂群策群力,大家一起想辦法吧。」路鳴把問題原封不動的拋回給了王立,後者皺起了眉頭,那張原本就皺紋比別人要多的臉,現在基本就變成九月菊了。
「路書記,你就別為難我們的王市長了,我相信在你的心中早已有了具體的計劃,你就給我們解開謎底吧。」李成梁有些同情王立,幫他說話。
「我只是提個建議,具體操作還是得靠你們。我不是說了麼,我們的工業園區將是一個先進的現代裝備製造業基地,那麼,城北區除了商業、服務業企業外,所有的裝備企業都搬到東邊的工業園區。在城北區,我們要利用市區與郊區形成的地價差獲得資金,幫助老企業安置下崗職工、轉換機制,同時進行商業、服務業改造,把城北區建設成為一個商業、服務業加居住的城市。」
「路書記具體有什麼想法?」
「先搬小的,再搬大的;先挑容易的搬,最後再撬掉那些老牙。」
王立豁然開朗了,他高興的一拍桌子:「這方法好,就這麼辦!具體步驟和措施現在就開始討論。」
大家看到,王立重新激動了起來,臉上所有的皺紋都呈曲線狀散開,他這個心花怒放的笑容馬上感染了周圍的人,大家開始爭相發言。路鳴一邊傾聽一邊記錄,直到秘書來叫他:「書記,郝董在辦公室等你。」他才說了聲「好,我這就去」的話,離開了會議室。
10、供不應求「中國龍」
「劉總,對不起,你要一次性提150輛中國龍小汽車,我不能滿足您。」
時任中國龍汽車集團銷售公司總經理的郝立京正在召開國內經銷商訂貨會,說是訂貨會,實際上庫存數量有限,難以應付各地需求,找大家來商量一個公平的分配方法,其實是個商討會。在貨源嚴重不足的情況下,商量均分。也就是說,誰都吃不飽,誰也拿不到想要的數字。這可把各地經銷商代表急壞了,一個個面紅耳赤,死纏硬磨地想要為自己多爭取一點數量。
「郝總,我們已經合作三年了。現在,貴公司的中國龍車在我們西南地區銷售得異常火爆。我來遼海的時候,已經收到200輛中國龍車的訂單,你總不能讓我空手而歸吧?」
「劉總,對不起,目前,我們的中國龍車不僅在你們西南地區銷得好,在華東、西北等地區也銷售得很好。今天,各大地區的經銷商都來了,我這裡的庫存只有500輛,我不能厚此薄彼,所以,所有的經銷商我們都一視同仁,每一家只能提50輛。」
「郝總,這不公平啊,各個地區的銷售情況不一樣啊!」
「老劉你是什麼意思?難道就你們那片兒銷得好?剛才郝總不是都說了嗎?中國龍車在全國各地都暢銷無阻。」
「你們可不能跟著起鬨,我都來十天了!」
「老劉,你才來十天,我都來兩個星期了。」
「老劉,我們都是中國龍的合作夥伴,我們要體諒廠家的難處啊!」
「老張,你是站著說話腰不疼。你們西北地區的購買力能跟我們西南、華東地區比嗎?」
一聽到郝立京說只配給各家50輛車,大傢伙就都坐不住了,一時間,會議室里南腔北調吵成了一鍋粥。郝立京保持著職業微笑,也忍不住眉毛一挑。等代表們吵得差不多了,他揉了揉鼻樑,抬起雙手,止住了喧譁,說道:「各位經理,各位朋友,過去,我們這個行業銷售的基本上都是日本車。是各位的鼎力相助,才有了我們中國龍車的今天。『車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豐田車』,這句話通過我們共同的努力,變成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中國龍』了。這一切,都是各位的功勞。可以這麼說,沒有你們,就沒有我們中國龍集團的今天,朋友們,你們就是我們中國龍集團的恩人,對不對呀?各位想一想,我們的恩人來了,我們有什麼理由不把車賣給你們呢?」
「沒有理由……」就近的幾位代表咕噥著說。
郝立京咧開嘴,笑得非常燦爛:「對,各位朋友說得都非常的對。我再給朋友們解釋一下,一是我們的庫存確實只有500輛。第二,面對各位朋友,我們必須要一視同仁,否則,我們得罪的將不僅僅是某一位經銷商朋友,而是全部。」
「為什麼呀?」西南片區經銷商代表劉經理依然對這個一視同仁感到不理解,他大聲地抱怨道。
郝立京依然笑得非常燦爛,眼睛都幾乎要眯了起來:「如果不做到一視同仁,平等相待,今天得罪你,明天得罪他,劉經理,你說說,一來二去,我們是不是把大家都給得罪了?」
劉經理頓時語塞。
這邊的會議一結束,郝立京就像逃命一樣躲開了那些企圖走私下關係的代表們,回到自己的總經理辦公室。這才進門,就看見沙發上坐著一個大人物,對著他意味深長地微笑。
「哎?王市長……你啥時候來的?」郝立京連忙上前與之握手,又轉頭問送咖啡進來的劉雪華:「劉秘書,王市長來了,你怎麼沒有跟我說一聲?」
沒等劉雪華開口,王立搶先說道:「不怪小劉,是我沒讓她通知你。」
「哦?這麼說,王市長是來突擊檢查工作的?」郝立京從劉雪華手中接過咖啡杯,送到王立面前,開玩笑地問道。
「嘿,這咖啡可真香。」王立並不回答郝立京的話,一臉陶醉神情,深吸著咖啡的香濃。
「這可是我們小劉親自泡的咖啡,小劉啊,聽到沒有,連王市長都誇你的咖啡泡得好。」
劉雪華只是勾起嘴角,淺淺一笑,並不言語,把另一杯香氣濃郁的咖啡輕輕地放在了郝立京面前,並用修長的手指將杯子往前推了一下,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繼續在電腦前打字輸入文件。
只有兩年多的時間,劉雪華就像是完全蛻變了一個模樣。素潔的職業裝襯著她年輕曼妙的身姿,既嫵媚又端莊,長長的烏髮盤了起來,用一支玳瑁發卡別著,非常具有白領麗人的氣質,清雅的淡妝在她嬌好的面容上增添了恰倒好處的丰采,看不出任何整容過的痕跡,那雙總是濕漉漉的眸子被黑邊秀琅眼鏡遮擋住了,少了幾許風情而多了幾分嫻靜,鏡片後的視線也不再迷茫、飄忽,在郝立京的感覺里,竟然透出一絲郝慧思的氣息來。郝立京最初的成見也在劉雪華努力的成效中逐漸消失。她很聰明,一學就會,而且她也很勤奮,私底下用了不少功,現在的她,已經完全能勝任總經理秘書的職位。
「郝總啊,你可真有福氣,每天都能喝到這麼美味的咖啡。」咋著舌頭,王立意猶未盡地說。
「王市長,我的秘書可不只是會泡咖啡哦。」郝立京說出這樣的話,完全是發自心底的,只是他自己並未察覺而已。他的這份自豪感,可以說是對劉雪華這兩年來的努力給予的最高評價。
「我當然知道,你的這位秘書非常能幹,我剛才已經領略到了她的本事,三言兩語就替你解決掉了那些經銷商的牢騷,而且還一點不得罪人,讓對方心服口服。處理得可謂八面玲瓏、恰到好處啊。」王立眯起眼睛,瞅著郝立京笑:「這陣子,你最害怕接的就是經銷商的電話吧?」
郝立京就像是終於找到了組織的地下黨員,馬上激動起來,差一點就要對王立感激涕零了;「王市長,謝謝你的理解!到現在我也才真正理解我們的片區經理了,他們真的是戰鬥在最前線的勇士!」
郝立京誇張的說法加上表情,把王立給逗笑了:「看來有必要馬上提高我們的生產能力了!」
「是啊!王市長,你給我爸,也就是我們的董事長說一說,馬上擴大生產能力,要不然我這個銷售公司經理就沒辦法當了!」
王立笑著問:「你為什麼自己不去說?」
郝立京撇起了嘴:「我自己去說?哎呀,王市長,我們董事長不是一般的專制,他早就給我約法三章了,第一章就是在公司我沒有直接向他提任何建議的權力。王市長,你說說,他這樣做是不是太霸道了?」
「這是國營企業,他既是董事長又是你爸爸,他這樣做是不想讓別人說三道四啊!」
「那也要看我提的是公事還是私事吧?他怎麼能這樣一竿子把我打死,我這工作還怎麼開展?我看他就是官僚作風加家長作風。說真的,要不是為了事業,我早就不在他手下幹了!為什麼我小的時候被他壓製得死死的,到現在我長大了、工作了還得受他的『階級』迫害。」
王立注視著眼前這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就像看當年的郝祖國一樣,不由在心中這樣感嘆:這對父子還真是像啊。
「立京,牢騷發完了吧?發完了我們就說正事兒吧。」
郝立京聽了王立的話,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王市長,我也就是這麼一說,你可別往心裡去。工作我可是認認真真的,從來沒有因為對我爸爸有意見,而影響工作!」
「我知道。立京,今天我來是要向你要十輛中國龍1.8T車,你給我想辦法解決一下吧。」王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