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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傷心的情歌(3)(1)

2024-09-21 19:17:16 作者: 陳玉福

  遼海工業園正在轟轟烈烈地建設著,一些項目的地基已經初見規模,路鳴與王立組成的同盟,正在為工程進展神速而充滿喜悅。然而,他們不知道,在遼海市一家酒店的包廂里,一個要破壞這項計劃的陰謀卻在秘密醞釀……

  頭髮已經花白的孫大峰,明顯地暴露出他常年暴飲暴食的醜態,身體臃腫不堪,兩眼浮腫得像兩個大魚泡;臉上的皮膚呈現絳紫色,且上面長滿了疥瘡;鼻頭通紅,下巴上的贅肉已經埋住了他的脖子,嘴一動那牽引著全身的肥肉都在顫動。儘管這樣,他在吃東西的時還是毫不含糊。此刻,他正滿嘴油膩地咀嚼著剛進口的大滷肉片,緊接著「嗞兒」一聲喝下了一杯酒。他對圍坐在他身邊的姚少軍和吳美珩說:「關於這一次的行動,你們千萬給我小心點,別再做出偷雞不成蝕把米的蠢事來!」

  姚少軍起身給孫大峰倒上了酒,訕笑著說:「孫市長你放心,讓吳秘書有意無意地假傳一回聖旨,事情就妥當了,保管萬無一失。」

  吳美珩也很篤定地說道:「爸爸,你放心吧,老傢伙對我非常信任!」

  孫大峰又「嗞兒」喝下了一杯酒,咂著舌頭說道:「美珩呀,你要做得滴水不漏,千萬別讓人家看出什麼破綻來。」

  「爸爸,你就放一百個心吧,我會小心的!」

  「孫市長,我們什麼也不用說啦。這事兒你就交給我和美珩吧。來,我們喝酒!」姚少軍躬著也有些虛胖的身體,吃力地為孫大峰和吳美珩斟滿了酒。

  「對,喝酒就喝酒,不可談荊州。喝!」孫大峰一仰脖子,一杯酒下肚,在他嘴角不知是酒漬還是油漬,有一滴亮晃晃的液體,沿著肥碩的下頜慢慢地滑下去,然後完全滲入到了脖子上那道深深的褶皺里。

  孫大峰現在覺得把女兒嫁給吳美珩是無比正確的,如果嫁給郝祖國他肯定會後悔的。吳美珩對自己很忠心,而且他的辦事能力也很強,自己提出的要求,他總是能不打任何折扣地完成。而且,吳美珩還很會掩飾自己,往往是嘴上慷慨陳詞,心裡卻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很像當年的自己,甚至說比當年的自己還要詭計多端。看著眼前的吳美珩和姚少軍,孫大峰感覺很安心,以前自己只有一個姚少軍,現在自己則湊齊了左右護法。現在,有很多事,已經不需要自己出面了,很多時候甚至都不需要自己發出指示,他們兩個總是能心領神會地替自己把事兒辦妥。

  

  關於工業園項目,孫大峰是一千個一萬個不希望建成的。因為那是路鳴想建設的項目,還因為郝祖國的小汽車生產廠也在工業園裡轟轟烈烈的正在建設者。如果路鳴藉此機會被弄走了,那麼他孫大峰就有當上市政府一把手的可能性。如果路鳴的工業園項目建成了,別說是市長的位子了,就是未來的市委書記也極有可能是這個路鳴的,官大一級壓死人啊,這不等於在自己的頭頂懸一把鬼頭刀嗎?這還得了。同時,如果有路鳴這個剛正不阿的領導在他的上面,孫大峰必須處處小心。就連貪污點公款,收受點賄賂的時候,也是膽戰心驚的,生怕被路鳴抓住了小辮子。同時,孫大峰能感覺到路鳴對自己這個在動亂中發跡起來的市領導班子成員的厭惡。儘管如此,在路鳴的面前,孫大峰還得收起獠牙,他還得極力的掩藏自己對路鳴的厭惡感,裝作很溫順的樣子,還得一個勁地夸路鳴年輕有為,還得一個勁地夸路鳴好有魄力……孫大峰覺得,有路鳴在,就好像有一座無形的大山壓迫著自己,又好像有一套無形的枷鎖牢牢地禁錮著自己,每時每刻都感覺渾身不自在。孫大峰心想,工業園項目既是你路鳴的機會,也是我孫大峰扳倒你的絕佳機會,你不是躍躍欲試嗎?你不是躊躇滿志嗎?好像偌大個遼海市裝不下你了似的,好,我就借著這個機會把你這塊可惡的絆腳石一腳踢開,踢得遠遠的,讓你永遠不得翻身。

  至於不希望郝祖國成功,就更是孫大峰是心事了。郝祖國與孫小明分手,雖然在某種情況下是女兒先提出來的。但是,他還是很不舒服。試想一下,當年如果不是我孫大峰把你招了工,還在暗暗地支持你,你郝祖國能有今天嘛。所以,只要有我孫大峰在,你郝祖國就不能上的太快了!只有把你正在熱火朝天乾的項目弄黃了,我孫大峰才能睡一個安慰覺。這不能怪我孫大峰,要怪就怪你自己,誰讓你當初不珍惜我孫大峰的女兒呢?說話聲打狗還要看主人哩,你拋棄了我的女兒,就是對我孫大峰的大不敬……

  上班時間,孟金川出外開會,市委書記辦公室里沒有人,吳美珩四下張望,發現沒人後,偷偷摸摸地進到了辦公室里,從一摞告狀信中抽出了幾封,拿到文印室複印了一份。下班後,吳美珩悄然來到郵政局,把一摞子舉報信投進了大街上的信箱裡……

  22、陰謀總是在暗夜中進行

  五月的一個清晨,天邊剛泛起一抹魚肚白,正是黑暗與光明較勁的時刻,黑暗雖極不情願,但終究會被光芒萬丈的朝陽驅散。這時候,遼海市市委辦公廳秘書處長被一個緊急電話叫起了床,他接上電話後,神情逐漸變得嚴肅起來,他壓低了聲音問電話那一邊的人:「這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對方說道。

  「那你能不能幫忙先給我弄出一張來?」

  「沒問題。」

  「這些報紙什麼時間能送到省委、市委?」

  「按慣例,早上九點多鐘就能到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

  「天吶……一切都晚了。」

  「對不起,我昨晚上喝高了,上班後就沒有到車間去,剛起床才發現的。」

  「如果昨天晚上就發現的話,我們還有迴旋、操作的餘地,現在可真的是年三十晚上買門神——晚了半年了。」

  「對不起。」

  「這不能怪你!這樣,現在是早晨六點過一點兒,我馬上過來,你把報紙給我送出來!」

  二十分鐘後,秘書處長出現在了《北方日報》社大門口,急急忙忙從一個人手中接過了一張報紙就上車了。

  市委書記辦公室里,孟金川正在批閱文件,發現有東西沒收到,就拿起電話撥通秘書室:「小吳,工業園昨天的進度表怎麼沒有給我送來呀?」

  吳美珩在電話那頭說道:「他們送來時你已經下班了,所以……」

  「你馬上送過來。」

  孟金川放下了電話,又拿起了「遼海工業園建設日程進度表」看了一陣,伸了個懶腰:「好啊!謝天謝地啊!我們工業園的基礎已經基本上打好了!」

  不一會兒,吳美珩把「工業園日進度表」送了過來。孟金川接過來馬上就看:「好!好極了!」

  秘書處長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書記……」

  孟金川正在看進度表,心不在焉地問:「有事?」

  秘書處長把一張報紙遞了過來:「您快看看,出大事了。」

  孟金川猛地抬起了頭:「什麼?」

  秘書處長:「這是今天的《北方日報》,工業園上頭版頭條了。」

  孟金川扔下了手中的筆、進度表,一把抓過報紙,看到頭版的題目後,頹然地倒在了椅子上:「啊……」

  在遼海市委書記孟金川的辦公桌上,擺放著一張攤開的《北方日報》,頭版頭條的特大號標題——《路鳴,你究竟想把遼海帶到何處去?》赫然醒目。孟金川神色嚴肅地在報紙上凝視了許久,抬起頭來,對站在一旁的秘書處長說:「小駱,你打電話給路鳴,讓他馬上來見我!」

  「好!孟書記,我馬上去。」

  看著秘書處長轉身要出門去,孟金川又叫住了他:「小駱,你等一下。」

  秘書處長回頭有些疑惑地問:「孟書記,還有什麼事?」

  孟金川搖搖頭,站起身來,在辦公桌邊慢慢踱著步,問:「小駱,我問你,路鳴究竟要把遼海帶到何處去呢?」

  「那還用問,肯定是把遼海帶到繁榮昌盛的道路上去嘛!我覺得你書記手下有路鳴這樣的好領導,我們遼海才有希望。」

  孟金川站住,用手指點著桌上的報紙:「可是有人卻不這樣認為啊!他們說路鳴這樣做是倒退!是在搞獨立王國!路鳴的手下都是一幫投機倒把犯!」

  「這不污衊人嗎?他們有證據嗎?他們憑什麼這樣說?」

  孟金川深深地嘆息了一聲:「證據他們有啊!說郝祖國等人低價把國家的鋼材從國營企業買出來,再高價賣給工業園。還說什麼路鳴是郝祖國的後台老板,是工業園的罪魁禍首!」

  秘書處長笑著搖了搖頭:「好在他們還沒有說路市長是在走資本主義道路!」

  孟金川猛地抬頭看著秘書處長,手指在辦公桌上用力地敲著,聲色俱厲地說道:「對!問題就在這裡!這就說明,我們的工業園沒有搞錯!」

  雖然自己說的慷慨激昂,但孟金川卻又覺得自己的話語是那麼的蒼白無力,自己說的話,最應該聽到的人是聽不到的。這件事,自己這個市委書記也左右不了,他能想像出路鳴得到這個消息後會是一副怎樣的表情,對於一個一心一意做實事的幹部來說,這樣的消息實在太殘忍了!

  23、命運多舛

  這是一個靜謐的午後,和煦的陽光從寬大的玻璃窗照進屋內,使整個房間變得暖暖的。窗外的草木已經開始發芽了,灰色的樹幹上和褐色的衰草叢中正在透出一絲絲新綠,空氣中似乎瀰漫著淡淡的新綠的氣息。

  章小鳳坐在輪椅上,仔細地端詳著手中的一個精緻焊件,一股喜悅之情漸漸地在臉上凝聚,突然,她哈哈大笑著對站在身旁的郝設華說:「設子啊,你的焊接技術越來越高超了呀!」

  郝設華低頭看著母親,她的頭髮已然花白,身體比以前消瘦了許多,額頭也有了幾道深深的皺紋,眼角的魚尾紋呈扇形向外輻射。儘管如此,母親的精神依然矍鑠,依然能看出當年風風火火的樣子。郝設華蹲下身去,問章小鳳:「媽,你覺得我現在的技術比你當年的技術如何?」

  章小鳳拍了拍郝設華的肩膀,把焊件還給他:「設子啊,你的技術早就已經超過你媽了!」

  郝設華撫摸著手中的焊件,有些驚喜地問:「媽,你說的是真的?」

  「那還有假,我幹嗎騙你啊?你看看這活,幹得多漂亮啊!老實說,我就算不躺在床上,也不一定比得上你呢!」

  「媽,謝謝你!這全都是你教我的。」

  章小鳳呵呵笑道:「謝我幹什麼呀?俗話說的好,老師領進門,修行靠個人,你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靠的是自己的努力,媽能教你啥啊,不就是這些筆記嘛,現在給你可能你都不會要了!」

  「媽,我要!我全都要。」

  章小鳳打開櫃門:「你真想要就全部拿去吧,唉,反正我留著也沒啥用了。設子啊,你可要給媽爭這口氣,把我這個廢人不能幹的活全都幹了,把我不能完成的心愿也都完成了,我也就算沒白活這一輩子了。」

  看到章小鳳有些感傷的樣子,郝設華有些不知所措。郝設華很清楚自己的母親是個什麼樣的人,她閒不住啊!現在,讓她整天呆在療養院裡,即便條件再好,她也沒心思享受啊!她的心還在車間裡,她的手也痒痒著,還想提起焊槍呢……

  郝設華從柜子里捧出那些積攢了許久的一大摞日記,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媽,你千萬別這麼說,你的這些日記可都是你的心血呀,都是寶貝啊!」

  章小鳳掃了一眼那些日記,幽幽地嘆了口氣,轉而看向郝設華,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他依然衣著樸素,穿著已經洗得發白的工作布上衣,深灰色的卡褲子,腳上還是一雙洗得快要破了的白膠鞋,頭髮看上去似乎有時間沒有理過了,雖然還不至於邋遢,但整個人看上去就是沒點精神,沒有一點年輕人該有的活潑樣兒,不過,他也不年輕了。

  在自己的幾個孩子中,章小鳳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設華,其他幾個要是心裡有什麼事,一定會說出來,人就是這樣,有些話,找個人說出來,心裡便敞亮了。設華有什麼事總是憋在心裡,不跟別人說,時間長了,負面情緒鬱積於心,非得出大問題不可。自從遭受了上次戀愛的打擊之後,設華變得更沉默寡言了,他總是用工作來麻醉自己,總是與別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特別是和女孩子,時間長了,別人都刻意躲著他,更別提給他介紹對象了。

  「設子啊,你今年多大了?」

  郝設華愣了愣,不理解母親為何要這麼問:「媽,我今年30歲了啊。」

  「設子啊,你都30歲了啊……可不小了!你看你弟弟祖國,孩子都快上小學了,可你還是單身一人,我這心裡呀,一直都不踏實,為你的事……」

  「媽,是我不想找,你就別擔心了。」郝設華低頭整理日記,輕聲對章小鳳說。

  「可是這樣總不是回事兒呀?你總得娶個媳婦成個家吧,總這麼拖著,我這個當媽的實在是……」

  兩人正說著話,駱子突然推開了病房門,急匆匆地闖了進來,看見章小鳳和郝設華,駱子先是怔了一下,然後來到章小鳳面前:「小鳳,你……」

  章小鳳一看見駱子,像是忘了剛才所說的煩心事,馬上露出了會心的微笑,問道:「駱子哥,你怎麼啦,這麼心急火燎的?有事慢慢說。」

  駱子的眼中充滿了疑問,他看看章小鳳,又轉頭看看郝設華:「小鳳,你還不知道祖國的事嗎?」

  「祖國的事?我知道呀,怎麼啦?」

  駱子更加驚訝,看著沒事人一樣的章小鳳:「你……知道了?那你怎麼還……」

  章小鳳推著輪椅過去拉住駱子的手:「駱子哥,你先坐下,看你跑得一身都是汗,我還以為多大的事兒呢!祖國的那事兒啊,我什麼都知道啦,不用你這麼急著來告訴我,早就有人來跟我說過了!」

  駱子略微怔了一下,似乎是鬆了一口氣,又似乎不太樂意的樣子反問道:「誰啊?是誰告訴了你的。我還擔心你知道了會為這事兒著急呢。你看把我緊張得,原來你都知道了,你這反應還真是稀奇,難道你一點都不擔心嗎?祖國——你的親生兒子出了這麼大的一檔子事……」

  章小鳳哈哈大笑:「哈哈,駱子哥,我著什麼急呀?是祖國他自己打電話給我說的,他只是被停職查看,又不是被撤掉了廠長職務。再說了,祖國走的正行的端,讓他們查查怕什麼?我相信我的兒子!另外,祖國是什麼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從小就鬼機靈,這點事還難得了他嗎?」

  駱子坐下聽到章小鳳的話後,讓喘息平了下來。他點點頭表示贊同:「嗯,仔細想想你說的也是,祖國他決不會幹壞事,而且這件事他也一定有辦法解決。」

  「那還怕啥?現在又不是那種隨便胡搞胡整亂來的時候了,祖國的事查清楚就沒事了!」

  「只是很可惜,工業園大概要被停掉了。」一旁的郝設華無不惋惜地說道。

  24、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路鳴家中,孟金川為了安慰這個被暫時停職的下屬,親自上門來聽他發牢騷,他知道這件事對路鳴的打擊有多大。一個人準備轟轟烈烈地大幹一場,所有的條件幾乎都已經具備了,政策、人員、資金、土地……可是因為某種原因,又不得不放棄。這就好像一個飢餓的人剛燉好了一隻雞,馬上就要出鍋了,肚子已經迫不及待地咕咕叫了,可突然有人把鍋給掀翻了。又好像一位披掛整齊的將軍,正準備催馬揮刀沖入敵陣大砍大殺一番的時候,突然又鳴金收兵了。這怎麼讓人能受得了呢?

  「路鳴,你不是給我講過羚羊絕路逢生的故事嗎?現在你就是面臨一個大坎,只要你沉住氣,跳過去,就沒事了,千萬不要自亂了陣腳。」

  路鳴難得的露出了沮喪與憤慨的表情,他垂著頭,對孟金川說:「孟書記,我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啊!我們辛辛苦苦建設工業園究竟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遼海的發展,遼海發展了,經濟搞活了,每一個遼海人都會從中受益,可為什麼總是有人從中作梗呢?讓我說,這些人就是見不得別人好,所以才想著法地搞破壞,真是可惡!」

  孟金川淡淡一笑:「路鳴,聽好了,我覺得以前你給我講的那個羚羊的故事非常有道理,可以說,現在你就是那隻老羚羊,你暫時犧牲自己,是為了獲得明天的新生!」

  路鳴皺緊眉頭,依然有些負氣:「可是孟書記,我們的工業園已經叫停了!」

  說到這裡,路鳴的聲音竟然變得有點哽咽,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沒掉下來。一個堂堂七尺男兒,有淚當然不輕彈,但一腔似火的熱情被人兜頭潑了一瓢涼水,實在是委屈,實在是不甘心。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被人暗算的滋味實在是不好受。如果知道是誰在使壞,就算赤膊上陣,也要痛痛快快地廝殺一番,那反倒痛快了,可現在是有勁沒處使,有理沒處說,如同一個武功高強的人被關進了悶罐中,沖也沖不破,掙也掙不脫,根本找不到施展本事的機會,只能聽天由命。

  孟金川搖搖頭:「路鳴啊,你也不要這麼悲觀,相信我,事情一定會有轉機的。你還是年輕啊,遇事容易走極端。你好好想想,現在上面的意思僅僅是停下而已,並不是徹底取締。」

  路鳴聽出了孟金川的話外之意,眼中突然一亮:「孟書記,你的意思是說,工業園還有重新開工的那一天?」

  「當然,社會的發展是不可逆轉的,就算出現短暫的倒退現象,也只是暫時的。」

  聽到這個消息,路鳴臉上的陰霾一掃而光,只是眼中還多少有些憂慮,「孟書記,這麼說我除了離開市政府到省政府去工作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

  孟金川點頭:「是的。兩利相衡取其大,兩弊相權取其小,只要留得青山在,咱們就不怕沒柴燒啊!只有暫時隱忍,我們才能成為最終的贏家。你一定要記住,人生是長跑,只有堅持到最後的人,才是勝利者。」

  「孟書記……」

  孟金川拍了拍路鳴的肩膀:「路鳴,你什麼也別說了,就先按照我說的這條路去走。你記著,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我孟金川永遠是你和遼海工業園的支持者!」

  孟金川完全了解自己的這個部下,他是哪種一心一意想做點實事的幹部,他想憑藉自己的力量讓死氣沉沉的遼海市重新煥發生機。然而,很顯然,在中國的官場上,光有心和意還不行,還得學會圓滑的處事方式,方方面面都要照顧到,只有如此,你才能爭取到各種利益群體的支持或者說是默許。如果不然,只憑著一腔熱血,難免就觸犯了某些人的利益,難免就會有人給你下絆子,讓你栽跟頭,然後再躲在黑燈影里看你的笑話。路鳴啊,希望經歷了這件事之後,你能變得更加成熟,遼海市還在等著你呢,你還有將來,這個舞台永遠是屬於你的!

  25、續夢

  時光荏苒,日月如梭。有的人用這把梭織出了錦繡前程,有的人用這把梭織出了甜蜜溫馨,而有的人卻用這把梭燉出了「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

  轉眼之間就是十年,這是滄桑巨變的十年。這十年裡,時間以不可阻擋的步伐向前邁進,將一切陳舊的、落後的事物、制度、意識統統踩在腳下,碾入泥里,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在這十年裡,無論是這個國家還是這個國家的人民,都經歷了最艱難也最漫長的黎明前長夜。俗話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而改革開放也非一日之功。長期在計劃經濟體制下積累的深層次結構矛盾和市場經濟體制之間的矛盾日益突出,企業產品市場化程度較低,市場競爭力不足;尤其是國有企業,歷史包袱沉重,就業和再就業矛盾突出。

  長年累積下來的陳疴舊病面臨市場經濟的挑戰,一起發作了。一度作為計劃經濟重鎮的遼海,比中國許多其他城市承受著更多的成長之痛。1986年,遼海防爆器械廠由於經營不善申請破產,成為中國企業破產的第一例,在全國引起軒然大波。然而,這只是一個開端。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之下,「破產」這個名字不論對企業還是對個人來說,所帶來的影響都是極其痛苦與震撼的。企業不復存在,工人下崗失業,對未來及再就業的迷茫,讓人心動盪不安。而正因為如此,那些不斷虧損的企業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相同的命運,終於開始有了危機與緊迫感。與防暴器械廠一起被申報破產的另外兩家企業,在最後關頭靠著職工的齊心協力、努力奮戰終於扭轉乾坤,獲得了赦免。然而,這種似乎只是來自人類自救形式的內部改變,無法阻止更多的企業走向衰亡的命運。「破產」只是一把手術刀,在已經化膿的毒瘡上劃了一道口子而已。國營企業的改革,需要動的是大手術。誰將是這個手術的主刀人呢?

  而就在這種迫切的局勢下,省政府秘書長路鳴調任省委常委、遼海市市委書記。這一項重要的任命,無論對遼海還是對路鳴來說,這都是一個歷史性的轉折。

  「同志們,中央和省委決定,由路鳴同志擔任我們遼海這個省會城市的市委書記。這是我們遼海人民的福音啊!因為,路鳴同志曾經是遼海市人民政府主持工作的副市長。在他副市長的任職期間,他倡導並實施了遼海工業園的建設工作。但是,由於種種原因,路鳴同志離開了我們遼海市,到省政府任副秘書長,後來又擔任了省政府秘書長。現在,路鳴同志又回到了我們遼海市……」孟金川在市委1號會議室召開的擴大會議上的講話,發人深省,儘管台下掌聲雷動,但路鳴卻心情沉重。孟金川繼續著他的講話:「我認為,路鳴同志和新的市委班子目前急需要做的工作有三項!第一,深化國有企業體制改革,主要在技術進步、設備更新和解決企業下崗職工再就業問題上下功夫;第二,努力把招商引資工作推向一個新高潮,同時,恢復建設停頓了10年的工業園項目!第三,是農村改革問題……」

  「孟書記,我一來你就給我下達了這麼嚴格的命令,我感覺肩上的擔子好重啊!」路鳴在上台講話前,跟孟金川這樣半開玩笑地發牢騷,孟金川笑著擺擺手:「擔子雖然很重,但我相信你一定能給省委交上一份完美的答卷。」

  「謝謝孟書記對我一如既往的信任。」路鳴輕輕一笑,眼光深邃而明亮,與多年前他出任遼海市副市長時坐在這個主席台上的情形相比,他臉上增加的不僅是歲月的痕跡,還有經驗與歷練的雕琢,從他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充滿壓迫感的氣息就可以看出,他依然激情飽滿而氣勢逼人,但卻增加了更多的內斂與沉著。其實,路鳴說謝謝孟金川,別人可能都以為只是場面話,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確實是發自肺腑的,正因為當初聽了這位老領導的話,選擇了暫時隱忍,自己才有機會重返遼海,才有機會繼續自己被迫中斷了的夢想,他為有這麼一位真心支持自己工作的老領導而高興,心中的感激更是千言萬語也不足以表達。

  「讓我到遼海市主持工作,我是喜憂參半。喜的是我又要和曾經在一塊工作過的戰友們、同志們一塊兒共事了。對此,我特別的高興,也特別的激動!憂的是我路鳴才疏學淺,怕擔不起這麼重的擔子。但是,我堅信,有省委領導的支持,有我的戰友們的幫助,我一定會當好這個市委書記的!剛才,孟書記已經把我們目前的工作作了一個全面的部署,不愧是我們的老領導啊!他老人家對我們遼海市的工作是太清楚了!讓我們以最熱烈的掌聲謝謝老領導對我們的關懷和支持!」

  掌聲……

  「我們的工作有三項:首先是國企改革,其次是招商引資和工業園的恢復建設,第三是農村改革。請省委放心,請省委領導放心,我們遼海市市委一班人一定會團結一心、同舟共濟,把我們近期的三件大事抓好、做好!」

  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儘管路鳴已經算不得是什麼「新官」了,但他重回遼海,出任市委書記之後,就在遼海立刻燒了不止三把大火。首先就是大刀闊斧地進行國企體制改革。中共十四屆三中全會通過了《關於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明確指出,中國國有企業改革的方向是建立適應市場經濟要求的「產權明晰、權責明確、政企分開、管理科學」的現代企業制度。路鳴的第一把火,就是拽出遼海的第一批國營企業進行公司制改造,由此將遼海的國企改革推進到了現代企業制度建設階段。

  郝祖國的遼海汽車製造廠首當其衝成為了第一批被改制的企業。遼海汽車製造廠改名遼海汽車製造有限責任公司,郝祖國的廠長一職也改為公司董事長總經理,他對這一改變並沒有多大的吃驚,因為他現在更關心的是在重新開建的工業園裡的投資項目。由於十年前的突然叫停,導致他所有的努力白費,儘管後來自己的廠長職務得到了恢復,但在工業園裡的項目卻一直被擱淺,資金已經全部投了進去,但卻無法使之產生效益,他的雄心壯志也一直被強行壓抑著,日積月累,能量越來越大,就好像一個能量巨大的火藥庫,路鳴重回遼海就好像是一根導火索,一下子把這個火藥庫點燃了。

  郝祖國率先找到路鳴辦公的地方,那是孟金川以前的辦公室,郝祖國見到路鳴,開門見山地就問:「路書記,我來找你,你應該不會感到意外吧?」

  「我怎麼會意外呢,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我一直在等你,看你能憋到什麼時候。」路鳴笑著起身為郝祖國沏茶,然後,一起坐到沙發上:「這麼些年了,你還是一點都沒變,還是沉不住氣啊。」

  「路書記,你這話可是冤枉我了,我已經等到現在才來找你,算是很能沉得住氣了。」

  「是嗎?那你為什麼要等到現在才來找我?」路鳴笑著問。

  「還不是你要我們工廠搞公司制改革,我不先把自己那邊的事整完,怎麼來見你啊?」郝祖國聽似有些抱怨地說道。

  「怎麼,對我的這次改制有意見?」

  「沒意見,我絕對舉雙手贊同!民間都說這是你上任之後的第一把火,這把火燒得太及時太正確了,去年中央的會議剛開完,我就在尋思,遼海的國企改革該大動了,果不其然,你就回來了,改革的這把大旗還是得路書記你來扛啊。還跟以前一樣,只要是你指到哪,我們就跟著你打到哪!」

  「祖國,你的口才可真是越來越好了。說吧,今天來找我有什麼目的,不用你這麼吹捧我,拍我的馬屁,只要是關於你們遼海汽車製造廠的事,我一定幫你解決!」

  「路書記,現在已經不再是遼海汽車製造廠啦,應該是遼海汽車製造有限責任公司啦。」郝祖國糾正路鳴的叫法。

  「喲,你看你看,這麼快我就忘了,對了,現在是遼海汽車製造有限公司了,你也不再是廠長,而是總經理了。郝總經理啊,有什麼事,儘管開口吧。你我哥倆就不用客氣啦。」

  「好,路書記,我就把我今天來的目的說了吧,沒別的事,就是我們在工業園的投資項目,被擱淺了這麼長時間,這造成的直接經濟損失我就不計較了,但是現在你回來了,我來問問你,工業園項目要怎麼辦?」

  路鳴聽了,哈哈大笑:「祖國啊,我就知道你是為這事來的,正好,我也想問你呢,工業園的項目市上已經決定恢復建設,而且已經由國務院批准為國家級開發區,實行與沿海開放城市經濟技術開發區同等的優惠政策。在這樣的大好形勢下,你們公司有什麼打算?」

  聽到這個消息,郝祖國非常驚訝:「路書記,別告訴我你不在遼海工作的這段時間,你沒有在遙控著工業園區的操作哦。」

  「哈,祖國,算你猜對了。」路鳴又是哈哈大笑:「在省政府工作的這段時間裡,我可沒有閒著,一直在積極籌劃。當然,遙控還算不上,但是我當初走的時候留有伏兵。你想想,我怎麼可能真正放棄工業園的建設呢?那可是承載我夢想的搖籃啊!」

  「我知道你的伏兵是誰。是現任的王立市長對不對?其實工業園在他的極力推動下,還是有動作。只不過是搞了地下活動。動得神不知鬼不覺。你看看,這不,連國務院的特許證都辦好了,如果有了和沿海開放城市一樣的優惠政策,我們在工業園裡就能自由發揮了。這就如同駿馬插上了翅膀,無論高山深澗都擋不住我們前進的步伐了。」

  「你說得沒錯。現在可以說是萬事具備,只欠東風。祖國啊,你有什麼大動作沒有?」

  郝祖國一攤手:「路書記,你應該知道的,我們當初貸來的資金全都用在工業園的項目上了,好在當時銀行沒有給我們放全款,不然的話,那損失可就更大了。現在,我們已經和銀行方面取得了聯繫,他們說,如果我們有好的項目,可以立即給我們貸款,提供充足的資金。」

  「那太好了,既然工業園開始恢復建設,你們的項目也繼續跟上吧。至於資金問題,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畢竟,這也都是領導決策帶來的後果,我們會負一部分責任。但是我也不瞞你說,市上要面對的可不是只有你們一家企業,還有更多的企業有更多急需解決的問題,這錢啊,現在也是個大問題。你們先從銀行方面著手,然後也不妨考慮一下招商引資的辦法,你看怎麼樣?」

  「招商引資?」

  「對,引進外資,包括項目、技術和人才,靈活機動,這對於你們來說,可是個好機會呀。」

  「這的確是個好辦法。路書記,看來我今天來找你果然是對了。」

  「哈哈,祖國,你果然聰明有頭腦,能夠舉一反三,和你說話一點都不累,馬上就能領會我的意思。好啊!我的這第二把火馬上就要燒開了,你就來當我的先鋒司令,打這頭一炮吧,你可一定要把這一炮打響啊!」

  「你的第二把火?莫非就是……」

  「沒錯,就是招商引資,為了解決國營企業改制中出現的資金不足問題,還有改善就業與再就業的窘況,市上決定加大招商引資的力度,不惜一切代價,為企業引來資金及開發項目,而工業園就是招商引資的根據地,為遼海引來鳳凰的梧桐樹,所以,我要讓這棵梧桐樹長得更茂盛、更具吸引力。」

  「路書記,這下你的擔子比十年前可是重多了。」郝祖國有些感慨地說。

  「這也是不可避免的問題。在遼海的大大小小國企幾百家,尤其是集中在城西區的裝備製造業,很多都出現設備老化、體制僵化、職工龐大化的問題,這些創造了共和國工業史上數百個第一的『老大哥』們,曾經是遼海的驕傲和資本,而今卻成了遼海最沉重的負擔。而遼海這座共和國一手創建起來的工業基地,現在也失去了曾經的榮耀與光芒,被大量虧損企業的重擔壓迫得愁雲滿面、步履維艱。我們要改變這個現狀,就得面對這個現實。痛苦是難免的,但我相信,在不久的將來,遼海一定會重新找回她的光輝,成為共和國一顆璀璨的明星。」路鳴用低沉而充滿憂思的聲音緩緩地說著,深邃的目光看向窗外,而窗外面對的正是城西區那片煙霧蔽日、轟鳴如雷的大地。

  「路書記,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郝祖國看著路鳴的背影,深深為這位共產黨優秀幹部憂國憂民的偉大情操而感動,也為遼海有了這麼一位有責任心又有魄力的市委書記倍感欣慰,跟著這樣的領導幹事業,有奔頭!

  其實,在倏然而逝的十年中,堅韌的郝祖國一直沒有放棄在工業園大幹一場的念頭,當年的打擊雖然大,但還不足以把他打倒。在這些年中,他一直在通過各種途徑關注著上面的動向。這次,他早得到了上面要進一步開放搞活的信息,只是他還是有點擔憂,畢竟在現在的市委領導裡面,除了一個王立,其他人他根本說不上話,就算是要放開搞活,也不一定能輪得到自己。當得知路鳴要回遼海市主持工作的消息後,他一下子就把懸著的心放回了肚裡,他心想,這下好了,自己終於又有了主心骨了,自己終於又可以在路鳴的指引下甩開膀子幹事業了!

  「祖國啊,要做到這一點不能靠你我幾個人,而是要靠大家一起的努力。樂觀積極的態度我們要,但認清現實冷靜的態度我們也要。這是一個長期而持續的陣痛,但是祖國你不用擔心,你面前的道路是光明的、廣闊的,你儘管給我往前沖,帶好這個頭,為我開闢出一條嶄新的道路。出了問題,我會和你一起想辦法解決。」路鳴回過頭來,誠懇地對郝祖國說道。

  「好!路書記,我一定做好你的開路先鋒,做出個樣子來,給別人看看。」

  路鳴用力地拍了拍郝祖國的肩膀說:「好,這麼多年了,你的本質一點都沒有變,你還是那個永遠充滿了幹勁的郝祖國,我這次回來算是回來對了!」

  出了路鳴的辦公室,走在街上,郝祖國頓覺心情暢快,路邊的綠樹似乎在向他點頭微笑,樹上的鳥兒也似乎叫得特別歡快,似乎連空氣都是甜的。他忍不住想大聲呼喊,是啊,為什麼不呼喊呢?被壓抑了這麼久,是該好好振奮一下了!郝祖國仰起頭,衝著深邃的蔚藍天空高聲呼喊,就像一頭對月嚎叫的頭狼,又像一頭狂吼著衝下山的猛虎,他要把這十年的鬱悶統統釋放出去,然後全力以赴地重新踏上征程,開始人生新的衝刺。街上的行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郝祖國,有人指指點點地說:「這人不是瘋了吧!」也有人猜測:「準是受什麼刺激了。」對此,郝祖國絲毫不以為意,自己被久久壓抑的心情又有幾個人能懂呢?

  26、雙喜臨門

  遼海工人療養院的花園裡,鮮花怒放,蜂蝶翩躚,新月形的人工湖裡,睡蓮油綠綠的葉子剛剛浮上水面。清澈見底的人工湖裡放養著許許多多的錦鯉,今天天氣特別好,它們似乎也變得特別活潑,時不時的在水面上冒個泡,或者撒歡般地搖一搖尾巴,製造出點響動,不甘寂寞地宣示著自己的存在。遠處的小亭子裡,有一位老人正在悠揚地拉著胡琴。郝一湖正推著章小鳳在人工湖邊散步,章小鳳看著遠處的拉胡琴的老人說:「他每天都在那裡拉呀拉的,好像還很陶醉,可我聽著一點都不好聽,哪有駱子哥的笛子吹得好聽啊!」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章小鳳話音未落,駱子就突然出現在了視線中。他手中揚著一封信,一路小跑著奔了過來,遠遠的就激動不已地喊著:「小鳳!一湖!大好消息啊!」

  「哎,一把年紀的人了,還跑這麼急。」章小鳳忍不住說道。郝一湖和章小鳳,頭髮都已經白了,駱子的頭髮更是像長白山的山頂一樣,白得雪亮雪亮的。不過他跑起來的身段卻相當輕盈,頭頂白髮還因此而飛了起來,像是白蛾子的翅膀在一張一合地撲扇一樣。等他跑到跟前,章小鳳已經呵呵地笑個不停了:「駱子哥,你啊,我就知道你一來肯定有好消息。快說,到底是什麼好消息,讓你樂成這個樣子?」

  駱子晃著手中的信:「立京和慧思來信了,他們說找到大哥黑一海了!」

  章小鳳一聽,連忙伸出手去奪駱子手中的信:「真的?快把信給我,讓我看看我孫子、孫女的信!他們還真的在日本找到黑一海大哥啦?哎喲喲,人海茫茫的,這可真是不容易……」

  駱子把信從信封里取出來,交給章小鳳,章小鳳兩手顫抖著,幾乎抓不住信紙,情緒激動得連嘴唇也在顫抖:「黑……黑一海大哥他……他……」

  駱子幫章小鳳把信紙拿穩,然後輕聲地糾正道:「黑一海大哥他現在人在德國。」

  章小鳳又驚訝得合不攏嘴:「哎?不是說他在日本嗎?好好兒的,怎麼又跑到德國去了?這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樣,可以滿世界到處轉。」

  郝一湖嘖嘖直嘆息:「是啊,他怎麼到德國了呢,那可離得不老遠吧?」

  駱子微微一笑,指著章小鳳手中的信說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看信就知道了。」

  信是郝祖國的兒子郝立京寫的,他和郝建華的女兒郝慧思一起從大學畢業,又一起到日本留學,學習機械與動力。由於他們去的是日本,章小鳳就把尋找黑一海這件事託付給了他們,沒想到人海茫茫,還真讓他們找到了。

  爺爺奶奶,你們好!我爸爸媽媽,還有我大伯、二伯他們都好吧?

  爺爺奶奶,我和慧思在日本的學業已經結束了,現在正準備到德國我黑一海爺爺的汽車研究所里去實習。

  我黑一海爺爺可牛了!他現在是德國汽車工程師協會(國際)發動機分會副主席,德國能源部汽車技術工業界顧問,也是國際發動機學會、德國機械工程師協會、日本汽車工程學會會員。去年,國際汽車工程師協會(SAE)將ForestR.McFarland獎授予了他,以獎勵他對該學會發展所作出的傑出貢獻。緊接著,他又被德國工程院選為德國30位最傑出的工程師之一。

  我黑一海爺爺剛到日本時,在我敦村惠子奶奶家的汽車公司研發中心工作,他是後來才到德國發展的,因為德國的汽車製造業在國際上是頂尖的。他這個人呀,脾氣跟我奶奶有點像,只要是認準的事兒,就是汽車也把他拉不回頭。他在日本時,主要研發汽車發動機,工作忙得很,但業餘時間還繼續學習日本的現代企業管理制度。到了德國後,他就專門研究起汽車發動機了。

  爺爺奶奶,找到黑一海爺爺可真不容易啊。我和慧思是根據敦村惠子奶奶的姓去尋找線索的,我們只能在假日休息時間去查找,還通過一些日本戰後援助組織的幫助,最後找到了敦村家族,才知道他們家原來是開汽車公司的,然後才打聽到了黑一海爺爺的消息,原來他已經在幾年前去了德國,並留在了那裡。我們通過敦村家的人聯繫上了黑一海爺爺,他知道我們的事後,就讓我們畢業後到他在德國的公司去進修。這下正好,我和慧思正有意去德國深造,期望在那個汽車王國里學習到更多的東西……

  爺爺奶奶,你們放心,我和慧思一定想辦法把黑一海爺爺帶回家去,我們將不遺餘力地勸說黑一海爺爺回到中國,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我們大家就能夠團聚了!

  駱子無限感慨地說:「黑一海大哥他真是太厲害了。當初他秘密去日本的時候,我瘋瘋癲癲的什麼也不知道,只記得臨走時他還來看我,跟我說了很多話,唉,那時他一定很難過,想要找個人傾訴,可我卻是一個廢人,什麼都幫不上他……」

  「駱子哥,那能怪你嗎?」章小鳳說道。

  「是啊,誰都怪不了啊。」郝一湖說著,嘆了口氣。

  「大哥他一定受了很多苦,到日本去了以後,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生活的,身在異國他鄉肯定不容易……唉,不說了,只要知道他現在很好就好了。大哥這個人啊,比我要堅強得多了。我真是很愧對他啊。」

  「駱子哥,你也不差啊,你現在可是遼海的大明星啦,人們擠破頭去聽你說快板,用現在的話說,你就是民間藝術家。」章小鳳有些幽怨地說道:「你比我可要強多了,我才是個大廢人哩!」

  「小鳳……」

  「哎呀,你們兩個就別在這裡抱怨自個兒了,大哥有消息了,應該高興才是嘛。」郝一湖溫和地笑道。

  「啊!對!哈哈,說起這個黑一海大哥啊,當年出國以前就是個工作狂,整天研究什麼日本的現代企業管理。現在怎麼造起汽車來了?他也真是的,這麼多年了,怎麼也不跟我們聯繫一下!我們連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還有建華,都已經人到中年了,到現在都沒見過他的親爹一面呢。」

  「他經歷過解放初期的鎮反運動,他害怕啊!」

  「也對!黑一海大哥說他最怕的就是政治運動了,哈哈哈……」

  正所謂好事成雙啊,這天下午,正在上班的郝設華突然收到了一封來自南韓的信,同車間的一位師兄很好奇地問:「真沒想到啊,設子,朋友都交到外國去了,你啥時候認識的這位南韓朋友啊?」

  「不是朋友,這是我姐的信。」郝設華說道,並順便更正了師兄的說法:「也不是南韓,現在是韓國。」

  1992年8月24日,中國政府與韓國政府正式建立了大使級外交關係,結束了兩國長期互不承認和相互隔絕的歷史,國家之間的稱謂也隨之改變,所有的公開言論中,過去的「南韓」都更名為了現在的「韓國」。

  得知這一消息後,郝設華和郝祖國就開始想辦法和一去遙無音信的郝亭花取得了聯繫。很快,這條拉了十多年的親情長線就接上了。這十來年裡,郝亭花將思親之情深埋於心,努力地適應著另一個嶄新的環境、另一種嶄新的生活,雖然因為政治原因,兩國之間消息十分閉塞,但她還是在想辦法透過一些曲折的方式將她的思念傳遞迴來了,努力地讓那條線不斷掉。兩國恢復邦交後,以前偷偷摸摸的行為而今可以光明正大地進行了,但依然沒有明朗化,郝亭花至今還沒給這邊的家人寫過一封正式的家書。因為之前已經通過一次電話了,所以郝設華在拿到信時並沒有太多的驚訝,但是那種喜悅的心情卻是難以抑制的。

  「你姐?你姐是啥時候跑到南韓……哦,不,是跑去韓國去的?」

  郝設華顧不上給師兄解釋這其中的緣由,他連忙去找來剪刀,小心翼翼地剪開信的封口,在取出信的時候,由於太過緊張,手都在輕輕顫抖。這封信果然是郝亭花寫來的。郝設華想,要是媽看到了這封信,一定會非常高興的。於是,下了班後,郝設華就連忙趕到了療養院,把信交到了章小鳳的手上。章小鳳果然很高興,喜極而泣,淚流滿面,一邊讀信一邊哭,誰都勸不住。

  親愛的爸爸媽媽,駱子叔叔,還有大哥、大嫂和兩位弟弟以及弟媳婦:

  你們好!

  離開你們已經很多年了。我雖然沒有和你們聯繫,但是,我的心中始終都有你們的影子。我在遼海的日子裡,爸爸媽媽和哥哥弟弟都非常的愛我,我健康、快樂地長大了!可以這麼說,我在這個家庭里是非常特殊的一員。我們雖然沒有半點的血緣關係,但我們卻是真正的親人,無論人在哪裡,心裡都會牽掛著對方,我們的心是始終連在一起的。

  我為什麼到今天才給你們寫信呢?這裡面有個原因。我剛到這裡的時候,總想著把事業做好了再給你們寫信。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也發奮地努力過,但是,我的事業卻始終沒有多少進展。所以,也就不好意思給你們寫信。現在好了,我叔叔見我靠自己的努力已經過上了不錯的生活,具備一定的能力了,就把我們家族的公司交給了我。爸爸、媽媽、哥哥、弟弟,我現在已經是韓國崔氏集團的董事長了……

  「你們看,你們看,我女兒已經是大公司的董事長了!」

  郝設華點點頭:「媽,崔氏集團可是當今韓國最大的幾個財團之一,姐真了不起。」

  駱子也說道:「亭花從小就特別有主意,她有那個能耐,當上董事長一點也不奇怪。」

  「這下好了,我們一家人總算是全乎了。」

  章小鳳用手巾沾了沾眼睛,把淚痕擦掉:「唉,這個亭花也是,只在起初打過幾次電話給祖國,從來都沒寫過信,我還以為她把我們都忘了呢……」

  「她也有她的難處,你就別計較了。反正現在都有消息了,你就可勁地高興吧。」郝一湖說完,咧嘴嘿嘿地笑了起來。他是由衷地高興,眼中也含著幸福的淚光。

  「為了慶賀今天接連的兩大喜事,我們要不要慶賀一下?」駱子問道。

  「要!當然要!把祖國兩口子叫來,設華,咱回家去,我們先小聚一下,等大家回來,人都齊了,再大聚一次!」

  「好的,媽。」郝設華看著母親高興的樣子,也難得地露出了笑容。

  在這個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人把什麼都擺在表面,一種人把什麼都藏在內心,顯然,郝設華屬於後一種。越是沉默寡言的人越是戀舊,他們希望從小到大生活環境都不要變,他們希望所有的親人都能一直陪在他的身邊。如果環境變了,他們就會很不適應,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會生活在對過往的回憶里。如果有親人生死離別了,睹物思人,每一件與之有關的物品都會勾起他們深深的懷念。雖然分別這麼多年了,但姐姐郝亭花還是時常出現在郝設華的夢裡,那場綿綿的細雨,那個濕漉漉的車站,一切都是那麼的清晰,似乎伸手就可以觸及,似乎姐姐依然在不停地沖他擺手。現在,團聚的日子終於不遠了,生活終於又可以圓滿了,郝設華是從心裡往外地高興,當然,這種高興只有他自己知道,別人還是很難看出。

  27、追夢

  20世紀最後的一年裡,人們都希望能夠以全新的面貌邁入新世紀,但又對即將面臨的新世紀懷著別樣的憧憬。無論是大到世界還是小到遼海這個城市,都感受到了世紀轉換的衝擊。全世界的華人們,以各種不同的方式與過去告別,慶祝新千年的到來。

  經過多年的大規模建設,遼海工業園已經今非昔比了。整個園區占地逾80平方公里,從遼海母城西南方向向外延伸擴展,呈一個窄型S狀。四條交叉主幹道橫貫東西南北,然後是三條環區公路,使整個園區四通八達。

  這一天,天特別的藍,風特別的柔,樹特別的綠,陽光特別的溫暖,小鳥兒叫得也特別的歡暢,四處瀰漫著詩情畫意。市委書記路鳴偕同市長王立一起到工業園視察,王立望著工業園的鳥瞰圖,發出了由衷的感嘆:「天吶,這就是我們的傑作嗎?這不亞於建設了一個新城區哩。如果工業園區有一半的企業開工,我們遼海市就真的要騰飛了。」

  「王市長,你算是說對了,我們就是要在這裡建一個全新的遼海。我們將陸續的把城區的裝備製造企業全都搬遷到這裡,城區留做商業及服務區。我們要在這個工業園區里,憑藉國家級經濟技術開發區的政策優勢、體制優勢和環境優勢,堅持『以現代裝備工業為主,吸引外資,拓展出口,致力於發展高新技術產業』的國家級開發區辦區宗旨,圍繞建設中國現代製造業中心的目標,全面實施工業立區戰略,引進項目、利用外資、發展外向型經濟,從而促進國有大中型企業改造、加速老工業基地產業升級,等自身建設完成後,我就要把這裡打造成為中國發展先進位造業的新高地,使之成為具有國際競爭力的裝備製造業聚集區。而我的最終夢想就是——把遼海工業園建設成為中國現代裝備工業之都。」路鳴在工業園區的模型上空揮手一指,他的發展方向是在工業園之外,是在更加遙遠的東方。

  王立崇敬地看著路鳴,微微一笑:「我的路書記啊,如果要建成一個現代裝備業之都,只是這點規模恐怕不夠吧?」

  路鳴欣慰地點點頭:「呵呵,知我者莫若王立也!這裡只是一個出發點。不用著急,慢慢來,我們的發展空間還很大。」

  「路書記,我發現你有些變了。」

  「哦,哪裡變了?」

  「你也會說『慢慢來』這樣的話了,以前你可不是這樣,總是一副時不我待的樣子,好像要把所有的事情在一天內幹完。」

  路鳴聽了王立的話哈哈大笑::「哈哈,你說得一點沒錯,我是變了,因為我知道,改革之路是曲折而漫長的,以往的經驗與教訓告訴我們,欲速則不達,現在我不著急了,一步一步來,步步為營,穩紮穩打,掌握了科學的方法,少走彎路,才能更快取得勝利。」

  王立由衷地對路鳴說道:「你讓我更加佩服了。」

  「老兄啊,你不用對我恭維,不管採用什麼方法,少了你,我們這個工業園區的夢想就完不成啊。」

  兩人正說著,郝祖國從外面進來了,他是聽說路鳴在此,專門趕過來的。

  「路書記,王市長,好久不見了,你們好啊!」

  「是郝總經理呀,果然好久不見,你怎麼發福啦?」王立打趣地說道。而今已步入不惑之年的郝祖國看上去的確有些微發福,原本稜角分明的臉上堆積了不少的脂肪,變得圓潤了許多,儘管如此,卻絲毫不影響他的魁偉和從青年時代就長成的那股氣勢。現在,他身上已經少去了過去那種咄咄逼人的鋒芒,或者說他已經將他的刀收入了鞘中,將自己的鋒芒隱而不露,內斂且練達。

  「不會吧?王市長,我還很年輕啊,不到發福的年紀。」郝祖國輕鬆地說笑著,並和路鳴及王立一一握了手:「路市長,來這裡視察的結果怎麼樣?」

  「我們正在談呢,路市長要把我們的工業園建成中國的現代裝備業之都!這個夢想是不是很偉大?」

  「真的嗎?路書記,中國現代裝備業之都,那傢伙,恐怕這點地方不夠用吧?」郝祖國掃了一眼那片鋪在地上的工業園模型,笑著說道。

  「路書記,你沒看錯人啊,這郝總經理果然是個人物,一眼就發現了問題所在!」王立嘖嘖讚嘆。

  「到底怎麼回事?」郝祖國有些不解地看向路鳴。路鳴呵呵一笑:「你剛才這句話,王市長剛剛問過我了,你們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這地方當然不夠,我們要將工業園繼續向東拓展,一直延伸到大海邊。」

  「哦!我明白了。」郝祖國恍然大悟,向路鳴豎起大拇指:「這就是你『面向大海求發展』的偉大思路。」

  「別淨說門面話,今天你來找我們一定有事吧?」路鳴搖搖手,走到另一邊的接待室里,王立和郝祖國都跟過去,一起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我是來向領導匯報工作的。」郝祖國將手中的文件袋遞給路鳴,路鳴打開來仔細瀏覽。

  王立問郝祖國:「郝總經理,你們前些年搞的那個小汽車研發項目怎麼樣了?」

  「除了發動機之外,我們的小汽車已經基本上成功了。上小汽車項目,好是好,但仍然存在資金問題。同時,發動機依然是我們的劣勢,我們得購買外國的汽車發動機,就這一項,我們利潤的百分之五十都交給外國的發動機製造商了。」

  路鳴放下手中的資料,深深地點了點頭說:「是啊,我們汽車製造廠如果不走發動機自主研發的路子,不掌握汽車製造的核心技術,那就是死路一條啊!」

  「哎!郝總經理,你們過去不是探討過和日本汽車公司合資的事情嗎?我看我們先合資,再自主,你看怎麼樣?」王立問道。

  「如果資金問題能夠解決,我們就有了自主研發發動機的大好機會。」

  「如果我們能走通發動機自主研發的路子,那麼,我們就能夠生產真正意義上的中國汽車了。」路鳴在郝祖國之後補充說道。

  「路書記,你說得沒錯。這樣一來,我當初在你面前夸下的海口也就能夠得以實現了。」

  「可是,郝總經理,自主研發發動機不光是資金問題吧,技術問題你怎麼解決?你有這方面的人才嗎?目前在國內還沒辦法找到這方面的專家吧?而且日本人也不可能會為我們提供這方面的人才吧?到頭來還不是要與他們合作,買他們的發動機。這是日本人一向使用的伎倆,他們是不會把核心技術透露給我們的。祖國,你可得慎重考慮啊。」

  郝祖國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路書記,這方面的問題我已經考慮過了,並且已經有了解決之道。你還記得我還有個大伯在日本的事情嗎?」

  路鳴微眯起眼睛,似乎在追憶:「我父親曾經多次跟我說起過他的事,他好像叫黑一海,是一個曾經在日本留過學,精通現代企業管理的專家。他和我父親的年齡差不多,現在應該有70多歲了吧?」

  「今年剛好75歲,不過從寄回來的照片上看,老人家看起來精神矍鑠,還非常有活力。」

  「怎麼,他有辦法幫助我們引進汽車發動機人才嗎?」

  「路市長,比這還要好,他本身就是世界最頂尖的發動機人才啊!他現在已經是德國最有權威的汽車製造專家了,而德國又是汽車製造大國,寶馬、奔馳、奧迪、桑塔納,這些響噹噹的汽車品牌,不都是德國的嗎?身為汽車王國的專家,可以說他在這個領域絕對是世界一流。」

  路鳴瞪大了眼睛,大為驚喜,迫不及待地催促郝祖國趕緊繼續說下去:「真的?這可真是太好了,快把他的詳細情況告訴我。」

  郝祖國將自己的兒子郝立京這些年在黑一海所在的汽車公司研究所實習的情況告訴了路鳴。從郝立京最近寫回來的信看,他在德國的實習已近尾聲,在他和郝慧思軟磨硬泡堅持不懈地勸說下,黑一海似乎已經有了回國的打算,按照中國的傳統,葉落終究要歸根,而且,這位大半生漂泊海外的遊子,一直念念不忘的就是要造出中國自己的汽車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祖國,你今天可算是給我們帶來了一個好得不能再好的好消息。這樣的人才我們怎麼還能放著不用,由他在海外漂泊呢?祖國同志,不管用什麼方法,我們都一定要把你的大伯請回遼海來,他晚回來一天,就是我們的巨大損失啊!」路鳴激動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在屋裡來回地踱了幾圈之後,他猛地一揮手,斬釘截鐵地對郝祖國說:「祖國,這樣吧,你趕快通知你大哥郝建華,讓他準備一下,我們馬上飛往德國!」

  王立問:「路書記,你這是打算親自去請老先生回來?」

  路鳴在空中揮舞了一下拳頭,說出來的話擲地有聲:「是的,我要親自去德國,一是請老人家回來,製造我們中國人自己的汽車;二是到德國招商引資,把我們遼海的開放姿態帶到這個汽車王國去。我們要向世界宣告,中國汽車工業從遼海起步的日子不遠了!」

  「太好了!路書記,你放心地去德國吧,我坐鎮遼海,繼續督促工業園的建設。」

  路鳴搖搖頭:「不!王市長,這次你跟我們一起去!」

  「一起去?」

  「是的。我馬上向省委匯報,我代表省委省政府前往,你代表市委市政府前往,祖國和建華就代表你們的家族,祖國同時還代表著遼海汽車製造有限公司,我們三方代表一起向老人家發出邀請。我們要讓老人家充分認識到我們的誠意,讓老人家真真切切地看到,祖國已經舊貌換新顏了。現在的祖國是一個嶄新的廣闊的舞台,就等著他老人家來唱一出大戲了!」

  「哈哈,這樣大的排場,這樣的情真意切,看來老人家除了回歸祖國,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王市長,你說錯了。雖然我們求賢若渴,希望能夠萬無一失地請到這位汽車專家,但我們此行的意義並非僅此而已。這個排場是非常必要的,我這樣做的目的不僅僅是讓老人家知道我們改革開放的決心,還要讓德國乃至世界知道,我們中國有一個遼海,我們遼海人堅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堅持改革開放和四項基本原則的決心不動搖!」

  28、遙遠的「賣國賊」

  路鳴匆匆回到市里,就到了省委。從省委回來後,他正準備批閱文件的時候,章小鳳卻突然來訪了。

  一進路鳴的辦公室,章小鳳就拍著輪椅扶手說:「路書記,請你批准我出院。」

  路鳴感覺有點意外,馬上走到了章小鳳跟前:「大媽,這是怎麼回事呀?」見章小鳳氣鼓鼓的沒有說話,路鳴就看站在章小鳳身後的駱子,駱子搖搖頭,「路書記甭看我,這不是我的主意。她今天突然說不住療養院了,我說你想出院得請市上批准,這不,她就找到你這兒來了。」

  「路書記,我的身體已經好了。」章小鳳激動地說道:「我如果繼續住在那裡,實際上就是白白的浪費國家的錢……路書記,請你批准我出院在家裡養病吧,在哪養還不是一個養啊,在家裡我還更自在些。」章小鳳的聲音又高又亮,駱子連忙低聲提醒她小聲點,這裡是市委辦公機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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