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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這很危險(2)

2024-09-21 19:16:29 作者: 陳玉福

  91、面對陰謀愛情,是禍還是福?

  這時候的郝祖國,也迎來了他人生的第一個挑戰。

  郝祖國進廠後,參加了為期兩個月的新工人軍訓。現在,馬上就要開始安排工作了。在等待安排崗位的前夕,郝祖國既緊張又興奮,他和郝設華不同,他並沒有對自己的人生做什麼規劃,也沒有確實的目標,他只是走一步看一步,對不確定的未來充滿了憧憬和嚮往。

  這天,他在廠里的宣傳板上看到了一個剛貼出的通知。其他的新工人看看這個通知後,搖搖頭就離開了。可是,小小年紀的郝祖國卻揣摹著這個通知對他來說可能是一個挑戰,也可能是一個機遇。

  通知的內容是這樣的,說為了搞好廠里的環境衛生,廠里動員剛入廠的新工人自願報名做一名光榮的清潔工。新工人們看了都紛紛議論,什麼是清潔工?所謂清潔工就是給廠區打掃衛生……幹這樣的工作丟人啊……是啊,在好多人眼裡,這不是一份體面的工作啊……清潔工既辛苦又平凡,也沒有什麼技術含量,對個人能力的提高也起不到絲毫的作用……

  甚至還有人說,誰要是幹了清潔工,也許就永遠也沒有出頭之日了……同時,郝祖國還在大家的竊竊私語中,聽來了一個讓他激動不已的消息,說廠里的黨組織要從新工人里發展幾名新黨員,而這個清潔工的崗位很可能就是一個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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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候,郝祖國想起了剛進廠時和媽媽章小鳳討論過的一個問題。他問:「媽,你剛參加工作時,乾的是什麼工?」

  「媽剛參加工作時是勤雜工,也就是清潔工,打掃廁所啊,掃院子啊……可那是在日本人統治時期。遼海解放後,我就成了一名光榮的電焊工了……」

  對於即將分配的崗位充滿期待,這是每一個新工人的普遍心理。同時,大家對新工作的期望值高,也是情理之中的。沒有一個人不希望獲得一份體面的工作。當然,最初郝祖國也希望自己能擁有一份滿意的工作,希望能夠一進廠就有所作為……可是,媽媽告訴他,一些不切合實際的希望,一般是不會輕易實現的。不勞而獲的便宜,也不是隨處可撿的。不論做什麼事情,只有付出同等的代價才能獲得相同的回報。對於媽媽的這些嘮叨,郝祖國當時不以為然,媽媽還給他說過很多很多類似的話,他幾乎也都忘記了。但唯有一句話讓他還記憶猶新。那就是:「髒活累活要搶著干,遇到危險的事要衝鋒在前,遇到榮譽時要讓別人優先。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幹得怎麼樣,大家心裡有數。」所以郝祖國暗暗下定決心:如果做某一件事情,有利於自己今後的發展,他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抓住這個機會的,哪怕這件事情不是很體面。

  現在,擺在他面對的就是他人生的第一個選擇,前面的道路是曲折、艱難的,還是光明、平坦的……,他不知道。這個險是否值得一冒……,他也不知道。但他知道,入黨對於他來說,就像追孫小明一樣,決對是一件大事兒!媽一開始不也乾的清潔工嗎?當時她絕沒想到她會成為全國勞動模範吧?所以不管以後怎麼發展,我也應該像媽一樣,先幹這個清潔工,以優異的表現入了黨再說!郝祖國這麼想著,就下定了決心。說干就干,他立刻去了人事科,將自己的意願說了出來:「我是新進廠的工人郝祖國,我自願去做一名清潔工。」

  人事科的科長非常高興,熱情地拉住郝祖國的手:「小伙子,好極了!你是第一個來報名的,只要你好好表現,我會記住你的,你叫郝祖國,對嗎?」

  「對!科長,我是郝祖國。」

  從科長的態度上來看,郝祖國覺得自己走出的這一步是正確的。但他辦好手續去清潔組報到時,卻受到了極大的打擊,清潔組的老組長竟然問他:「小伙子,你犯什麼錯誤了?」

  郝祖國很吃驚:「哎?大媽,你什麼意思啊?我犯什麼錯誤了?」

  老組長上下打量了郝祖國一遍:「那是誰讓你來這裡的?」

  「大媽,我自願申請的啊?」郝祖國更加納悶了……

  老組長用奇怪的眼神盯著郝祖國,然後去取了一大堆清潔工具交給了郝祖國。郝祖國走時她還喃喃自語:「不對啊,這清潔工作一般都是牛鬼蛇神乾的活呀,如果沒有犯錯誤誰會自願來當清潔工呢?」

  郝祖國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說什麼?誰是牛鬼蛇神啊……」

  92、母子連心,清潔工也是工人

  下班後的郝祖國非常的沮喪,去看章小鳳時,也蔫兒吧唧的,回答章小鳳的話時也有一搭沒一搭的……

  章小鳳沒注意到他的情緒,還跟他一直在那裡念叨:「祖國啊,你現在也總算有工作了,我也放心了,你爸不在,家裡就交給你和設華了……也不知道你爸被下放到什麼地方了,能不能吃上飯,有沒有生病……」

  「媽,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爸在五七幹校里『上班』。」

  「哦,你看媽是老糊塗了,給我說過的事記不住了。」「前天我去看過我爸了,好著哩。」

  「什麼?你去見過你爸了?」「見過了」

  「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呀?是不是你爸……」

  「我爸在五七幹校『上班』呢,他好好的,你就不要擔心了。」

  「五七幹校『上班』?那好,既然是上班,為什麼不讓我們去看啊?我可聽人家說,那裡關的儘是些牛鬼蛇神哩……什麼上班啊?是『勞動改造』,換湯不換藥,把整人的花樣變了個名頭罷了,反正都不是什麼好地方。」

  「媽,你可說錯了,這五七幹校比牛棚好呆多了,性質也不同。我爸說在裡面和當農民一樣,就是要早請示晚匯報,搞點思想教育、政治學習什麼的,媽,你猜,我爸現在和誰在一起?」

  「誰啊?在牛棚里還能碰到熟人?」

  「對啊,爸說牛棚里關的都是熟人兒。」

  「聽他在那裡胡說,又不是什麼好地方,難道人還趕趟兒往牛棚里鑽啊?」

  「嘿嘿,媽,這你就不知道了,爸呆的那個牛棚里啊——就說不是牛棚,是五七幹校了,聽名字你就知道啦,是幹部學習的地方,裡面可有不少大人物哩。」

  「什麼大人物?」

  「路叔叔啊!」

  「哎喲,路市長也在那裡啊?」章小鳳果真是吃了一驚,連忙問:「那你見到你路叔叔了沒有?」

  「我哪能見到啊,去一趟就像是探監一樣,非直系親屬都是不能見的。我是聽我爸說的,他說啊,裡面好多都是以前在省上市里當官的人,根本見不上面的,現在可好了,都成了難兄難弟了,我爸還說啊,他和路市長正好住一間房,他們兩個還真是有緣分哩!」

  「這話還真不假。」章小鳳說著笑了笑。

  「我爸說,和他們住一間宿舍的還有一個叫孟金川的。」

  「那誰啊?」

  「我爸說好象他的官比路叔叔還要大,不過現在他是右派分子。而且,他好象以前和路叔叔是戰友,都當過地下黨。」

  「唉,你說這……」章小鳳嘖嘖嘆息。

  「不說這些了,媽,我爸知道我和二哥都參加了工作,高興得很哩,他就擔心他走了我們不知道要怎麼生活,不過我沒跟他說是孫叔叔介紹我們進廠的。」

  章小鳳看了郝祖國一眼:「你沒說是對的,不然依你爸的脾氣肯定會生悶氣的。」

  「算了吧,媽,我爸哪有什麼脾氣啊,我不說是不想讓他擔心。」

  章小鳳有些不懂,迷惑地問:「擔心啥呀?」

  「沒啥,媽,我爸讓我們好好照顧你,也讓你放心,他在裡面有吃有喝的,每天還參加勞動鍛鍊,勞逸結合,過得舒坦得很。」

  「你爸還真是想得開。」

  「想不開能咋辦?我覺得我爸的脾氣就是好,對啥都不生氣,心胸寬廣,宰相肚裡能撐船,是個響噹噹的爺們。」

  「也是啊,你爸是吃過苦的人兒,以前也遭了不少罪,多少艱難日子都熬過來了,這一回他和你路叔叔他們在一起,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只要他沒事就好,唉,這也叫憨人有憨福啊。」

  「我爸福氣大著呢,我爸說他最大的福氣就是娶了媽當老婆。他說就憑這一點,他就死而無憾了。」

  「聽他胡說!一張嘴沒遮沒攔的……算了,我不跟你爸計較了……這樣的話,我可真就不擔心了,以後你常去看看他,還有啊,你駱子叔……」

  「媽,我知道了,不就是要照顧好駱子叔嘛!」

  「哎?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讓你照顧駱子叔就這麼不情願?你這個小兔崽子,竟然這麼沒良心!」

  「媽,我可沒說我不情願啊,這種事不用你說我都會去做啦,爸走後都是我在照顧駱子叔,你就放心吧。最近那些人好像真的不再欺負我駱子叔了,駱子叔的瘋病也漸漸地好多了,每天不僅知道按時吃飯睡覺,還能自己洗衣服哩。」

  章小鳳有些愣怔地點點頭:「好……這就好。」

  「媽,你什麼都別擔心,安心養病吧。」

  「祖國啊,你說的沒錯,我還指望這病趕快好了,可以重返工作崗位哩,你看看,這都治了這麼久了,怎麼一點兒起色都沒有……我的腿吶,還是沒力,站不起來,手還是沒勁,拿不穩東西。」

  「媽,好不了就繼續療養唄!」

  「你這是什麼話啊?療養?你不知道那要花多少國家的錢啊?每天用的藥,吃的飯,哪一樣不是錢吶!」

  「媽,你怎麼又不高興了,好好好,我不說了行不?」

  「祖國,我看你今天有些不對頭哦。」章小鳳盯著小兒子的臉:「你是在給媽鬧情緒嗎?」

  「媽,我今天心情的確很不好。」

  「有什麼事情惹我們祖國心情不好了?說出來,媽給你參謀參謀。」

  郝祖國把自己的迷惑告訴了母親:「媽,你說我是不是選擇錯了啊?」

  「孩子,你選擇得沒錯。你已經進廠當工人了,不管幹什麼樣的活,都是革命工作,知道了嗎?而且你選擇了最苦最累的活,證明你是一個踏實肯乾的人,你想入黨,也是有上進心的表現,有了這股子衝勁,你一定能成功。祖國,沒想到你剛進廠沒幾天,就進步得這麼快,真是讓媽刮目相看哦。」

  「媽,你真的這麼認為?」

  「當然啦,媽騙你幹什麼啊?你既然選擇了這個工作,就什麼也別想了,踏踏實實把自己的本職工作干好,勞動不分貴賤,當一名清潔工也是光榮的!你不知道吧,和我一起被評為全國勞動模範的人裡面,就有清潔工。」

  「真的嗎?謝謝你,媽,你讓我再次看到了光明。」郝祖國的臉上又重新煥發了光彩,章小鳳慈愛地摸著他的頭:「祖國啊,你也長成大人了,不再讓媽操心了,媽真高興呀。」

  「我也很高興,有你這樣的媽,我感到真光榮!」

  翌日早晨剛上班,孫小明就找來了。這時候的郝祖國正在掃院子,見孫小明來了,他想躲起來,但已經來不及了。孫小明來到郝祖國面前就問:你報名當清潔工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呀?郝祖國紅著臉說:這樣的工作,又不是什麼體面的工作,我怎麼好意思去給你說呢?孫小明嗔怪道: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清潔工也是工人。我的意思是你告訴我一聲,我好讓廠報和廠廣播站的姐妹報導一下你的事跡啊!郝祖國一聽有門,孫小明不但沒有看不起自己,還要找朋友宣傳報導他的事跡,就一下子恢復了自信:小明,我還以為你也會看不起這個清潔工呢。孫小明告訴他,等一會我那個叫劉小燕的姐妹就來了,她要採訪你,你好好的把當好一個清潔工的想法給她聊一聊。

  郝祖國高興地說:小明,謝謝你。孫小明說了聲「不用謝」就轉身走了:祖國,我先走了。等我忙完了,我再來看你。郝祖國望著孫小明感激的說:小明,晚上我請你看電影,你去嗎?孫小明邊走邊說:去呀。怎麼不去呢?

  孫小明走後不久,廠報的記者劉小燕就來了。劉小燕採訪完郝祖國後,告訴他,她已經把郝祖國的事情分別告訴了市報和《工人日報》的記者,他們也要過來採訪你里。郝祖國非常高興,晚上陪著孫小明看電影時,他把這些都告訴了孫小明。後者在他耳邊說:好好的接受人家的採訪。他們已宣傳,你就成名人了。這樣,你入黨、招干就有希望了。郝祖國高興地輕輕地握住了孫小明的手,孫小明雖然一下子紅了臉,但她並沒有把手抽出去。郝祖國感覺心跳馬上加快了。整個晚上,他都是在激動中過去的。電影裡說了些什麼,他一個字都沒有記住……

  93、初涉愛河就被河水淹了

  趙雲傳不知道廠革委會那位領導為什麼又改變主意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郝設華確實是一個有發展潛力的好小伙子。於是,他就把自己的外孫女丁盈盈介紹給了郝設華,兩個年輕人見面後,彼此都很有好感。雖然郝設華很不善於言談,尤其是在女孩子面前他的話顯得更少,但丁盈盈是個熱情奔放的女孩子,她主動約會郝設華,兩人很快就建立了戀愛關係。初涉愛河的郝設華雖然心裡非常的喜歡丁盈盈,但笨拙又不善言辭的他卻無法把真實的想法向丁盈盈表達出來,他只要看到丁盈盈,就會激動得兩手顫抖,根本沒辦法也沒膽量去牽丁盈盈的手或是摟摟她的腰什麼的,腦子裡、心裡也是一片空白,我想你,我愛你……之類的話永遠別想從他嘴裡說出來。可是如此熱烈的情感如果不經過語言和行動,是傳達不到對方心裡的。

  丁盈盈是郝設華的初戀,她的音容笑貌、舉手投足都讓郝設華深深地為之陶醉。工作之餘,郝設華都會情不自禁的想她,第一次在電影院裡和丁盈盈手拉手時,他那顆猛烈跳動的心幾乎要破胸而出。丁盈盈撒著嬌要他多說幾句話,她無非是像所有戀愛中的女孩一樣想聽一些甜言蜜語罷了,但郝設華說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順溜的整話來,所以,丁盈盈根本不可能在郝設華這裡聽到那些可以哄女孩子開心的甜言蜜語……

  「設華,你老是這樣像個悶葫蘆似的,讓我將來怎麼跟你生活啊?」一天,丁盈盈終於無法忍受郝設華的沉悶,失落又失望地望著郝設華,「每一次約會都是我主動提出來的,而每一次約會的時候也都是我在那裡說個不停……設華,你知道嗎?這樣一次兩次我還覺得無所謂,可每次都這樣我會覺得很無聊。設華,我需要的是一個能讓我感知喜悅與快樂的人……但是,你……你給我的除了枯躁無味,還是枯燥無味,我真的是太失望,太失望了。失望,你懂嗎?」說到最後丁盈盈略有些激動。

  「盈盈,對……對不起……」郝設華趕緊道歉,心裡也越發緊張了起來,他害怕丁盈盈生氣,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哄她高興。

  「光說對不起有什麼用,你就不會跟我說點其他的話嗎?」丁盈盈心情稍微平靜了下來。

  「我……我不太會說話,你……你是知道的,尤……尤其是那些……」

  「我知道,我明白,我懂,我也理解,不過沒關係,你跟我說一些工作上的事,或者你最近看的書呀什麼的,也可以呀,只要是你說的話,我都愛聽。」丁盈盈看到郝設華緊張害怕得都有些結巴了,她又於心不忍,就儘量的鼓勵、安慰郝設華。

  郝設華愣愣地看著丁盈盈,她的眼睛又黑又深,眼睫毛又長又翹,被她這樣直直地望著時,郝設華感覺他的魂早已被勾進了那雙深深的眸子裡了,讓他暈頭轉向;當那長長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在他眼前輕輕扇動時,不要說工作上的事和書上的內容了,恐怕他就連自己姓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盈盈,我……」

  「設華,我喜歡你,第一眼就喜歡上你了,你呢,你喜歡我嗎?」

  「我,我也……」

  「你也什麼?」

  「喜歡……」

  ……

  94、小伙子,你為什麼失約?

  今天的約會,讓丁盈盈十分的惱火。她再也不願相信這個可惡的郝設華了。因為,電影都已經演了一半了,她還沒看到郝設華的人影。丁盈盈看著身邊空空的座位,又看著前面親親密密的一對對情侶,淚水悄然滑落:「郝設華,你根本就沒把我放在心上,你心裡只有你的焊槍……」

  郝設華非常興奮的來到了療養院,他準備把與丁盈盈約會的事告訴章小鳳,好讓母親也一起分享他的快樂。可是,到了療養院,因為章小鳳拿出來了一樣讓他欣喜若狂的東西。所以,他一高興,就把和丁盈盈的約會忘了個一乾二淨。

  是什麼樣的東西能讓郝設華忘了這麼重要的約會呢?

  郝設華在告訴章小鳳他和丁盈盈談戀愛的事之前,拿出了一個焊件給章小鳳看,章小鳳看完後非常驚喜,問兒子:「設華,這真是你乾的活?」

  郝設華有些靦腆地點點頭:「嗯。」

  章小鳳把兒子今天異常興奮的原因,完全歸結到了焊件上。她興喜之餘,忙把輪椅推到了床邊的書櫃前。她打開了櫃門:「設華,你過來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郝設華見柜子里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焊件,如獲至寶:「媽,這是……」

  「這是我十幾年來積累的一些電焊樣品,這都是我的傑作。」

  「媽,能把這些東西給我嗎?」

  「傻孩子,我留著這些東西往墳墓裡帶嗎?今天,我把這些東西做為禮物全部送給你。」

  郝設華激動地抱住了章小鳳:「媽,謝謝你。我明天就把它拉走!」

  章小鳳呵呵直笑:「看看,我的設子一點兒也不內向嘛!孩子,你再看下面的抽屜里是什麼?」

  郝設華拉開抽屜,裡面是幾個筆記本,上面寫著《電焊技巧》四個字,字寫得歪歪扭扭,像是小學生寫的:「媽,這是你寫的嗎?你是什麼時候寫的?」

  章小鳳看看自己的手:「傻孩子,你以為你媽這些年在老老實實地住療養院嗎?你媽我怕自己的技術被閒得荒掉了,就把自己知道的東西都記了下來。雖然現在沒人想要這些東西,可我想啊,總有一天會派上用場的。我知道我永遠不能拿焊槍了,可是,我還可以講啊!我如果能等到那一天,我這輩子就沒有什麼遺憾了。」

  郝設華飛快地翻著筆記本:「媽,這些東西現在就能派上用場了。」

  「我本來想等時機成熟了,就把這些東西交給廠里,沒想到我的兒子出息了。好,在媽媽沒有把這些東西交給廠里之前,它們就全歸我設子了!」

  「媽,謝謝你,我馬上把這些寶貝拉走。」

  「那可不行!」

  郝設華疑惑地看著母親:「媽,為啥啊?你不是給我了嗎?」

  「設子,現在不是在批判什麼白專道路嗎?你把這些東西拿出去不合適。」

  郝設華點點頭:「媽,我明白了。那就在你這裡放著,這裡安全!」

  「對了,我的設子越來越聰明了。以後啊,你就到我這裡來看吧!」

  「謝謝媽!媽,你真了不起。」

  從療養院出來,郝設華就直奔了廠里,開始試驗章小鳳筆記上記著的那些小竅門。趙雲傳從外面回來,看到他後很奇怪:「設華啊,你今天下午不是休息嗎,怎麼還沒有回家?」

  郝設華全神貫注的擺弄著幾個焊好的焊件,沒有聽到師傅的問話。趙雲傳湊過去一看,欣喜若狂地抓起一個焊件仔細打量:「設子啊,你這是哪來的?」

  郝設華回過神來興奮地望著師傅,兩眼閃閃發光:「師傅,這些都是我媽焊接的焊件,我正在研究琢磨呢,我也要把自己的技術磨練到這個程度,焊出這麼漂亮的活來。」

  趙雲傳在郝設華頭上拍了一下:「真有你的,臭小子,師傅沒看錯你。你媽是咱們廠的焊工工程師,在全國大比武上得過冠軍,我看吶,你小子肯定是得到了她的遺傳啊!你的堆焊技術已經非常的好了啊!」

  師徒倆討論這些焊件的時候,正是丁盈盈在電影院裡焦急等待的時刻。郝設華完全忘記了和丁盈盈的約會,直到丁盈盈的電話打到了廠里,師兄張連偉來叫他接電話,他才如夢初醒:「呀!」他低呼一聲,慌忙失措地摸著頭,不知道如何是好。

  「設子,你是不是忘了和盈盈的約會啊?」趙雲傳連忙問郝設華。

  郝設華摸著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嗯。師傅……」

  張連偉在一旁聽了哈哈大笑:「設華呀設華,這麼大的事情都讓你給忘了,真有你的!要是我,就絕對不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設華啊,你再這樣下去,小心被盈盈甩掉哦!」

  趙雲傳沒好氣地瞪了張連偉一眼:「你還說!你要是不跟設子學著點,你連跟女孩子約會的機會都沒有……設子,你還愣著幹啥,趕緊去呀,我去接盈盈的電話!」

  郝設華慌張地放下焊槍,匆忙跑出了車間。

  「設子,你別著急,盈盈那邊的工作我來做。」趙雲傳在郝設華後面大聲喊道。

  趙雲傳在電話里給孫女丁盈盈解釋了半天,才徹底的消解了丁盈盈的滿腔怒火。丁盈盈在電話里讓爺爺趙雲傳告訴郝設華,她要和郝設華看下一場電影,讓郝設華馬上過來。

  郝設華知道丁盈盈原諒自己了,特別的高興。他騎著自行車在路上狂奔,經過一個三叉路口時,剛好看見駱子被十幾個孩子圍著追打,他連忙下車跑過去:「住手!」

  孩子們見有人來了,嚇得一鬨而散。郝設華過去拉起駱子的手,把他手中拿的木棍和驢糞蛋奪過來扔掉:「駱子叔,不是告訴你別再出來亂跑的嗎?」

  駱子怯怯地看著郝設華,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一樣:「我找不到家了……」

  郝設華嘆了口氣:「那我帶你回去吧。」

  駱子順從地坐在了郝設華的自行車后座上。

  「駱子叔,坐穩了!」

  ……

  結果,直到又一場電影散場了,丁盈盈還是沒有見到郝設華的影子。她生氣地直接找到了廠里,見爺爺還在琢磨著郝設華的焊件,就氣不打一處來:「爺爺,郝設華他人呢?」

  趙雲傳一臉奇怪的看著怒氣衝天的丁盈盈:「設子不是找你去了嗎?」

  「爺爺,你不要再幫他說話了,這個郝設華實在是太過分了。我一二再再二三的等了他一個下午,他卻把我當傻瓜一樣涼在電影院裡不聞不問,到現在還不見蹤影。我怎麼可以再和這樣一個人在一起呢?爺爺……」

  丁盈盈趴在辦公桌上嚶嚶地哭了起來。

  趙雲傳慌忙安慰她:「盈盈,你別著急,搞清楚情況再說吧,好不好?」

  95、不專心戀愛,是要付出代價的

  下班的時候,郝設華用最快的速度來到了遼海工具機廠的大門口,他要在這裡堵一個人。這個時候,大門口是最熱鬧、最擁擠的地方,工人們熙熙攘攘地湧出,就像是決堤的洪流一樣,奔流不息……接著,就是成千上萬的自行車組成的大軍,浩浩蕩蕩從廠大門出來,向四面八方擴散……這股龐大的洪流一直持續了個把小時,還沒有要停息下來的跡象……

  在這樣擁擠的人潮中要尋找一個人本來是比較困難的,但把脖子伸得長長的郝設華還是一眼就看見了夾在一群女工當中的丁盈盈。她推著自行車,一邊走一邊和身邊的女工說笑著。她旁邊的女工,還不時的發出清脆的笑聲……郝設華急忙擠了過去:「盈盈……」

  丁盈盈一看見郝設華,原本笑著的臉馬上沉了下去,她沒有理會郝設華,仍然和那個女工往前走著……就在她準備騎上自行車的時候,郝設華鼓足勇氣上前抓住了她的自行車車把。

  「你幹什麼?」丁盈盈冷若冰霜地斜視著郝設華。

  「盈盈……我……我想……」

  「你想幹什麼?快點說!我還有事兒哩!」丁盈盈一百二十個不耐煩。

  「我想……請你看電影。」

  「哼,你是我的啥呀?請我去看電影?無聊,去請你的焊槍看電影吧!」丁盈盈面無表情的一聲冷哼。

  郝設華愣住了……最後只好眼睜睜的看著丁盈盈跨上自行車,隨著人流消失在了大門口的馬路上。

  「設華,你好好跟盈盈道個歉,陪個不是,女孩子嘛,哄一哄,馬上就回心轉意了。」最近這段時間,師傅總是這樣勸郝設華。可是郝設華已經找過丁盈盈好幾次了,每次找到她,她都冷若冰霜,根本就不理郝設華,每次郝設華的話還沒說完,她就扭頭走開了,看樣子她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和他分手了。今天又是這樣,他想,她真的不可能回心轉意了。

  「師傅……盈盈,她,她根本不聽我解釋……」

  「你老是去人家工廠門口堵著也不是回事,這樣吧,師傅給你們約個時間,你們再好好談談。」

  「謝謝師傅。」

  「這一次你可要把握好機會呀。」

  「是。」

  這一天,趙雲傳幫郝設華把丁盈盈約到公園見面。一大早,郝設華就到公園門口去等著了,約會時間是九點,他足足等了一個半小時,總算看見了丁盈盈的身影。當她走到郝設華面前時,郝設華的心跳就像擂鼓一樣,他面紅耳赤的又說不出話來了:「盈,盈盈……」

  「郝設華,我爺爺讓我來跟你談談,也好,我想我早該跟你把話說清楚了,免得你還心存幻想。你以後不用再來找我,也不用跟我解釋道歉了,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了。我今天來見你,就是要你清楚的知道,我們已經不可能了。」

  丁盈盈說話間,一個梳著背頭的年輕男子走了過來:「盈盈,對不起,我來晚了。」

  「你沒來晚,是我來早了。」丁盈盈說著挽住了那個男子的胳膊對郝設華說:「郝設華,我來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男朋友王軍。」

  「男朋友……」郝設華的嘴巴越發地不靈光了,愣愣的看著丁盈盈。

  丁盈盈又說:「小王,這位是我爺爺的徒弟,他叫郝設華。」

  男子上下打量了郝設華一遍,似乎明白了一二,笑嘻嘻地伸出手來:「你好。」

  「你……好……」郝設華也機械地把手伸了出去。

  「你是盈盈爺爺的徒弟,那你就是工人嘍?是焊工還是鉚工?我在市政府工作,算是機關幹部,我們……」

  丁盈盈打斷了男朋友的話,向郝設華擺擺手:「郝設華,你就這樣告訴我爺爺吧,再見!」

  「再……」郝設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有說出再見的「見」字來。

  看著丁盈盈和她的男朋友漸漸走遠了,郝設華慢慢的蹲到了地上。剛才還歡跳不已的心臟此刻似乎已經停止了搏動……他感覺全身冰涼冰涼的,就像掉進了冰窟窿里……

  從那以後,郝設華更加的沉默寡言了,干起活來比章小鳳當年還要亡命。趙雲傳知道其中原因,不好勸,只能在旁邊替他嘆氣:「這個盈盈也是,設華這麼好的小伙子不要,非要找那樣一個二桿子……唉……」

  乘著師傅不在,張連偉幾個湊在一起抽菸扯淡,看到郝設華埋頭在那邊幹活,叫他幾聲都沒反應,張連偉搖搖頭:「這女人真是禍水啊!你看看,一個多優秀的小伙子啊,被愛情傷害成這個樣子了!」

  吳敦義也嘖嘖嘆息:「你說得對,設子啊,現在眼裡除了工作再沒有其他的了!」

  「就是,他一天到晚除了幹活還是幹活。他一個人幾乎把我們所有人的活兒全給幹了!我都有點過意不去了!」

  「其實師傅也是好意,想把自己的外孫女嫁給設子,可是這個設子愣是不懂……不懂那個什麼情來著?」

  「不懂風情!」

  「對對對,不懂風情。這個丁盈盈真是個白骨精啊,你看看,把設子整成個什麼樣子了!」

  「就是,就是個白骨精……」

  趙雲傳悄悄地走過來了,他在張連偉後脖頸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兔崽子,不幹活,就知道偷奸耍滑,還胡說八道!」

  張連偉捂著脖子委屈地撇著嘴:「師傅,不是我們不干,是設華不讓我們干啊!」

  「設華怎麼不讓你們幹活了?」

  吳敦義指著郝設華的背影說:「師傅啊,我們的活都讓設華一個人幹完了呀。」

  趙雲傳望著埋頭幹活的郝設華,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唉……」

  「設子讓愛情鳥給傷了啊!哎,我們可憐的設子啊!」

  「設子啊,你休息一下吧!」

  張連偉開始對著郝設華唱了起來:「回來吧,回來吧,設子不能沒有你;回來吧,回來吧,我們也要努力……」

  96、偷偷摸摸的事業,竟然有成了

  文化大革命結束後的1978年,當城市還籠罩在文化大革命留下的陰影中時,農村卻正在悄無聲息地發生著變化。之後,這變化猶如春雷般突然而迅猛,在廣闊的大地中迴響,經久不息……

  元房子公社李家村生產隊自辦的電氣焊服務部外面,拖拉機來來往往,忙得不亦樂乎,一片熱鬧景象,那情形,就跟忙忙碌碌的集市一樣。服務部的院子裡還停著幾輛來自不同大隊的拖拉機,司機們乘著等候的空檔,湊在一起抽菸嘮嗑。一個司機走到正在忙著焊東西的修理工跟前,掏出紙菸遞上去:「師傅你抽根煙,歇會兒吧。看你們這麼忙的,真是辛苦了。」

  那位修理工緊張地操作著焊槍:「師傅,我不能抽菸,你抽吧!」

  另一位司機就問:「你們這裡管得這麼嚴啊,煙都不能抽?」

  戴著電焊帽的修理工轉過頭來,認真地說:「我們師傅可嚴著呢。要求我們在工作期間,不能抽菸。」

  「小師傅,你的年紀好象還不大吧?活倒幹得很漂亮哩,聽說你們師傅就是你們大隊的主任吧?」

  「是啊,他現在已經是我們大隊的黨支部副書記了。」

  「那現在你們這個服務部誰管啊?」

  「歸大隊管,我們郝副書記還兼著服務部的主任呢!」

  「你們這個郝書記可不得了呀!……哎,前幾年你們就偷偷摸摸的搞機械加工,不是也很紅火嗎?」

  「是紅火啊,可是被當做資本主義尾巴給割掉了!」

  「聽說你們這個郝副書記還為這事兒挨過斗?」

  「是啊,他是廠長嘛!」

  「看來你們現在也只是走走過場,做給上面看,其實你們這個電氣焊服務部,乾的不還是原來的機械加工嗎?就是換了個名字而已,換湯不換藥,結果還是在搞資本主義,小師傅,你說我說得對嗎?」

  那位年輕的修理工馬上警惕了起來:「你們……是幹什麼的呀?打聽這些幹什麼?」

  「你別怕,我們不是來割你們書記尾巴的,我們就是有點好奇,在全公社,你們村上的勞動日值最高,你說這是為啥哩?」

  「是啊,我們張園子生產隊一個勞動日值才一毛錢,可你們李家村就值一塊多錢呢!」

  「你們大隊富啊!我們都眼熱啊!」

  年輕的修理工這才鬆了口氣,有些自豪地說:「眼紅的人多著哩,先前我們的農機修理廠就是被別的生產隊告到上頭去才被停辦的。嘿嘿,說啥玩意兒都沒用,誰讓我們有個好領導啊!自從郝書記插隊到我們這裡,我們就沒差過好日子,郝書記可是我們的福星哩!」

  「哎,小師傅,我再打聽一件事,聽說你們的郝書記雖然是個副書記,可實際上就是大隊的一把手。」

  「你倒是消息靈通啊!的確如此,老書記就掛個名而已!隊上的事都是郝書記在管著哩。」

  「唉,你說同樣都是插隊的知青,我們那裡的幾個咋就只知道惦記著回城呢?」

  「嘿,那可不一樣,我們郝書記當初可是主動要求到農村來的哩,他一來,其他的知青也都跟著來了,你們還不知道吧,郝書記的妹妹也在我們這兒插隊哩!」

  「還有這回事啊?」

  「這事兒我也知道,聽說郝書記的妹妹也厲害著呢,一個人敢天南地北地跑,你們服務部加工的東西都是她在銷,可以說她就是服務部的二把手,我說得沒錯吧,小師傅?」

  「沒錯,郝書記的妹妹是我們服務部的副主任,她可是我們大隊的大紅人兒,成天家屁股後面跟著一大幫小伙子,想要追求她哩。」

  「嘿,你們書記的這個妹妹她長得漂亮不?」

  「可漂亮了,比我們書記的對象還要漂亮!」

  「小師傅你是不是也想去追呀?」

  「我哪有那本事啊,郝副主任的眼界兒高著呢,比不上我們郝書記的,她才看不上哩!」

  「嘖嘖,真是羨慕你們啊,如果我們隊裡也攤上這麼個能幹的人該多好!」

  前邊說得熱鬧,這後邊也忙得正緊。電氣焊服務部的辦公室就設在後院,主任辦公室里,郝建華坐在辦公桌後,一邊翻開手邊的一堆報表,一邊把一個文件夾遞給郝亭花:「郝副主任,這是下一周的生產計劃,你馬上安排一下!」

  郝亭花接過文件夾,有些哀怨地瞪了郝建華一眼:「哥,你就不能叫我的名字啊。」

  「啊?這裡是工作場所,就該叫你的職務,你也改一下口吧。」

  「哼,假正經吧你!」

  郝建華抬頭看了郝亭花一眼,搖搖頭,又繼續看報表。

  「哥,沒事吧?咱就這麼大張旗鼓地干資本主義,不怕再被割尾巴啦?」

  「是啊,就這麼大張旗鼓地干,這有啥問題嗎?」郝建華不以為然地問。

  「我是怕上面又……兩年前的事兒你應該沒忘記吧?」

  「沒事,現在已經不是兩年前的情況了,你多少也看看報紙了解一下中央的動向吧,形勢正在改變,時代也在改變,我們這麼幹絕對沒問題了。」

  「我就是擔心你嘛!萬一你出什麼問題,我……」

  「能有什麼問題?你也看見了,我們的生意這麼火,說明了什麼問題?有需求啊!你手頭拿的那個計劃,比上一周又提高了百分之十的生產量。這又說明什麼?我們的收入又增加了!」

  「這些我都知道,正因為如此,我們大隊現在都成了整個公社的眼中釘了!」

  「郝副主任,你還沒有看清形勢。就算我們成了別人的眼中釘,被那些嫉妒或羨慕的眼光包圍,他們也找不到把柄來整我們了。我們一沒耽誤農業生產,二沒違法亂紀,我們這是創辦副業提高了農民的收入,發展了農村的經濟,我們是在實現四個現代化呢,我們這正是在積極地響應國家的政策和方針啊。你說,哪裡有問題?我看有問題的是那些看不清形勢的糊塗人。」

  「哥,你老說變化變化的,究竟哪裡變了?」

  「你慢慢看吧,很快就要變了。」

  「哥……啊,算了,反正不管怎麼變,我都跟著你,就算一起蹲大獄吃牢飯我也跟著你。」

  「你又在胡說八道啥?好了吧,趕快去落實你手裡的那份生產計劃吧。」

  「知道了!」郝亭花深深地看了郝建華一眼,那裡面藏著無盡的愛戀與痴迷,只可惜,郝建華始終低著頭,好象在刻意地躲避著她的眼光。

  郝亭花走出主任辦公室時,和正要進門的魏軼力撞了個滿懷:「哎喲……」

  「亭花,你……」

  郝亭花仰著脖子,冷冷地斜了魏軼力一眼:「我怎麼了?」

  魏軼力揉著被撞痛的肩膀,輕皺眉頭,見郝建華正看著她們,就勉強笑了笑:「啊,沒什麼……」

  郝亭花輕哼了一聲,扭身走了,魏軼力來到郝建華的辦公桌前:「建華,又有人打電話來訂貨,可是我們這個月的計劃都已經安排滿了,你看這……」

  「你給擠一擠吧,人家都找上門來了,就儘量滿足他們的需求,讓服務部加班干吧,不行我們就再增加幾個人,擴大加工量。你看怎麼樣?如果沒有能人,我們就面向全大隊公開招人。」

  「好,我這就去安排。」魏軼力說著正要離開,郝建華叫住了她:「軼力你等等,還有件事要你去辦。」

  「是材料採購的事嗎?」魏軼力重新回到辦公桌前,問。

  「對,就是這事。你馬上到市里去,到國營遼海製造廠去一趟,找一個叫姚少軍的副主任,買一車鋼材回來!」

  「好,我這就去。」魏軼力點點頭,走到門邊又回身看著郝建華,郝建華有些詫異地看著她:「還有事嗎?」

  「建華……這事你為啥不讓亭花去辦呢?服務部的採購和銷售不是都由她負責的嗎?」

  「這事兒讓她去不行,她那牛脾氣你也是知道的,再說這個姚少軍……唉,其他事你就別管了,快去快回,儘量爭取能多買些鋼材,要擴大生產量,沒有原材料說啥都是閒的。」

  「這麼說,比起亭花,你更信任我嘍?」魏軼力抿著唇笑道。

  「我是相信你能辦好這件事,不然就得由我親自出面了。」

  「你放心,我保證不會讓你失望。」魏軼力說著給郝建華來了一個飛吻,「因為啊,我太愛你了!」

  魏軼力的身影一閃,消失在門外,郝建華愣了愣,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雖說這些年憑著他的努力,不僅辦火了這個電氣焊服務部,而且也提高了大家的收入。但是,他還是強烈地感覺到自己的小辮子是捏在別人手裡的。現在不一樣了,政策好了,人心也變了。他要抓住這人生的關鍵時刻,努力的大幹一番,也不枉來到這個世界上走了一遭。

  前面的道路他已經看清楚了,到處是一片燦爛。因此他信心百倍也幹勁十足。他在事業上,幾乎說是時來運轉、一路凱歌。然而,在感情上,他內心卻矛盾重重,怎麼也把握不好。現在,不要說是來自外面的那些傾慕的眼光了,光是呆在身邊的魏軼力和郝亭花,就已經叫他有點喘不過氣來了。她們的感情都是那麼的強烈而直接,讓他難以應付,面對魏軼力看似平靜實則緊迫的強勢追求,有時候他有點招架不住的感覺,儘管,他在好多情況下因為魏軼力對他的欣賞和愛慕而感到驕傲,但他覺得作為女孩子還是應該矜持一點好,把感情上的這種主導權交給男孩比較好。

  他曾經給予魏軼力的承諾至今未曾兌現,除了自己離成功還差那麼一小步的原因外,還來自自己親妹妹有意無意的攪和。面對魏軼力,他有時候會不由自主的發一通脾氣。可面對郝亭花火辣辣的視線、咄咄逼人的氣勢、隔三差五的搗亂,除了無所適從外,讓他又有了想再次逃離的感覺……有的時候,他甚至想把郝亭花趕回城裡去。郝亭花呀郝亭花,你是我郝建華的妹妹啊,你整天攪和在我和魏軼力中間,這是幹什麼啊?可是,當靜下心來的時候,他也是理解妹妹的。所以,在一般情況下,面對妹妹的無理取鬧,他總是聽之任之。甚至對妹妹的故意找茬,也從來沒有往心裡去過……

  97、挖社會主義牆角

  當天下午,魏軼力就從市里打電話回來了。她興沖沖的對郝建華說:「事情不但已經辦妥了,而且在原計劃五噸的基礎上,又增加了五噸。」

  「真的嗎?五噸可就是兩車啊……軼力,太好了!」郝建華高興地問:「怎麼回事啊?他這次怎麼給了我們這麼多啊?」

  「嘿,他說國營企業有支持我們社隊企業的義務。所以,他一下子就給我們安排了10噸,連車都給咱裝好了。」

  「好!不錯!」

  「這個姚主任還真是不錯,他對你是特別的尊重。不過,關於付款問題他要親自跟你談,我看啊,這次得建華你親自出馬了,等一會兒那位姚主任應該會給你打電話的。」

  「我知道了。」剛掛上電話,鈴聲就又響了起來,郝亭花這時走進了辦公室,看著郝建華,似乎有話要說。

  「亭花,你等等,我接個電話。」

  郝亭花走到一邊的沙發上坐下,隨便翻看著茶几上的報紙。

  電話正是遼海製造廠革委會副主任姚少軍打來的,郝建華說:「姚主任謝謝你啊,你對我們社隊企業這麼支持,我們感激不盡啊。」

  「哪裡哪裡,支持社隊企業,是我們國營企業的責任嘛!我也就是盡了點綿薄之力嘛……呵呵,關於這批鋼材的價錢問題……你稍等一下。」

  郝建華聽到電話里有鎖門的聲音,心領神會地笑了笑,然後電話里又傳來了姚少軍壓低了的聲音:「郝主任,你看,這10噸鋼材我按半價給你,但你必須付現金。你也知道,我們是國營企業,提一點業務費用非常困難。所以……你也是聰明人兒,應該懂我的意思,這件事最好由你親自來辦。這一嘛我們見見面,還有些事情要談,二來……」

  「姚主任,我們不需要發票,付現金沒問題。你能給我們解決這麼大的問題,我們非常高興啊。你放心,我一定親自過去!」郝建華飛快地說著,然後瞟了郝亭花一眼,郝亭花正專注地看著報紙。

  「我就知道郝主任是爽快人兒,行,你進市了給我打電話。」電話那頭的姚少軍高興地說:「好!我等著你!」

  放下電話後,郝建華才發現郝亭花正瞪著那雙黑幽幽的眼睛看著他:「怎麼了?亭花?」

  「哥,你又從誰那裡買鋼材了吧?這採購的事你不讓我去辦,卻交給魏軼力,是嫌我能力不如她嗎?」

  「亭花,你誤會了,我沒這個意思,只是……」

  「我知道,你走的不是正規採購渠道,怕我把這事兒抖露出去,哥,你擺明了是不相信我嘛!」

  「亭花,我們是一家人,我不相信你還能相信誰?」

  「你只相信魏軼力!」

  「亭花,你就不要再這樣胡攪蠻纏了好不好!」

  「我哪裡胡攪蠻纏了?我這也是為你好!哥,你是從遼海製造廠買鋼材對不對?剛才給你打電話的就是那個叫姚少軍的副主任對不對?他是遼海製造廠革委會副主任對不對?我可沒忘了當初就是他把駱子叔給迫害成那樣了,咱爸進牛棚這事兒他肯定也脫不了干係,反正他就不是個什麼好東西!你就看嘛,給你打這麼一個電話,幾千塊錢就裝他腰包里了。什麼狗屁的解決業務費用,說白了就是貪污!哥,這可是在挖社會主義牆角啊!」

  「亭花,你就別管這事兒了。再說了,我也是沒有辦法啊,我們要生產就必須得有材料,可我們只是一個小小的電氣焊服務部,走正規渠道根本就賣不來鋼材?你說我們不找姓姚的怎麼辦?」

  「哥,這些人就指著那點權力在國營企業撈黑心錢,你卻助長他們的這種歪風邪氣,你的良心到哪裡去了?」

  「良心能買來鋼材嗎?而且,我是在給隊裡辦好事,又沒把錢裝自己腰包里!」郝建華有些生氣,不讓郝亭花插手這件事就是怕她會這樣說,她那疾惡如仇的脾氣老是讓他感到難堪。

  「哥,我是怕你犯錯誤。」

  「我的事不用你管。」

  「好!我不管!你就和魏軼力狼狽為奸干你們的好事吧!」郝亭花把手中的報紙啪地扔到茶几上,氣沖沖地跑了出去。

  98、於無聲處

  章小鳳在工人療養院已經住了將近十年,按她自己的話說,這裡已經是她的第二個家了。經過長期的治療,她已經能夠脫離輪椅下地扶著牆慢慢地走路了。為此,她先後幾次提出過要出院,但都被療養院否決了。她的主治醫生唐穎中尤其堅持要她繼續住院:「章師傅,照你身體恢復的情況看,只要我們繼續共同努力,就一定還會有更明顯的成效。如果你現在出院,就等於半途而廢,我們大家的努力、工作就等於白費了,都將前功盡棄了。我想這也是你不想看到的結果吧。」

  「你們大夫就知道嚇人,我覺著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還差得遠呢,你想上班啊,沒門。」

  「我也知道我不可能再回廠里上班了,我就是覺得自己老這麼住著,太浪費國家的錢了。」

  「如果你就這樣放棄治療,那才叫浪費呢。」

  「好好好,我聽你們的還不行?反正都住這麼些年了,索性住到老死算了。」章小鳳賭氣的說。

  「章師傅你也別灰心,對你身體的徹底康復,我可是信心十足喲。」

  「那敢情好啊,我要是能跑起來,就去參加市裡的馬拉松比賽。」

  「好啊,再給我們拿個冠軍回來。」

  「哈哈……」

  兩人最後都說得樂了,這事兒也就沒再提了。

  這些年來,郝祖國和郝設華在下班時間都交替來探望母親,向章小鳳匯報他們在工作上取得的進步。章小鳳看著自己的兩個兒子在一天天成長,心裡也感到十分欣慰。對於自己再也不能返回工作崗位的這件事,也就逐漸地看得淡了。只是她有些為郝設華擔心,雖然這個兒子一直以來就話少,和他爸一樣是個悶葫蘆,但他的個性並不沉悶,內向歸內向,卻不孤僻。

  過去,當郝設華與她談論工作方面的事時,她總能在兒子臉上看到奪目的光彩,而且,他的話也會變得多起來,甚至有時候還能滔滔不絕地表述他的見解呢。可是現在的郝設華變了,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了。章小鳳問起他最感興趣的工作情況時,他也只是問一句答一句,根本就不想多說一個字。

  今天的郝設華又是老樣子,所不同的是,他背上了心愛的薩克斯。章小鳳以為郝設華是來給她吹薩克斯的,就高興地說:「設子,這就對了,把你的薩克斯也吹給媽聽聽,讓媽也飽飽耳福。」可是,郝設華居然呆呆的看著窗戶外面發起了楞。章小鳳也就跟著兒子的樣子愁苦了起來:「設子啊,你給媽說說,你到底怎麼啦?」

  郝設華似乎一下子被驚醒了,他猛地抬頭,看著章小鳳,連忙搖搖頭:「媽,我沒有什麼呀。」

  「設子,過來,坐媽旁邊。」章小鳳讓郝設華坐到床邊,拉起他的手:「設子啊,你真的沒事嗎?你有什麼心事就跟媽說,可不能老是憋屈著,這樣會憋壞身體啊。」

  郝設華苦笑了一下:「媽,我真的沒事。」

  看著強顏歡笑的兒子,章小鳳握緊了他的手:「我不信!你一定有心事……」

  郝設華忙抽手站起來,放下身上的薩克斯後,拿過了自己的帆布小包。他取出了裡面的焊件:「媽,你看看我今天乾的活怎麼樣?」

  章小鳳接過郝設華的焊件,認真地看著:「設子,你的進步太快了!」

  「媽,我這樣的技術,能獲得你當年那樣的冠軍嗎?」

  章小鳳笑了:「設子,以你現在這水平,再努力一下,你一定能拿上全國的冠軍!」

  郝設華這下才發出了會心的微笑:「媽,你說的是真的?」

  「那當然,媽可不是偏心才這麼說的,媽是照實說話,設子,你總有一天會超過媽的!」

  「啊,媽就是偏心,這句話怎麼從來不對我說呀!」郝祖國的人還沒有進門,響亮的聲音就傳了進來……

  99、兒子居然愛上了仇人的女兒

  今天的郝祖國,不但自己突然來了,而且還帶來了有好幾天都沒有來過的駱子。章小鳳看著駱子,驚喜地坐直了身:「駱子哥……你這些天都到哪裡去了?」

  駱子看到章小鳳時,像個害羞的小孩子一樣,雙手搓著衣服的角,站在門邊不動:「小風……我……」

  郝設華站起來,把自己的位置騰給駱子:「駱子叔,你過來坐這裡。」

  郝祖國把駱子推到章小鳳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後,又從門外拉一個姑娘走了進來:「媽,你看看這是誰?」

  章小鳳驚訝的看著這個漂亮的女孩子,真的不知道她是誰……當看到郝祖國那大放光彩的雙眼時,當媽的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她笑吟吟地說:「祖國你先別說,讓我猜猜,這位姑娘一定是你常說起的那位……你們廠團委的同事,對不對?」

  郝祖國點點頭,得意地說:「媽,你只猜對了一半,你再猜!」

  郝設華看著郝祖國和那個女孩子,臉上掠過一絲痛苦:「祖國,是,你的女朋友吧。」

  章小鳳故意裝出驚訝表情:「噢?設子,你也看出來了?祖國,設子猜得沒錯吧?」

  「媽,你們都猜對了,是的,她是我們廠團委的宣傳幹事,也是我的女朋友,她叫孫小明。」

  「噢喲,多俊的姑娘啊!祖國你可真有本事。」

  孫小明禮貌地給章小鳳鞠了一躬:「伯母,您好。」

  「好,好,快到這邊來。讓我好好看看,喲,真是俊哎!跟畫裡面的人兒似的。」章小鳳拉著孫小明的手,左看看右看看的,樂得合不攏嘴,看得孫小明嬌羞的低下了頭。

  「駱子哥,你看看,我都快當婆婆了!」

  駱子點點頭,也看著孫小明微笑。

  「祖國,去搬幾個凳子來,你們都坐下,那邊柜子里有水果糖,拿出來給大家吃。今兒個我是真高興呀。」

  「媽你高興就好。」郝祖國出去借來了凳子。大家圍坐在了章小鳳的床邊,一邊吃著糖一邊聊天。

  「二哥,剛才從門外就聽到媽對你的讚美之聲了,你的進步很大啊!」

  郝設華淡淡地笑了一下:「祖國,你的進步才大哩,你不但經常上廣播上報紙,而且還當上了廠團委的副書記。現在,又是省級、國家級的勞動模範了。」

  「二哥,我那個都是虛的,那樣你這個工人工程師牛啊?」郝祖國雖然這樣說著,眼神里表現出的卻是得意、自滿。

  「祖國,去給你駱子叔沏杯茶。駱子哥,吃過飯了嗎?」

  「剛才和祖國一起吃過了。」駱子像個聽話的孩子一樣,認真地回答章小鳳的問題。

  「都吃了些啥?」

  「媽,我帶駱子叔在我們廠門口的服務部吃的打滷面,駱子叔一口氣吃了兩碗呢。」倒著水的郝祖國在一邊插話道。

  「駱子哥,打滷面好吃嗎?」章小鳳沒理郝祖國,依然問駱子。

  「好吃。」

  「唉,說起打滷面,我也饞起來了。」章小鳳說著咂了咂嘴。

  「那明天我給你帶一份過來。」郝祖國沏好茶過來,給駱子和章小鳳一人端了一杯:「我們廠的服務部辦得火熱著呢,靠的就是大師傅的手藝,打滷面就是招牌。」

  「你想吃打滷面,我給你做。我做的比他們的好吃。」駱子微笑著,輕聲說道。

  「哎,這倒是實話。駱子叔做飯真是一絕,要不是駱子叔的病……啊……不說這個,媽,駱子叔現在的快板可是說得越來越好了!」郝祖國一邊說一邊還做出打快板的樣子,衝著駱子點頭。

  「駱子哥,可不能再說那些得罪人的快板了!前些年,你吃的那些苦都是你嘴上惹的禍啊!」章小鳳有些擔憂地皺起眉頭。

  「媽,你現在根本不用擔心,有我在呢,駱子叔現在只說革命快板!」

  「那就好。駱子哥啊,你的身體怎麼樣啊?」

  「我很好。」

  「那就好……」章小鳳說著,有些感傷地嘆了口氣。

  「媽,我今天還給你帶來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郝祖國的情緒看上去很激昂,一時半刻也不能安靜,馬上又用他洪亮的嗓音奪得了發言權,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什麼好消息?莫非是你爸……」

  「媽,又讓你猜對了,就是我爸的事!我爸的帽子已經摘掉了,不用再勞動改造了。」

  「這麼說,你爸他就要回來了?」

  「是啊,我打算和小明明天就去接他回來。」

  章小鳳激動得抓起駱子的手:「駱子哥……老郝他可算是熬出來了……」

  「小風,這真是一件大喜事呀!」駱子也顯得很高興,眼中噙著淚水。

  章小鳳也忍不住流下了淚,孫小明連忙起身去取來毛巾,塞到章小鳳手中:「伯母,這是件大喜事,您該高興才對呀。」

  「對,對,我該高興。」章小鳳擦著淚,笑著說:「我高興……」

  孫小明給郝祖國使了個眼色,郝祖國會意,就拉郝設華一起站起來:「媽,我們幾個到外面說會兒話,你先和駱子叔聊聊。」

  章小鳳點點頭,很感激孩子們的懂事和體貼。

  100、一往情深,不能自拔

  自那年駱子被民兵打成重傷,好不容易撿回了一條命之後,郝祖國和郝設華就經常去照顧駱子,尤其郝一湖被「下放」後,哥倆就輪班地去看護駱子,防止他跑出去再受到什麼傷害。為了更好地看著駱子,郝祖國還在上班時間把駱子帶在身邊,讓他和自己一起打掃衛生,一起吃飯睡覺。郝設華也是一樣,那次為了送駱子回家,還耽誤了和丁盈盈的約會呢。這些事雖然郝設華沒有給章小鳳說,但章小鳳後來還是知道了。

  後來,郝祖國和郝設華索性就強行把駱子接到家裡住了。開始,是郝設華和郝祖國照顧駱子,後來,駱子的病一天天的好轉了,受過重傷的身體也慢慢的康復了,他就主動的擔負起了郝家的全部家務,從做飯洗衣到打掃屋子……再後來,情形又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轉變,駱子不但像父親一樣照顧郝設華和郝祖國,而且兩個孩子跟駱子的感情也越來越深厚了。不僅如此,他也像郝一湖一樣經常做上好吃的到療養院來看章小鳳呢!郝祖國每次來療養院都會說到他的駱子叔,郝設華雖然話不多,但說起駱子給他洗的衣服時,那種欣慰的樣子就讓章小鳳特別的感動……

  等郝祖國他們出去了,章小鳳這才放下了毛巾。她呆呆地看著駱子,欲言又止。

  「小風,你怎麼了?」

  「駱子哥……你多少天沒有來這裡了?」

  「三天。」

  「我真想聽你給我吹笛子啊。」

  「那好啊,哪天我帶笛子過來,給你吹。你還是想聽那支《明月幾時有》,對吧?」

  「對。」章小鳳笑了笑,目光落在了郝設華放在窗台邊的薩克斯上,「駱子哥,設華會吹那玩意兒,也是你給他教的嗎?」

  「他有基礎呢。我只是給他教了些樂理知識,吹薩克斯他完全是自學成材。設華的薩克斯吹得比我的笛子要好多了,你也可以叫他吹給你聽聽啊。」

  「唉,說起設華這孩子,真是我的一樁心病啊,你看他那個樣子,心裡不痛快,又不跟我們說。這都幾年了,還為那個吹了的對象在傷心吶!這孩子,也太死心眼了……」

  「設華這孩子太痴情了。」駱子也搖搖頭:「就是當年那個丁盈盈,傷了他的心了。」

  「聽他師傅說,給他介紹對象的也不老少,可他就是不見,他還忘不了當初那個丁盈盈哩。他師傅為這件事老後悔了。每次來都跟我道歉,讓我都不好意思再說啥了。」

  「其實設華的心病跟當初那個對象已經沒有多少關係了,他只是還沒有從失戀的痛苦裡走出來而已。而這種痛苦也只能讓時間慢慢地消磨掉,只有他自己想通了才行,別人是幫不上忙的。」

  「駱子哥你說的對啊,一個人的感情哪是那麼容易就忘掉的。」

  「設華一定會遇到真心相愛的對象,到那時候,他心中的陰影就會煙消雲散了。」

  章小鳳很用心地看著駱子,稍微有那麼一點驚訝:「駱子哥,你現在和我說的話,就和我剛認識你的那個時候說的話一樣,每句話里不但都是個理兒,而且,說出來的話就跟動聽的歌兒一樣,讓人聽了心裡特別舒坦。」

  「是嗎?」駱子微笑,清俊的臉上雖然刻下了歲月的刀痕,但他那透著無限溫柔的雙眼依然清澈、明亮。就連溫文爾雅的外表,也沒有絲毫改變。

  101、愛情種下了野心勃勃的種子

  郝祖國把孫小明送回去後,又折回了療養院。他的情緒一直處於激昂狀態,看來不把話和母親說完肯定會睡不著覺。

  「媽,我和孫小明的事你沒意見吧?」郝祖國反坐著椅子,把下巴支在椅子的靠背上,兩眼閃閃地看著章小鳳。

  「按說呢,小明這個孩子還是挺不錯的。只是……」

  「只是她是孫大峰的女兒,對嗎?」

  「不錯!可惜她是孫大峰的女兒,我實在是對孫大峰這個人沒好感,想到要和他成親家,就一身的雞皮疙瘩。我說祖國呀,你哪家的閨女不好找,為啥偏偏找上孫大峰的女兒呢?」

  「媽,我知道你對小明的爸爸有意見,我也知道你為什麼反感他。可是,這都和小明沒關係吧?我是要和小明結婚,又不是和她爸。再說了,這幾年來,孫大峰對咱們家還是不錯的。我和二哥的工作不是他給解決的嗎?還有,造反派的那些人不再來找駱子叔的麻煩,不也是因為他幫駱子叔說了話了嗎?更重要的是,我之所以這些年進步這麼快,這跟小明的幫助是分不開的。」

  「這些我知道!可是,他功不抵過,他幹的壞事太多了,最可恨的是他連你老實巴交的爸都不放過。」

  「媽,爸馬上就回家了,孫大峰的問題我們不提了,行不行啊?另外,那時候廠里的群眾來鬥爭你,還是孫大峰替你解的圍呢。」

  「就是因為他陰一陣陽一陣的,尤其是這幾年他變得太快了,讓人搞不清楚他在想啥,有啥目的,所以我才不想和這種人有太深的瓜葛!」

  「媽,你老人家說得都對,可是這關係到你兒子一生的幸福,你看怎麼辦吧。」

  「我兒子的幸福當然最重要了。」

  「媽你這是答應啦!」

  「說實話,我挺喜歡小明這孩子的,人長得漂亮不說,還很乖巧,很懂事,沒話說,是個百里挑一的好女孩。」

  「那當然,你兒子的眼光肯定沒問題!」

  「瞧把你樂的,我可沒說答應了哦。」

  「媽……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就當你答應了!」

  「你這是借杆子上樹。」

  「嘿嘿,我這是軟硬兼施。」

  「臭小子,就算你媽我這裡過關了,還有你爸那一關呢。」

  「我爸那兒肯定沒問題!」

  「祖國啊,戀愛問題解決了,工作也不能放鬆啊。」

  「媽,你放心。今天呢,還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吧,今天下午廠黨委副書記通知我要找我談話呢。我聽黨委辦公室的人說啊,好像要提我當廠里的團委書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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